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
半空。
无嗔上人的嘻哈笑声变成响彻四山的清啸。他刀已出鞘,连人带刀化为一道耀眼生花的精虹,冲向天空。
精芒四射的刀虹射向空中的严星雨,速度之快,只有电光才可以形容。
众人甚至连眼睛尚未眨动,那道精虹——无嗔上人——已经裹住严星雨瞬间飞出数十丈,接着向悬崖下跌坠,速度亦快得难以形容。
只不过一眨眼工夫,一切都好象没有变动过,只不过少了两个人——严星雨和无嗔上人。
阎晓雅首先惊叫一声无嗔上人,跟着便变成无声的因泣。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一个秘密—
—无嗔刚才曾悄悄问过她:“你有没有被严星雨玩过呢?”她很奇怪他何以会问这种问题,但她仍然用摇头的动作回答。这时无嗔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保证他永远不会再玩弄任何人,男人女人都一样。他非听我的话不可,将来请你告诉小辛。”
原来无嗔上人是用这种方法叫严星雨听话。但小辛也变成肉酱,怎能将这些话告诉他呢?
李碧天忽然大声道:“捡拾谷底尸体之事偏劳各位了,我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韩兄,快跟我走!”
梁家宽广巨大的庭院,到处飘浮着昼夜无人的寂静。
高楼更是悄静寂寞。从前的弦管欢笑华灯盛筵,或者是勃勃雄心壮志,已经有如逝水永不回转。
李碧天、韩自然奔人大厅。登时都大大松一口气,因为花解语绿野两女站在无数幡旌中间,满面惊疑迷惘神色。只要她们能站着以及会得惊疑,就证明她们都能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韩自然一挥袍袖,动作潇洒好看得很。
花解语绿野显然都是突然看清四下一切,也突然看见李韩二人,所以齐齐惊啊一声。
李碧天大声道:“两位姑娘,在我们出现之前,你们可曾看见什么人?当然我不是说雾中的小辛,是别的人。有还是没有?”
绿野怒声道:“李碧天,你还好意思跟我们讲话?”
花解语轻轻道:“有,有一个中年人,很斯文清秀。他骗了我们,你认识他么?”
李碧天道:“他就是小辛封赠的天下第一恶人人面兽心陶正直。他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恶人,真是厉害极了,也无情极了。”
连韩自然也不明白他说什么,所以惊讶问道:“李兄,你可不可以从头解释一下?”
李碧天道:“陶正直当然一直都听到、见到我们所有对话及过程。他心思聪敏无比,我们和小辛讨论这两位姑娘中毒又自行解毒之事。当时我们尚未醒悟,陶正直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居然已知道花解语她们一定获得了九叶一花,所以他早一步来此。而且当真把东西骗走。他明知严星雨有杀身之祸,但他甚至不肯等到有结果就走了。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极厉害而又极为无情?”
花解语喃喃道:“天下第一恶人,唉!陶正直,我发誓要你死于非命……”她想哭,但还未曾哭出来。
绿野却气忿得俏脸都变白了。骂道:“李碧天韩自然,你们是人还是畜生?你们怎可以帮助那阴阳怪气满身邪恶的严星雨?你们怎可让陶正直骗去我们的东西?那是无嗔和尚给我们悬挂在心窝的丝囊,我们每人一个。我只想保留作为纪念……”
花解语轻声补充道:“陶正直来到我们前面一丈左右,当然那时我们不知道他是陶正直。他说他是飞天鹞子吴不忍,很焦急地说小辛叫他一等到他跳崖之后就马上乘机来找我们,叫我们把身上解毒的东西快点交给他。他样子一点不像坏人,更不像是天下第一恶人。”
李碧天忙道:“当然,当然。谁也不会把天下第一恶人几个字凿在额头。”
韩自然道:“他知道我已设下禁制,所以不敢踏入一丈以内。他叫你们把丝囊丢给他?”
花解语点头时,忽然发觉泪珠溅坠衣襟和手背上,现在还谈论这些有什么用呢?小辛已经死了,这才是最真实最可怕的噩梦。
李碧天不敢望她,喃喃道:“无嗔从何处得到九叶一花希世之宝?如果我早知道……
唉!如果早知道……”
到底早知道什么他没说出来,别人亦没有询问。
绿野突然大声问道:“小辛真的死了?”
