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
只见魔刀一落刀棍相触,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此时林孟山连退八步,眼如铜铃,凝瞪敌人。
呼延长寿魔刀归鞘,挟在肋下。
他早先眉尖射出的怒气,都已消失不见了,他进一步的行动就是迈步便走,更不打话了。
他脚长步阔,一下子已走出十余丈远。
耳中忽听雷鸣般滚滚而来的声音,说话之人正是林孟山。他道:“呼延长寿,你为何不杀死咱?你难道不敢下手?”
呼延长寿头也不回,应道:“我本来赢不得你,所以我虽有机会,也不杀你。”他声音之响亮,一点也不亚于对方。
林孟山声音又传到二十余丈外的呼延长寿耳朵中。
他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咱决计不领你的情?下次相逢,咱棍下绝不留情!你能不能记住咱这句话?”
谁能忘记这类有如咒语般的话?
呼延长寿虽然听过很多,可是这一次却感到大不相同。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人所许诺的心愿,必定也像山岳般坚定不可动摇。
他想:但此人知不知道下一回相逢拼命,我若还能杀死他,也决不会放过他?
在新绿满眼的春天,平畴千里的江南。
他们这些最最冷酷可怕的决心和杀机,却宛如小石子丢到大海中,几乎连涟漪也看不见了……
崔怜花那心中喜出望外的一笑,艳光四射,魅力强烈得连树上小鸟也差点为之失足跌坠。
呼延长寿也自看得呆了。
他想:唉!世上真有这么美丽的人呢!而这个人居然跟我很要好!我是不是在梦中呢?
崔怜花双手搂住他脖子。
因此身躯软绵绵贴着他的身体。
她道:“多谢老天爷,你终于回来了!你究竟看见什么人?有什么遭遇?”
呼延长寿讶道:“你为什么问呢?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崔怜花吐气如兰,道:“那么我以前会怎样呢?”
呼延长寿道:“我不知道。总之你不会问我,你会很耐心地等我告诉你。”
崔怜花道:“我以前的确是那样的,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想赶快知道你的遭遇,你肯告诉我么?”
呼延长寿笑笑,便说出经过。
合理而又含有无限温柔的要求,谁能拒绝?
但她为何急急要知道那些凶杀残酷之事?
她何以变了?
变得好像不像是崔怜花了?
他可以看见万紫千红的花圃,更远处则是温朵碧绿的湖水。
但这般良辰美景,对于一个头痛欲裂的人,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人类就是如此之脆弱。
只要你有下列任何一种情况,你就变得渺小如蚂蚁:
一、疾病——当你有任何疾病,哪怕只是牙痛,但整个世界已经变色。人生任何意义这时都只是废话,都只是骗人骗己的思想。
二、饥饿——尝过饥肠辘辘,却又是千里荒凉那种境遇之人,一听见饥饿,定必魂飞魄散。
这时只要能解除这种痛苦,他当然极之愿意变成蚂蚁了。
三、疲倦——自古以来都有疲劳审讯这一招,只不过于今为烈而已。
此是因为疲劳审讯似乎比较“人道”,较为合乎自由民主原则。
但如果此一方法不能使人痛苦,不能令人招供,便可肯定没有存在价值,不值得现代之人采用了。
由此可知有时“疲倦”比起许多种痛苦还要痛苦,使你不得不在疲劳审讯情况之下招供一切。
甚至连没有做过的事也愿意承担,只要立刻结束审问就可以了!
此处还有寒冷、酷热,肉体上或心灵上的伤痛,对一切从无所知之恐惧等等……
人类处身于上述任何痛苦之一,便变得非常脆弱可怜,只怕连蚂蚁也不如了。
他由于头痛欲裂,现在最最要紧之事就是如何解除头痛之苦。
这个他就是李不还,长身玉立,白衣飘飘。乃是当今汉水流域最大帮会铁扁担帮的帮主。
昨夜他在噩梦中惊醒,马上发现全身无力,头脑疼痛,虽然他只醒了一下,却幸而他曾受过秘密严酷的杀手训练。
故此他虽然马上就陷人昏睡中,其实他已经以极之坚韧意志力,依照“求生训练”最高法则,暗自催动内息,集运内力。
但也得等到天亮之后,他才真正清醒。
现在他虽然是仍然头痛乏力,却已大有程度上的差别。
他只起身查看一下,便自躺下,连眼睛也闭上。
但这一瞧他已经获得很多资料可供推断,也深深了解目前第一要紧之事,就是恢复体力,祛除头痛。
然后才有任何应变能力。
我落得这般情况,当然是无愁仙子崔怜月下的手。
问题是她为何要这样做?
