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
这句抱歉谁也不会当真认为他歉疚,但张牙郎居然认真得很,道:“算了,谁教我们运气不对,我们只好认命了。”
但沈神通的话又燃起他们的希望:“我现在虽然没有工夫管别的闲事,但听一听耳朵也不会痛的,或者对你们的命运也有点帮助。不过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这种话是一种挤迫或者钓鱼方式,纵然张牙郎说出很有价值情报,但放不放过他们还是沈神通主动的,因为他完全没有答应过任何条件。
张牙郎看得出自己的劣势和危险,所以不管情报有没有,赶快道:“近两年来天津卫有一个新的势力。他们只有几个人,但很可怕,简直可怕极了。”
就算杀人也不一定很可怕。
沈神通皱眉问:“怎样可怕法?”
张牙郎道:“天津卫以至烟台济南青岛等十二个帮会死了不少人。现在十二个帮会都不敢不听他们命令,也不敢不献上金银。”
沈神通冷冷地说道:“听起来很可怕。”
张牙郎忙道:“是的,这等事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最可怕的是这几个人,根本是魔鬼而不是人,这话怎么说的?那是因为他们完全不必吃饭睡觉。总之没有人见过他们吃饭的,也从无人见过他们睡觉。所以他们不须要房子,也不须要佣人服侍,除了魔鬼之外,没有活人能做到这一点。”
沈神通道:“最可怕的可能还数他们的武功吧?”
张牙郎呐呐道:“哦,是的,我和林二虎只学了两招,但已经没有失过手,有几个很有名人物也当不上一招。”
沈神通果然感到有兴趣,只是几个人的小小集团,居然能控制数千里辽阔范围的十二个帮会?这些人是谁?那诡异凶毒武功是何源流宗派?“你们认识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一看沈神通有兴趣,张牙郎马上哎哟哎哟呻吟叫痛,然后说道:“老爷,我们须要跌打医师的……”
沈神通看得见他眼中深处那一丝狡猾光芒,他办案抓人经验丰富无比,任何类型狡黠邪恶之徒都见识过,张牙郎只不过是第二流人物而已,要沈神通栽筋斗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他露出很同情样子,口气也温柔,伸手拍拍张牙郎肩头:“好,医师马上就会来,你忍着点儿。”
要熬忍骨头碎裂疼痛本来已经不易,何况还在伤处拍打,当然疼痛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张牙郎额头马出豆大冷汗直滴下来。
他张大嘴巴狂乱嚎叫,但可惜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沈神通另一只手替他轻轻揉搓胸口,好像很怜惜体贴的样子。
其实他手指一股内力已压住张牙郎喉咙,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二虎看得清楚,额头冷汗也涔涔流下。
沈神通又温温和和道:“我希望你们回家之后,不要到处乱跑,以后规规矩矩做人,但你们天性顽劣,只怕不会听我的劝导。”
张牙郎喉咙塞住说不出话,所以,虽然有很动听又能说服沈神通的话,但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林二虎却是动口不动手的小人,这时只会呐呐道:“我,我一定听……”这种话当然说服了沈神通,所以气得张牙郎心中直咒骂他是笨蛋、是蠢驴。
沈神通果然伸手捏住张牙郎左脚踝骨上。
他口气仍然很温和:“不必害怕,这是为你们好,你右臂已废,所以只能够在左脚下手,这样你们将来还可以用拐杖走路,如果伤了右脚,那就变成半身不遂了。听说半身不遂的人只能永远躺在床上,你们自己不希望赖在床上吧?”
