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
真要命,他连我们心里想什么都猜得出,这种人多么可怕,但却又多么可爱。
“我不会猜不出你们的来历,我只猜不到一件事。”
崔怜花、崔怜月这时显示出孪生姊妹心灵相通特点,居然一齐问:“哪件事?”
“如果我要求你们不要见我那位侍婢,又不说明原因理由,你们肯是不肯?”
三个年轻男女又愣了一会儿。
这个人讲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奇峰突出,既十分惊奇有趣,却又绝非胡闹。
崔怜花摇摇头:“我不知道,大哥,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直到现在连人家是谁都不晓得,我凭什么可以思考,及可以判断的呢?”
他声音流露出明显已经吃瘪的意味。
“讲出来你们就不会觉得惊奇了。”
沈神通很欣赏这个青年,因为他感觉得出他辉宏大度天性,这是成大功立大业不可缺的唯一优点。
“因为我本是这种靠猜测本领混一口饭吃的人,我是沈神通,你们也许曾经听过这个很低的名字。”
“啊,沈神通。”三个人一齐轻叫。
看来已不必询问就知道他们都听过这名字了。
“让我把话题拉回最起初的地方,我的侍婢叫李红儿,她暂时不能亲自露面,我绝不是不相信花月楼的人,你们本身有很高尚的品格,家世有很好的声誉,李红儿不过暂时不能出现而已。”
“好,这件事暂时不提。”
刘双痕说:“但你身为天下公门第一高手,你知道不知道有两个女人,是活生生的人,却变成狗又和狗一同生活?”
沈神通道:“我知道,因为我亲眼看见了那两个可怜的女人。”
“但你居然不采取任何行动?”
崔怜花声音表示强烈不满。“任何人都可以不管,但你是天下公门第一高手,这种犯法残酷的事为何不管?”
沈神通微笑瞧她:“我一定管,但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我能够安慰你们的理由,也正如刘双痕一样,她们反正受苦难了一段时间,目前就算多熬一阵也没有关系。我当然以大局为重,你们说是不是?”
刘双痕讶道:“你怎知我说过这几句话?”
“两位小姐心肠仁慈而又侠义,你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其他说法么?”
刘双痕叹口气:“没有了,但我只希望没有做错。”
“你大概没有做错,至少如果你还要金算盘帮你联络黑夜神社之人,又如果你仍然要住在野趣园,你既不能翻脸,又不能把那两个女人收容在房间里,她们要吃东西要洗澡要换衣服,最要紧是还要人保护,你们做得到哪一样?”
崔怜花道:“听起来我想救出她们竟是很愚蠢很冲动了?”
“每个人的作风不同。”沈神通笑得很温柔,“你们并没有错,试想那两个女人过的什么日子?她们怎可能不感到度日如年,感到痛苦无比?但你们想采取的却不是最好的方法。”
他用脚尖拨拨地上那团揉碎的菊花,又说:“如果你们坚持要见李红儿,亦不是最好方法,因为李红儿很可能像这菊花一样,忽然变成毫无用处,毫不值得观赏的垃圾。”
沈神通知道已经说服这三个年轻人,暗中透口大气。
“不过如果两位小姐不叫她出来而是进去瞧瞧,则不但可以,甚至我还希望你们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崔怜月道:“我们能帮助她?她有什么危险?”
“李红儿在练功,这门销魂手的功夫很像小幻天的摇魂夺魄,同时也很像你们花月楼崔家多倩箫至阴至柔的路子,所以当她可能发生危险时,你们一定多多少少可以帮忙。”
崔怜花轻叹一声:“你算不算是天下最渊博的人?”
沈神通立刻摇头:“至少我还有师父,其实除了家师之外,天下还有很多异人高士,只不过他们深自隐晦退藏,所以世上很少人知道而已。”
崔家双姝果然由于好奇心迅快走人房间观察李红儿情形,所以外面只剩下沈神通和刘双痕。
刘双痕先开口:“请告诉我,吕惊鸿既然是小幻天家派中人,我应该怎样对付她?”
“小幻天家派任何功夫都以激起对方七情六欲为主,但大自然剑法却是取自自然运行之理,其间没掺杂任何感情,所以你们天生就是不能相容的死对头。”
“这一点我知道,问题是刘家剑法能不能克制她呢?”
