无忧公主
史银周应了一声,刚要抱拳告辞。
“史大叔!”朱翠眼珠子一转道:“我忽然想起来了。”
史银周道:“公主有什么差遣?”
朱翠道:“请大叔吩咐船家,就在这里下锚!”
史银周一愣道:“在这里停船?”
朱翠点点头道:“对,船泊江心。”
史银周想了一卜,立刻明白,应了一声,随即向舱外步出。
紧接着“扑通”水响之声,大铁锚抛向江心。大船在水上摇晃了一下,打了半个转儿,随即定住不动。
朱翠面向着后窗坐下来,远远地打量着那两艘大船,倒要看看他们采取什么态度。
只见两艘平顶虎头快舟,悄悄地泊向岸边,就像是彼此事先早就商量好了的一样,都不动了。
时值秋日,沿江芦花翻白,远望过去,宛若大片雪野,二舟泊处,正当芦花深处,如非事先密加注意,无论如何也是难以认出。
“好狡猾的东西!”史银周直着眼睛道:“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朱翠点头道:“很好,我们就在这里停一会儿再说。”
史银周疑惑地道:“公主……”
朱翠一笑,打断他的话题:“史大叔不必多问,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目光向辽阔的江水隙望着:“这么宽的水面,我想就算是曹老头轻功再好,有踏波而行的功力,也是难以施展,再说他们才在我和暗中那位朋友的手下吃过大亏,这一次绝不敢再轻易冒犯,我们只停上一些时候,对方人多,总会耐不住而显出一些痕迹的。”
史银周道:“还是公主设想得周到。卑职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瞧瞧?”
朱翠微微一笑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稍安毋躁的好。”
史银周应了一声,抱拳道:“卑职告退了!”
朱翠站起来道:“史大叔多费心了,我想马、杜二位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史银周应道:“卑职知道。”遂即告辞退出。
大舱里顿时显得十分寂静,因为没有点灯,显得异常的黑暗,只有皎皎月色映自水面的波谲鳞光,才仿佛有些生机,泛动的光蛇,又似含蓄着无限的神秘,点点滴滴地启发着人的灵性。
朱翠默默无声地倚身在一张藤椅上,尽量地把身心松弛,本意只是想练习一下吐纳功夫,静坐片刻,以却疲意,无如才调息片刻却自感觉到一阵浓浓的睡意。
自从家门猝生变故以来,这几天她根本就不曾好好地睡过一觉,双眼一合,立刻进入睡乡。
然而,像她这种身负奇技的非常人,即使在浓重的睡乡里,也都保持着几许的自觉。
原来大凡一个研习内家功力的人,在其本身功夫达到一个相当水平之后,都自然能形成了一种功能保护自己身体的气机,内行人称之为“游潜”,其功用要看本人功力之深浅而决定,这种“护身游潜”,主要在防护猝然加诸本体的攻击之力迅速地有所反应,也就是某些人所谓的“内力感应圈”。一般练武者,如非精于门槛,有名师指导,即使穷毕生之力,也难以达到如此境界,当然这是一种至高的内家功力境界。
朱翠显然具有这种功力境界,虽然在沉睡之中,也可保持着相当的自我。
随着她均匀的气息,本身的那个感应气圈,渐渐地向外扩大,到了一定的限度,才行自止。
短时间的酣睡,为她带来了精力的复苏。
忽然,一种尖锐的东西,试探性地正自向她护身的“潜力圈”有所突破。
朱翠蓦地一惊,睁开了眼睛。
一只肥大的老鼠,正自立在舱中,好奇似地向她打量着,鼠的感应力,在任何一方面来说,都是极具敏锐的,也许它对于发自朱翠本身那种离奇的气圈感到奇怪,正自试图突破,想不到却因此而使朱翠警觉。不待朱翠坐好了身子,那只老鼠已迅速地逃开一旁。
朱翠怦然一惊,倒不是惊于这只老鼠的出现,而是惊于自己的沉睡,大敌当前,些许的疏忽,就足以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
心念一动,她正想站起身子来。就在此时,身边仿佛轻轻响起了一点水花声,这个声音,如非她处身极静,再是所坐的位置过于接近窗口,万万难以听出。