老实说,如果人有三魂七魄的话,张牙郎最多只剩下一魂二魄了。
他听见骨头碎裂声音,然后那一阵剧痛使他裤裆又湿了一大片。
林二虎在万分惊恐中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他们以前常用这种方法来修理或迫供敌人的。
想不到今天他们亲自尝到滋味,这个念头正盘旋脑际以至泛起微笑之时,他也听见了自己左足踝骨头碎裂声响。
他不敢不承认这是世上最可怕最难听的声音,但从前打碎许多人骨头之时,奇怪的是居然不曾发现这个道理。
张牙郎呻吟道:“老爷,哎哟,老爷,我什么都招供了……”
沈神通微微一笑:“不要紧,你还有一只手一只脚,所以,你还可以使点诡计弄点狡猾,我不会杀死你们,但我……”
突然间灵感宛如闪电照亮心头:“我也不会让你们有机会被人救走,如果有人来救你们,至多带回两具尸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有人来救他们,当然就是那个可怕的小小集团,对了,刚才心中老是有不妥当感觉,原因源自他们神秘恶毒的联手武功。
以两个地痞恶棍怎会练成上乘联手合击招数?既然武功有来历,则说不定人家能从酒店查知线索而追踪到此地来,这就是他第六灵感隐隐觉得不妥之故了。
张牙郎变得十分合作,尤其服了止痛药物,神智比较清楚,口舌也恢复伶俐,将一切有关小小集团情形全盘托出。
当然都是他们所能知道或者有心探听的消息而已。
那个小小集团构成分子人数有多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超过十个八个。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只知道口音有点奇怪(那是因为有一个高瘦老人传授他们两招刀法,所以听过他开口讲话)。
样子也不知道,因为是在黑暗中见面,都是有布蒙住了脸庞。
总之张牙郎只知道这小集团外面称为黑夜神社,他们利用各阶层的人搜集情报,但通常联络总是在晚上黑暗之处。
他们接受过许多挑战,那都是冀鲁沿海十二帮会被征服前本身或聘请的武林高手。
两年来最少已有五十多人有去无回,所以各帮元气大丧之余,无不慑服。
沈神通又看见张牙郎眼睛深处狡黠光芒,所以忽然给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牵动嘴巴肩脚伤势,所以疼得张牙郎几乎晕过去。
“这种情报我不稀罕,听见没有。”
张牙郎真怕他再来一巴掌,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冷酷而手段又这么可怕的人:“小人听见了,听见了。”
沈神通淡淡道:“曹月娥不但身子给了你,连感情也给了你,但你还要她出去陪别的男人赚钱给你,这还不要紧,这种事世上很多,可是你还虐待她,没有丝毫感激,可见得你这个人良心丧尽,你根本不是人。”
张牙郎忙道:“是的,是的,小人不是人,小人是猪是狗。”
沈神通仍然淡淡道:“猪狗什么都吃,连人粪都吃,你呢?”
不但张牙郎,连林二虎也发抖了,吃粪可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好好的人谁敢吃粪?沈神通又道:“看来要试了才知道,如果你们是猪是狗,我就放了你们,我不喜欢杀死猪狗。”
张牙郎声音有如哀鸣:“老爷,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沈神通道:“想知道你隐藏未说的话,不过如果你们不吃粪,恐怕会忘记会遗漏。”
张牙郎忙叫道:“老爷,我只知道最近有人找黑夜神社麻烦,别的确都不知道了。”
林二虎怒道:“那你还不赶快说?”
张牙郎道:“一共有三路人马,一拨是三个道士,听说是什么龙门派的,都带着长剑。
一拨是来自关外什么大牧场,另一拨小人可不大明白了,因为叫做春风花月楼,听来分明是娼楼妓馆名称,又怎会是打打杀杀的可怕地方呢?”