“这不是相克的问题,而是依靠你们修为造诣才分得出强弱胜败,如果她造诣比你高明比你深厚,她可能轻易克制你使你变成她裙下不二之臣,你比其他任何门派之人更无法逃脱更无法突破这种命运。反过来也一样,如果她功力火候比不上你,你随手一剑就可以杀死她。”
刘双痕十分慎重寻思。
唉,形势实在凶险得远远超出意料之外,本来以为黑夜神社是敌人,但谁知吕惊鸿才是真正最可怕的敌人,我的功力造诣能不能胜过她?用什么法子可以测度得出呢?
沈神通接着说的话又使刘双痕惕然震惊。
沈神通说:“小幻天秘传神功到某一可怕阶段之后,性格会发生变化,出现类似疯狂情况,我看吕惊鸿已经达到这种阶段,所以她不但武功很厉害,而且性格一定更为可怕。”
性格上发生了变异,分裂和错乱等缺陷的人,不问可知一定很难打交道而且非常危险,何况吕惊鸿既有武功而又美丽?
她有武功意思是说她本身已经非常不好应付,而美丽又具有驱使男人(当然指武功高强之辈)为她卖命之魔力,这样子的敌人谁敢招惹呢?
“尤其是你。”话锋已直接指向刘双痕身上,“如果我们是普通朋友,我会劝你们提高警惕多加小心。”
“假如不是普通朋友,而是你的子侄你的兄弟呢?”
“我会叫你逃走,当然你逃不了多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逃走并不是投降认输,而是攻击的开始,你只不过使她认为你逃走而已。”
“你要我争取时间以及使形势弄得混乱?唉,你的智慧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自从见过她之后,就一直寻思筹算,好不容易想出一点眉目,但你却一眼就瞧出所在。”
“我比你稍占优势的是:我是局外人是旁观者,以你的智慧胸襟气度,就算大自然剑法不能达到第五层,也一定可以达到接近突破的边缘,到了这种境界已经能够对付吕惊鸿了,我希望有人能够帮助你,我希望你能够稳操胜算。”
稳操胜算谁不想呢?但却又谈何容易?
刘双痕轻轻叹口气,春风楼目前已没有比我更出色的人,我刘家以及花月楼崔家这回简直已是孤注一掷,如果我和怜月铩羽败亡,春风花月楼等于在武林除名。
唉,我就算争取到一点时间,又有什么用处?稳操胜算真是谈何容易。
沈神通眼中闪过湛明智慧的光芒,他显然已想通了一件事,但他却反而泛起苦笑,为何我替别人想办法想得通,总是好像不费吹灰之力。
但我自己的事却蹉跎拖延,却的确是一筹莫展?
在命运之前,我真的如此不济如此不堪一击?
“你马上去看一个人。”
沈神通终于对刘双痕说:“他是一位法师,是真正的出家人,法号净意。”
刘双痕没有法子掩饰得住惊讶:“你知道我没有别人可找了?你知道净意法师可以帮助我?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真正的出家人,老实说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帮你,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试探,但至少你去见他没有损失。”
世上往往有很多奇怪巧合事情发生,纵是最平凡的人也会碰到,只不过有时你知道而有时不知道而已。
刘双痕马上动身,他决定碰碰看。
沈神通说得不错,就算没有收获,至少也没有损失。
破庙还是那么破旧,那么杂乱,但净意和尚威仪却大不相同。
他已由头到脚用热水洗得非常干净,邻村剃头匠替他刮光了头和胡须,身上换上月白色比丘便服,更显得干净清爽。
使人稍感可惜的是沈神通没有看见他,因为剃头匠和衣服都是沈神通替他办妥的,却想不到那污垢瘦弱的和尚忽然变得甚是清秀好看,也一点儿都不土气了。
他并非孤单一人就能够做完这些事,例如当他剃头和刮须之时,热水必须有人照顾柴火,因为煮很多次才够他洗头洗面洗澡,而柴火也必须有人不断供应不断挖掉灰烬。
这个帮忙的人身材健壮高人,面貌却显出很稚嫩,大概最多十七、八岁。他宽厚的肩膊胸膛粗壮的双手,以及矫健沉雄的动作,再加上豹头环眼外型,使人一望而知这少年必是力大无穷而又性如烈火的那类人。
琐屑俗事总算弄妥,净意法师捧着热腾腾的香茗,舒一口气,那表情好像已经完成一件非常伟大的任务一样。
“林长寿。”净意和尚声音中居然含有感情,“我猜想你的父母根本不知道你跑到我这儿来。”
林长寿耸一下宽厚有力的肩膀。
“我当然不讲,他们不准我来,他们说很想来探望你,可是如果这样做了,林家村就会发生很大的灾祸,他们不肯告诉我什么灾祸,就算告诉我也不相信,师父你会替人带来灾祸么?”