韩李都沉默不语,但绿野这个人岂肯容许你不回答?所以在她接着迫问之下,李碧天只好点头,韩自然则回答道:“他死了。从那座悬崖跳下去的人绝对有死无生,所以小辛绝对死了,严星雨无嗔亦都全部丧命无疑。”
绿野直到这时才忽然大哭出声。
两个美丽而又青春照人的女孩子这一哭真使人泛涌起天愁地惨之感。
绿野的哭声响亮而奔放,感情发泄有如洪水瀑布一泻千里。
花解语却完全不同。幽幽咽咽有如山鬼夜啼琼妃暮泣。而凄惋缠绵处又好象泣血的杜鹃。你可曾听过春夜的杜鹃在空山啼叫?如果你听过,保证你一定恻然聆听,一定无限回肠荡气,也保证你永远不会忘记!
既然小辛已死。一切情节发展下去似乎已属多余,好象已不必浪费笔墨。
不过小辛的生死居然还不能宣布确定结果。原因等迟一些才说。现在先说阎晓雅。
阎晓雅没有参加搜寻小辛尸首之举。她也没有跟小郑说什么,独自悄悄离开。她究竟到何处去?将来还会不会再露面江湖?是丫头终老呢?抑是随便嫁一个人从此过着没没无闻主妇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
小郑却率领几个当地人去搜寻小辛尸体,顺便也把严星雨无嗔的尸首(已烂成一团)带回来。
绿野当然回去南京,因为不但连四在南京养伤,而且还有她祖父雷傲侯。
花解语与绿野分手前,已经由李碧天详细检查过。
李碧天说道:“花解语,孤独迷情蛊是天下第一蛊毒。如果只用药物破解,非有九叶一花不可。如果没有九叶一花,当然亦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绿野跳起身,道:“有就成,快说出来,我一定想法子帮她找到。”
李碧天道:“当然这个法子也是非常困难。因为除了二十四种奇奇怪怪药物之外,还须要一个男人。”
绿野道:“男人还不容易,你和韩自然不也是男人么?我要找的话,到街上去找一百个都有。但究竟如何下手呢?”
李碧天道:“如果只要是男人就可以的话,当然容易不过。可是这个男人必须有三个条件。”
花解语本是很会讲话的人,却居然变成哑巴一样,完全由绿野代表发言。
绿野道:“三个条件不算苛刻,你告诉我,我马上去,一定可以找到。”
李碧天道:“恐怕很不好找。第一个条件必须是纯阳之体。换言之就是童男。”
绿野道:“我明自,就是没有跟女人上过床的男子,晤,怪不得你和韩自然都不行。
哎,连小辛也没有资格。难怪他一直不作声……”
李碧天道:“第二他必须是成年人而且很爱花解语。这一点好象还不难,因为很少男人能够不爱上她。换言之,要男人爱上她很容易。只不过第三个条件却是必须花解语真心爱他才行。”
绿野道:“伪装爱他可不可以?”
李碧天道:“当然不行。”
绿野道:“这就惨了。因为花解语一定很难忘记小辛而另外爱上别的男人。”
李碧天道:“其实还有一些问题,例如那男人尚须修习一种房中术,我虽可以传授给他。但他练得成功与否却不知道。”
绿野怒道:“你说了半天岂非废话,简直跟放屁一样。”
李碧天苦笑道:“我想一口气讲完也办不到呀!唉,你说得不错,我的话简直跟放屁一样,还是小辛高明,他一看没有办法,干脆一个字都不讲。”这位毒教宗师身份的人,碰到绿野算他倒楣,简直全无矜持身份的可能。
但他最后仍然警告花解语道:“你绝不能爱任何人,亦不能与男人发生肉体关系。如果犯了任何一种大忌。你会忽然发觉全身没气力,而且大寒大热,最后全身溃烂而死。你全身溃烂之时又脏又臭,任何人都不敢走近你。”
他叹口气又道:“我好象残忍无情。但其实我要你牢牢记住,要你不犯无可挽救的大错!”