林二虎仍然怒道:“还有没有消息?有就快说。”
他动怒生气任谁也能了解,如果张牙郎一早供出这些情报资料,说不定左脚就不必残废了。但如果张牙郎现在仍然有所隐瞒,很可能又得遭受一次痛得死去活来的经历,而那时每个人所有的四肢无疑只剩下一肢了。
这是最普通的算术,谁也不会计算错误的。
“有,有。”张牙郎一定亦把四减三等于一的题目解答出来。
“这些情报都是快嘴小金透露的,快嘴小金是本卫金算盘老爷的亲信家人。还有是外界可透过金算盘老爷跟黑夜神社联络。反过来也一样,黑夜神社也透过金老爷传出消息,不过老爷却再三声明跟黑夜神社毫无关连,只替他们传传话而已,现在金老爷带着四名家将十八个家人,住在城东郊的野趣园赏菊。”
看来张牙郎的情报真的掏光了,所以沈神通迅快寻思一些关键。
金算盘不但在武林中算得上是豪富,而且也是当代名家高手,年纪不算老,最多四十多岁,听说长得很帅。
又听说他平时虽然很吝啬,但却广蓄姬妾,在女人身上化钱倒是很显得阔绰。
这原是男人常见的通病,不足为怪。不过这一来他的名气就更易传播,他也变成一些有趣故事的主角而常常被武林人津津乐道了。
当然男人们最喜欢提到的还是美女和黄金,而金算盘有两名歌姬据说容貌美艳,她们的歌艺超群。
金算盘曾经特地为她们用黄金做一个小型舞台,让她们在台上歌舞,而他则喝着美酒,欣赏着用数万朵鲜艳花朵堆砌成的黄金台上的歌姬。
这种风流盛事都是在野趣园举行,所以武林中很少人没有听过野趣园的名字。
但金算盘怎肯跟黑夜神社这种诡秘组织扯上关系?而那泄漏消息的家人既然外号叫快嘴的,如果这是秘密,怎会让快嘴小金知道?龙门派乃是玄门正宗,属于道家北派,也称为全真教。
这一派的玄门剑术深奥神妙无匹,武林早有定论,黑夜神社何以会惹上这种强敌?关外大牧场其实就是两个最大的马场联盟,对外则称为大牧场。
这个联盟不但拥有许多位超级高手,其实他们还有数以百计弓马精娴的骠悍铁骑,去来如风,已经足以使任何敌人难以抗拒了。
至于春风花月按自然绝不是娼楼妓馆,那是武林著名位于淮扬一带的两个大庄院。
由于一个有座春风楼,另一有座花月楼,两者名气、势力、财富、人才等等都差不多,所以被合称为春风花月楼。
又由于历史都超过二百年,所以也可以称为武林世家了。
金算盘何以肯跟黑夜神社扯上关系?又何以天南地北的武林名门家派会卷入漩涡派人前来?又何以这等足以哄动江湖的事情会让快嘴小金知道而泄漏出来?金算盘两名歌姬李沉香和孽群玉几年前艳名甚盛,如今可还娇美如故?可还在万花堆砌中的黄金台上歌舞?沈神通又有第六感灵感,隐隐觉得其中有点问题,似乎自己不能置身事外,所以他不敢粗心大意而凝神冥思。
沈神通的第六灵感一万次中恐怕也没有一次误差落空,金算盘跟他果然有关连,至少何同曾经在野趣园出现过。
事实上何同出现于野趣园并不是很久以前之事,他根本还未曾走出野趣园,他眉毛加浓,留了胡子,而鬓角染上少许灰白,从外表看简直是个历经风霜的中年镖师。
不过他大概已有点钱,所以急流勇退,而有一种退休了的悠闲神情。
金算盘果然正如外面传说长得很帅,眼睛灵活精神。
何同的确从沈神通处学会了不少特殊知识,因为他一看金算盘走入凉亭时的动作节奏步伐,加上腕骨手指眼神等细微地方的观察,便已大致上知道这个传奇人物武功心智成就境界。
详情不必浪费笔墨,总之何同的印象是:金算盘无疑是个危险可怕人物。
不但武功精深,而且智计过人,但最可怕的是他内心情感里好像有点不平衡,所以眼中有时闪过尖锐骇人的光芒。
金算盘只用手指做个动作,四个神色骠悍壮健的大汉立刻退出亭外。
这四名家将显然都头脑灵活反应奇快,否则金算盘这种不明显的示意就很容易错过了。
何同放低声音道:“要见到你真不容易。”
金算盘态度微现烦躁:“你是谁都不紧,但我猜你绝不是特地为了说这句话而想尽法子见我。”
“当然不是,可是既然你对那个女人有兴趣,何以又有点不耐烦呢?”“我没有兴趣。”金算盘的率直使何同吃一惊,“不过我也承认,你那个女人真正是江南佳丽,的确不容易碰到。”
“你没有兴趣?但你又肯见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但我不妨透露一点点,我近三年来已经不要女人,我家里除了婢女仆妇外,就没有其他女人了。”
何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其他女人指的是跟他上床的姬妾而言。
但这个以广蓄姬妾肯花大钱在女人身上著名的豪富,何故不要女人?难道这是真的?
“这样也好。”
“未必很好。”金算盘笑得很冷漠,“好从何来?”
“既然你不要女人,而我又已见到了你,岂不是很好?”
“可是,我虽然不要女人,但我这儿还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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