朱翠本能地把身子向后倚了一下,使自己的身子恰恰遮掩着窗扇内侧,如此也就正好对窗外的景象一目了然,随着那片水花之后,一颗人头徐徐地自水中探出,由于双方距离过于接近,朱翠甚至于可以清晰地听见发自那人嘴里的喘息声。
月色下,并不能看清这个人是一副什么样的长相,却能辨出他闪露着炯炯凶光的一双眼睛。
朱翠所坐的这个位置,本可一举发出掌力,置对方于死命,但她却计不出此,倒要定下心来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这人想系受过严格的水功训练,由于外舱上有史银周与马杜二卫士的注意防守与观察,只要略现端倪,势必逃不过此三人的眼睛,而他却能一径地顺利接触来船,如非朱翠及时醒转,也几乎为他瞒过。
两方船舶距离既是如此之远,设非这人具有极深的水功,擅于长时潜水,那是万难接近到这艘大船近侧来的,能具有如此长时闭气功力之人,当然绝非是泛泛之辈,朱翠在未认清对方来意之前,更加谨慎出手。
随着水波拍打在船舷的起伏势子,这人并不忙于行动,一面喘息,一面转动着那双机智的眼睛,脸上随即现出了狡诈的阴笑。
大概他窃喜于自己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竟然来到了大船,尤其意外的是后舱的窗竟然是敞开着,不啻更予自己有可乘之机。
经过了相当时间的一番观察之后,才见这个人自水里探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轻轻扳着船边,缓缓把身子升起来,直到整个身子平平地与船舷平贴为止。等到他做好了这个动作之后,如非事先即以注视着他的一切,连朱翠也几乎分辨不清。
渐渐地一双脚由窗外探入,接着双腿、小腹,进而全身,蛇也似地都进来了。
现在朱翠所处身的位置,恰恰就在这人的背后,彼此距离伸手可及。
朱翠在对方现身之始,早已经提聚内力,聚之于双掌,确信在一举手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可置对方于死命,是以,眼前情形虽然大有迫在眉睫之势,她却并不惊慌。
那人一身黑色的油绸子水衣靠,两腕两膝处,俱都经过一番绑扎,是以看起来显得极其利落。
朱翠心里正自盘算着如何下手处理对方,却见那人已蹲下了身子。
他面前是一张摆设在大舱中央的方桌,正好用以掩身,在他背后紧紧插有一柄薄鞘的细窄长刀。
这个人自一现身起,即处处显着机智,可笑他一心全意只是注意着前面的一切,对身后最以致命的煞星,却是未能顾及。
朱翠仍然耐心地等待着,倒要看他是什么居心。
这人在蹲下少事观察之后,随即探手入怀,须臾摸出了一个扁扁的盒子,又拿出了一根细细的管子,装接以后,即成一个可以口衔的喷盒。
朱翠禁不住心里为之怦然一动,暗忖着莫非这个家伙是想施毒还是用迷香之类的什么下流手段不成?一念之及,由不住大吃了一惊。
果然,这个人在装配好手里的小小喷匣之后,东张西望了一番,身子微微前耸,一个轻快的前窜之势,纵身七尺以外,已接近向内舱入口。
到了这个时候,朱翠自然是再也难以保持镇定,当下霍地自暗中站起身来。
虽然是一个不闻声音的动作,却足以使前面那个人有所惊觉,一腿前跨,翩然侧身,“唰”的一声,这个人已把身子转了过来。
当他猝然发觉到面前的朱翠时,禁不住大吃了一惊,足下一个踉跄,向后面退了一步,接着脚尖用力一点,猛可里直向敞开的船舱跃出。
朱翠一声轻叱,双掌同时向外封出。
她早已蓄势以待,双掌推出,虽然未必是十成功力,却万万非比等闲,随着她递出的掌势,整个船舱都为之大大震动了一下。
这人想是猝然领略到朱翠的掌力,感觉到难当其锋,身子就空一个倒折,落了下来。
整个大船再次起了一番震动。
这人忽然惊觉到朱翠的不可轻侮,发觉到不妙,右手后翻,已把背在后背的那口细长窄刀拔在了手上。
朱翠冷冷一笑,身子徐徐向前逼近了两步,即有大股的力道,自她躯体内逼运而出。
来人显然不是弱者,正因为不是易与之辈,才会在一接触朱翠身上所传出的无形力道之后,立刻发觉到大为不妙,那张原本就十分白的脸上,更形苍白。
“你!”说了这个字,他忽然口衔喷管,用力地吹出了一口。
黑暗中看不清他到底是喷些什么,总之,有大股烟雾由那个小小的匣子里喷出来。
也就在同一个时候,新凤恰恰由内舱奔出。
朱翠一惊道:“新凤注意!”