对谁会有好处?
她现下到哪儿去了?
任何事倩到了她身上,总是简单的变成复杂,美丽变成丑恶,和平变成凶险,平凡变成诡奇,善良变成狡猾……
她这回的做法,必有某种阴谋无疑。
但谁能够知道她的阴谋?
如果有人得知,便可从此人身上设法子了。
可惜此路不太通,那个千娇百媚艳绝当代的美女,真是诡谲多变深不可测。所以当然可能有人知道她深心里的阴谋。
那么应该循何种途径侦查以及应付这个可爱可怕的美女呢?
李不还的头因而增加了痛楚。
也使他烦燥而内息节奏规律受到干扰。
他赶紧收摄心神,使绵绵内息恢复正常。
当此之时,他久经训练的坚强意志力可就发挥了惊人作用。
他可以像初学冥想或超觉静坐的人一样,先把一切烦恼一切感情放在门外,等静坐完毕之后再算。
不久便又进入极静之窈冥境地,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他微感矍然,刹时间集中了全部注意力。
那是他听见很轻微的脚步声,一般来说脚步只表示有人行动,但这种脚步声却透出“危险”意味。
当然这是超级杀手才会有的敏锐感觉。
稍差一点点的就不可能察觉了。
然而奇怪的是这种“危险”竟然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反而更加惊心动魄的竖起了耳朵。
这个含有危险气味的人物,究竟想对付谁?
会不会是……
如果是对付他,事情反而似乎容易解决。
但若然不是,问题就大大复杂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霎时间真气运到全身小周天一遍,然后无声无息有如鬼魂一般,飘出这个寂静幽雅的房间。
在斜左方的屋角,幌动着一个头发半白的头颅。
此人的侧面瞧得真切,肯定从未见过。
那头发星霜的中年人,衣着适体,质料名贵,显然不是肖小之辈。
正因如此,此人果真大有问题。
他细细观察一下,心中已有了不少资料。
那中年人在一扇窗外站了一会,便伸手拉开窗户。
房内有个衣着朴素的女子。
她闻声转面向窗户投视,一时之间时间似乎忽然停顿了,人间一切的活动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那是由于这个女子长得太美丽了,以沉鱼落雁羞月闭花等形容词,只怕还是远远不够。
那中年人固然呆了一下,连李不还这个曾经与她拥抱接吻过的人,也不觉怔住。
当宇宙的秩序恢复如常运行,那中年人一跃入室,柔声道:“大小姐,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晏潮,我以前在春风楼的!”
“春风楼”的主人姓刘,地点在扬州,与同在扬州的崔家“花月楼”并称春风花月楼,乃是武林闻名的世家。
由于崔家和刘家往还极之密切。
所以双方所用之人,大都认识或者见过。
崔家大小姐就是崔怜花,她欣然而笑,道:“啊呀,是晏大叔,我当然记得你。大哥哥呢?他在哪儿?”
晏潮道:“我离开春风楼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刘少爷的行踪毫无所知。”
他们口中的“大哥哥”“刘少爷”乃是同一个人,就是武林著名世家“剑刘”,亦即是扬州的春风楼。
这刘家唯一传人就是刘双痕。
崔怜花姐妹向来叫他“大哥哥”的。
崔怜花讶道:“你离开了?离开是什么意思?”
晏潮道:“那意思是说我不再是在刘家做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眼已经超过三年了。”
崔怜花道:“那么你怎会在这儿出现?你怎知我是大小姐?”