这时的小郑已回来。他道:“我搜遍尽是乱石的峡底,还利用各种工具查看过两壁峭墙。但我只能带回来严星雨和无嗔尸体。虽然他们的血肉模糊一片,但从衣服还可以区分得出来。”
人人都屏息静气地望住他。难道小辛从悬崖跳下去,居然能够不死?小郑的话显然已透露没有找到小辛尸体之意。
小郑又道:“小辛除非变成飞鸟,否则他的尸体必是有人早一步搬走。”
花解语道:“你口气中好象不认为有人早一步带走他遗体。为什么?”
小郑道:“因为我勘查得相当仔细,并没有遗迹。如果跌成一团肉酱,无论如何也会有痕迹留下。”
绿野大声道:“天啊!莫非他没死?”
小郑道:“两边峭壁我查看之下,都有人攀援敲凿过。在拼斗悬崖这一边峭壁虽是微向内四,但四下而上一共有三处地方四人得很厉害,地方平坦宽阔,简直可以盖两三间茅屋。
这三处地方都有人走动逗留过的痕迹。但小辛怎可能倒着飞入凹陷的地方?”
绿野大笑道:“这个人办法很多,全身都是古怪。他九成还活着。哈,哈,我放心啦!”
她向花解语道:“走,我们回南京等他消息。”
花解语立刻摇头,道:“不,你回去吧!我知道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我会照顾自己!”
她那孤寂的声音和表情,不但使人同情,甚至还泛起凄凉之感。
花解语又道:“如果小辛未死,他一定不会放弃与命运抗挣。他已经够忙碌够艰苦的了。我的命运何必加在他身上?何必使他更艰苦更伤脑筋?”
她声音温柔得令人心软,使人仿佛能看见明艳青春随着逝水年华而渐渐凋谢,使人宛如看见她独立于西风残照间——无尽的孤寂!
但谁也没有法子帮她,别说是别人的命运无能为力,就算是自己,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对抗自己的命运呢?
有些问题似平很难找到答案。例如小辛时时能突破人类之极限,但是不是表示已战胜命运?他可曾找出了真正命运的形式?
最重要的是小辛究竟死了没有?如果未死,他到何处去了?他将如何再展开突破极限的壮烈伟大行动?抑或是太疲倦而放弃?
小辛是不是当年的十八郎?
但是有人知道血剑严北有一个嫡亲侄儿严温,是大江堂堂主总舵座镇江南。……
小辛会去江南吗?
号称为天下第二泉的“虎跑泉”的确名不虚传。不管泡的是普通龙井抑或全是嫩芽的特级雨前,入口仍然一样软滑甘润。
通向虎跑泉(虎跑寺内)是一条用长石板铺砌得十分整齐的斜坡路。
两边高树森秀幽寂,石板路右边一条小溪,清泉汩汩不断流下。
若论泉水之清冽冰凉,不妨以盛暑天气的冰水来形容它——当真是那么清和那么冷。
这道溪泉虽不是虎跑泉眼涌出的泉水,却已如此冷冽清澈,真正的虎跑泉更可想而知了。
在那溪泉上有落花随漂水流而下。
这等景致本地寻常。
试问天下有哪些山峦的溪涧没有落花顺水漂流呢?
所以书僮看见主人和他的朋友对着水上落花不断摇头摆脑,大有若不胜情之状,心里便很不以为然。
那两个年轻书生(书僮的主人及那位朋友)不但咨嗟感慨。还爬落溪畔抚弄流水,掬泼那瓣瓣落红。
看来在他们织梦年华中,当真已激起了心湖无数涟漪……
其中一个书生忽然目不转睛凝视着随水而来的一件物事。
他大概看得太入神了,以至自己咕咚一声一头栽人溪泉中,还不会爬起来。
另一个书生恰在此时也看见那物事,登时目瞪口呆,四肢麻木,竟不记得应该赶紧拉起同伴,免得他头面泡在水中活活淹死。
那件物事圆鼓鼓的,四周的泉水也变成红色。
三滚两滚就已离开他们。
可惜此时已出现另一个,也是差不多样子。
不论是哪一个书生都认得出那些物事是人的脑袋。
由于从脖子搬了下来,所以才那么圆而随着溪泉滚流不停。
正因为他们一眼已确知那是人头,所以才发生这种情况——一个吓昏了一头栽入水里了。
另一个变成傻子不言不动,只会茫然望住人头。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有时候很正确。
试想你就算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又有什么用呢?当然应该赶紧拉起昏了的同伴,免得他窒息而死才是正理。
不过,情况却又并不像描述那么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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