她原本想提醒新凤,要她暂时闭住呼吸,只是还来不及说出下文,新凤已着了道儿,顿时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朱翠心惊之下,足尖飞点,快速把身子欺过去,那人却伺机把握注此一刻良机,身子再次腾起,直向窗外掠出,朱翠一个拧身,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心存厚道,右手撩出,竟然运施出久已不曾施展的“乾坤翻云手”来,掌势一翻,劲力十足,轰然大响声中,连带着那人一声凌厉的长嘶,“扑通”坠人江水。
朱翠赶向窗前,但见浪花滚滚,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踪影,忖思着他必已沉尸江心,万万不会再有活理,心里未免有些悻悻。
她原意是想擒住对方一个活口,好问知敌方一切以及父亲真实下落,却想不到一时情急,仍然是送了对方性命,未免有些懊丧。
三
舱门开处,史银周急奔而入。
朱翠来不及出声呼止,双掌抖处,直向史银周猛击了过去,史氏大吃一惊,面对着朱翠充沛的掌力,还本知道是怎么回事,已被朱翠逼出门外。他身子一个踉跄,倒撞在舱板上。
面前人影一闪,朱翠双手托着新凤直挺的身子当门而立,叱了声快,随即率先向另外一间舱房转入。
史银周莫名其妙地被朱翠掌势逼出,这时见状更着了慌,快步跟随着朱翠进入,后者已把新风的身子平平地放在床上。
灯光下,新风面如金锭,牙关紧咬,全身兀自簌簌战抖不已。
朱翠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又翻开她的眼皮细看了看,轻叹一声道:“好险!”
说话之间,右手飞点,一连在新凤正侧面七处穴道上各点了一下,新风忽然身躯一长,就不动了。
史银周惊道:“噢!”
朱翠转过脸,轻吁一声道:“她中了毒,大舱里遍布毒气,刚才我来不及告诉你,只好用掌力把你逼出。”
史银周一怔道:“毒气?”
朱翠道:“放毒的人已被我打落江心,多半是死了,史大叔先在这里代我看好新凤,她虽然已为毒气所中,幸好吸进尚少,毒气还未攻心,我已把她全身七处主要穴道封住,只候所中余毒排出,才可以恢复知觉。”
史银周憾恨兼具地重重叹息了一声,心里却是想不透,敌人是怎么潜进来的。
朱翠道:“我现在要赶回前舱,把散留在空中的毒气处理干净,新凤如果有什么动作,史大叔只须待机点她的两处‘气海穴’,她就又会回复平静。”
史银周愧疚地道:“卑职记住了,公主快去吧。”
朱翠这才匆匆赶回前舱。
她生怕毒气厉害,所以未进舱前先自闭住了呼吸,候到推门进入之后,却不禁为眼前的另一景象惊得呆注了。
原来她记得清清楚楚,离开大舱前,仅仅只有后面面对江心的窗扇是敞开的,其他中间的几扇窗户都是严密地关着,然而现在那几扇窗户全已敞开,由于空气畅通,不见先前散置当空的毒气云烟。窗外月白风清,时见鱼儿跃波。这一切,根本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朱翠下意识地感觉到,一定有人进来过了。这个念头蓦地使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假思索地迅速转向内舱,经过一番观察,证明母亲弟弟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当她再次回转前舱,燃起了灯,才发觉到桌上有人以指沾水写的几行字迹:
“九品红,剧毒,再弃母弟子不顾,二失也。”
朱翠心中一骇,情不自禁地坐下来,暗忖道:原来那人所喷的毒,竟是闻名已久的人间至毒“九品红”,怪不得这么厉害。
她知道,所谓的“九品红”,乃是荟集了世间九种最厉害的至毒,加以提精研粉相互参合,或溶于水,或搓为丸,只须芥子般大小,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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