净意法师记起沈神通分析过的话,他看法不错,如果饿死了会炼药的和尚,谁也不必负责,所以林家村受到警告受到威胁是十分合理之事。
“我不相信,所以我还是偷偷跑来了,不过我还是要赶快回去,免得爸妈他们发现。”
净意法师还未表示出赞成意见,林长寿已经迈开长大步伐向门口行去,净意和尚微笑一下,这个孩子性情猛烈急躁,由此可见了。
可是林长寿没有走出这间后殿,反而忽然停步,那是因为门口出现了两个人拦阻了他的去路之故。
那两个汉子都是二十多岁身体健壮,从他们的装束神情动作,一望而知是地痞流氓,纵然他们不是流氓,也一定是以欺诈凌迫良民为生的不良分子。
左边那个咧嘴而笑时露出不齐整的黄色牙齿,他斜睨林长寿(其实大可正面而视,但这类人却喜欢斜着眼睛瞧人):“我是程杰,他是李威,你最好牢牢记住。”
林长寿愕然问道:“为什么我要牢牢记住?”
程杰仍然咧嘴巴,做出使人讨厌和害怕的笑脸。
他又道:“因为你不听我们的警告,竟然胆敢跑到这儿,所以连你父母也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姓名才行。”
林长寿仍然不懂:“为什么要记住你们?”
“你们已经活不了,已经没有机会上衙门告状,如果不记住我们姓名,你们到了阎王爷那儿告谁好呢?”
林长寿勃然大怒,他原来就很容易发怒,所以这次发作得更快,他发怒时从不多言,只用拳头发泄。故此程杰、李威两人被他一拳迫得同时退了五步之多,程杰那副龇牙咧嘴样子显然吃了亏,至少招架的左臂一定十分疼痛。
净意法师大声道:“他不是第一个来瞧我的人,昨天还有一个,你们为何不去找他?”
李威大概已发现程态正在忍痛不便说话,所以出声回答:“那人是沈神通,不但我们惹不起他,别人也不行。”
他们动作很快而又很整齐地从靴筒拔出尺许短刀,刀锋光芒四闪使人心寒胆怯。
林长寿不觉连退好多步,所以程杰李威已迫人殿中。
净意法师叹口气道:“别伤害那孩子,我听你们的,你们想把我怎样都行。”
李威道:“你为何不早点饿死?省得我们多费手脚,何况结果你还是免不了一死。”
他声音之冷酷显示出绝非虚言恐吓,他们要杀死净意的决心连林长寿都听得出来。
故此林长寿大怒暴喝一声,拳出如风连环击去,呼呼拳风显出力道沉雄劲厉非同小可,而拳法招式也凶猛精妙,一下子便把那两个人迫到了门口。
程杰和李威全都骇然变色,手中短刀两三次几乎被击落,但他们忽然齐齐叱喝一声,刀光连问几下。
林长寿蹬蹬蹬一直退到净意法师面前,还转过面孔望住净意,面色变得惨白:“师父,我好像已经受伤?”
净意和尚伸手按住他肩头,柔声说:“坐下,不要用力,你的确已经受伤,而且伤得很重,你左后背已被刺了很深很深的一刀,所以你的左手绝对不可以动。”
他瞧也不瞧李威、程杰他们一眼,运指如风在已经坐下的少年背上点戮闭穴阻止流血,同时又极快取出一些药粉洒在伤口上。
程杰冷笑两声:“喂,和尚,你觉不觉得这样做法多余了一点儿?你死了之后我们还是不会放过他的,你何必替他上药治伤?”
净意和尚这时才抬头瞧看他们。
他面孔清秀斯文如故,可是程杰、李威却都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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