晏潮笑一下,道:“说来话长,反正是二小姐叫我照顾你和保护你。所以我当然知道你是大小姐,决不会错认你是二小姐。”
崔怜花松口气,道:“原来如此,既然是你保护我,我就放心了。”
晏潮摸摸已经稍呈灰白的鬓发,深思一下。
他才缓缓道:“大小姐,这儿不是扬州,时间亦不是几年前,所以很多事情很多关系都发生了变化。”
崔怜花漫然嗯了一声,道:“当然会有很多变化。佛家的空性哲学,大部份基楚就是世上有变幻不定的现象。
如果是永远不变,世界上就没有新的面貌。既然是必有变化,那么所谓的悲观论者何必悲观?
宿命论者以及机械论者又何必牢牢抱住他们的理论?命运当然也不可例外会有变化,你说对不对?”
晏潮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回答道:“这些话恐怕只有等到刘少爷来跟你谈了。”
崔怜花微一定神,正视他道:“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自然,好像有些话不太好意思说出来似的,你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为什么有不好意思说的话呢?”
晏潮沉吟一会,才道:“我的确不好意思。”他面色忽然一沉,变得冰冰冷冷:“但我却不得不说,有些事我也不得不做!”
崔伶花饱历风霜,芳心已知不妥。
凄婉笑了一下,心情忽然有如乱麻。
事情正如她自己刚才说的,总是变幻不定。
谁能想得到这个晏潮——看她从小以至长成之人——竟会有不利于她的图谋呢?
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假如已经不活在世上,任何事情马上都没有意义,亦没有伤害了。
“好吧,请告诉我。”她说:“我只希望你做的事情,虽然有损于我,却必定能够对你有益便好!”
若果是损人而不利己之事,大概只有傻瓜才会去做。
晏潮是不是傻瓜呢?
男人有些很奇怪,有时候在女人面前,往往会做出比傻瓜更傻之事。
晏潮轻轻道:“我可能会因为做这件事而死。不过,我又可能认为死也值得!”
崔怜花一阵心跳,摇头道:“你不必说了,但我仍然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死亡是这一生之终结,你真的值得这样做?”
晏潮越来越坚决,道:“值得,如果我能够得到你,虽然不是地久天长,虽然只是一会儿,死了也是值得的。”
崔怜花心下悯然,同时又感到大祸临头之压力痛苦。
何以男人总是勘不破美色这一关?
何以明知对方并不愿意,自己竟也肯付出巨大代价?
甚至付出生命也不退缩后悔?
女人和男人的差异何以有这么多?
这样说来,岂不是千秋万世之后,男女都无“平等”可言?
正如你一定要视黄金为石头一样,其实岂有可能?
你岂能把石头弄成一串细微精美的项链?
你岂能把黄金和石头的功用价值一视同仁?
平等固然不是相等,但至少含有部份相等的意味。
而我们现实生活中,决计不能把黄金看作石头,或者将石头当为黄金,即使是一部份相等,亦不可能。
男人与女人亦复如是。
如果说都是生命,那么人和蚂蚁都是生命。
如果说大家有喜怒哀乐情绪,猿猴亦有。
总之男人不是女人,女人亦不是男人。而此一论点,跟公孙龙子的“白马非马”理论不尽相同。
大凡一些意念,一些计划,如果不说出口,很容易就勾消而胎死腹中,如果说出口,或是见诸文字,就变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崔怜花柔声道:“晏大叔,我可以忘记你说过这些话,你相不相信我?”
晏潮身子挺得毕直,气慨倍增。
他道:“不,你不必忘记。我只希望你看清楚形势,希望你知道什么是可以避免,什么是不可避免的。这样,我们大家可能好过些!”
她当然看得清楚形势。
既然现下只是手无缚鸡之力而又千娇百媚使男人垂涎的弱女人,在目下全无外援也无人保护状态下,还有什么办法?
她抗拒得了么?
如果她知道外面还有一个杀道超级高手李不还,正在默默注视此一事件上演,也许她的反应就大不相同了。
她凄然微笑,道:“晏大叔,你知不知道,生命很容易毁灭?”
晏潮身子一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怜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