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苗子,还在推三阻四,瞧老子一把火将你碧磷洞里的乌龟王八蛋烧个干干净净。”
桑土公嘶哑着嗓子道:“我的解药藏在土里,你须得放我,才好去取。”
众人一怔,料他说的确是实情,这人喜在山洞、地底等阴暗不见天日之处藏身,将解药藏在地底,原是应有之义。
慕容复虽没听到公冶乾和风波恶叫唤呻吟,但想那些人既如此麻痒难当,二哥和四哥身受自然也是一般,眼前只有竭尽全力,将桑土公夺了回来,再作打算,猛然间发一声喊,舞动鬼头刀,冲入了人丛之中。邓百川和包不同守护在公冶乾和风波恶身旁,不敢离开半步,深恐敌人前来加害,眼见慕容复纵身而前,犹如虎入羊群,当者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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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众人叫道:“大家小心了!此人手中拿的是‘绿波香露刀’,别给他砍中了。”“‘啊哟,乌老大的‘绿波香露刀’给这小子夺了去,可大大的不妙!”
慕容复舞刀而前,只见和尚道士,丑汉美妇,各种各样人等纷纷辟易,脸上均有惊恐之色,料想这柄鬼头刀大有来历,但明明臭得厉害,偏偏叫什么“香露刀”,真是好笑,又想:“我将毒刀舞了开来,将这些洞主、岛主杀他十个八个倒也不难,只是无怨无仇,何必多伤人命?仇怨结得深了,他们拚死不给解药,二哥四哥所中之毒便难以善后。”他虽舞刀挥劈,却不杀伤人命,遇有机缘便点倒一个,踢倒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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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片刻,慕容复寻思:“这般斗将下去,却如何了局?
看来非下杀手不可。”刀法一紧,砰砰两声,以刀柄撞晕了两人。忽听得邓百川叫道:“下流东西,不可惊扰了姑娘。”慕容复斜眼一瞥,只见两人纵身跃起,去攻击躲在松树上的王语嫣。邓百川飞步去救,出掌截住。慕容复心下稍宽,却见又有三人跃向树上,登时明白了这些人的主意:“他们斗我不下,便想擒获表妹,作为要胁,当真无耻之极。”但自己给众人缠住了,无法分身,眼见两个女子抓住王语嫣的手臂,从树上跃了下来。一个头带金环的长发头陀手挺戒刀,横架在王语嫣颈前,叫道:“慕容小子,你若不投降,我可要将你相好的砍了!”
慕容复一呆,心想:“这些家伙邪恶无比,说得出做得到,当真加害表妹,如何是好?但我姑苏慕容氏纵横武林,岂有向人投降之理?今日一降,日后怎生做人?”他心中犹豫,手上却丝毫不缓,左掌呼呼两掌拍出,将两名敌人击得飞出丈余。
那头陀又叫:“你当真不降,我可要将这如花似玉的脑袋切下来啦!”戒刀连晃,刀锋青光闪动。
三十四 风骤紧 缥缈峰头云乱
猛听得山腰里一人叫道:“使不得,千万不可伤了王姑娘,我向你投降便是。”一个灰影如飞的赶来,脚下轻灵之极。站在外围的数人齐声呼叱,上前拦阻,却给他东一拐,西一闪,避过了众人,扑到面前,火光下看得明白,却是段誉。
只听他叫道:“要投降还不容易?为了王姑娘,你要我投降一千次、一万次也成。”奔到那头陀面前,叫道:“喂,喂,大家快放手,捉住王姑娘干什么?”
王语嫣知他武功若有若无,无时多,有时少,却这般不顾性命的前来相救,心下感激,颤声道:“段……段公子,是你?”段誉喜道:“是我,是我!”
那头陀骂道:“你……你是什么东西?”段誉道:“我是人,怎么是东西?”那头陀反手一拳,拍的一声,打在段誉下颏。
段誉立足不定,一交往左便倒,额头撞上一块岩石,登时鲜血长流。
那头陀见他奔来的轻功,只道他武功颇为不弱,反手这一拳虚招,原没想能打到他,这一拳打过之后,右手戒刀连进三招,那才是真正杀手之所在,不料左拳虚晃一招,便将他打倒,反而一呆,同时段誉内力反震,也令他左臂隐隐酸麻,幸好他这一拳打得甚轻,反震之力也就不强。他见慕容复仍在来往冲杀,又即大呼:“慕容小子,你再不住手投降,我可真要砍去这小妞儿的脑袋了。老佛爷说一是一,决不骗人,一、二、三!你降是不降!”
慕容复好生为难,说到表兄妹之情,他决不忍心王语嫣命丧邪徒之手,但“姑苏慕容”这四个字尊贵无比,决不能因人要胁,向旁门左道之士投降,从此成为话柄,在江湖上受人耻笑,何况这一投降,多半连自己性命也送了。他大声叫道:“贼头陀,你要公子爷认输,那是千难万难。你只要伤了这位姑娘一根毫毛,我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一面说,一面向王语嫣冲去,但二十余人各挺兵刃左刺右击,前拦后袭,一时又怎冲得过去?
那头陀怒道:“我偏将这小妞儿杀了,瞧你又拿老佛爷如何?”说着举起戒刀,呼的一声,便向王语嫣颈中挥去。抓住王语嫣手臂的两个女子恐被波及,同时放手,向旁跃开。
段誉挣扎着正要从地上爬起,左手掩住额头伤口,神情十分狼狈,眼见那头陀当真挥刀要杀王语嫣,而她却站着不动,不知是吓得呆了,还是给人点了穴道,竟不会抗御闪避。
段誉这一急自然非同小可,手指一扬,情急之下,自然而然的真气充沛,使出了“六脉神剑”功夫,嗤嗤声响过去,嚓的一声,那头陀右手上臂从中断截,戒刀连着手掌,跌落在地。
段誉急冲抢前,反手将王语嫣负在背上,叫道:“逃命要紧!”
那头陀右臂被截,自是痛入骨髓,急怒之下狂性大发,左手抄起断臂,猛吼一声,向段誉掷了过去。他断下的右手仍是紧紧抓着戒刀,连刀带手,急掷而至,甚是猛恶。段誉右手一指,嗤一声响,一招“少阳剑”刺在戒刀上,戒刀一震,从断手中跌落下来。断手却继续飞来,拍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下只打得段誉头晕眼花,脚步踉跄,大叫:“好功夫!
断手还能打人。”心中念着务须将王语嫣救了出去,展开“凌波微步”,疾向外冲。
众人大声呐喊,抢上阻拦。但段誉左斜右歪,弯弯曲曲的冲将出去。众洞主、岛主兵刃拳脚纷纷往他身上招呼,可是他身子一闪,便避了开去。
这些日子来,他心中所想,便只是个王语嫣,梦中所见,也只是个王语嫣。那晚在客店中与范骅、巴天石等人谈了一阵,便即就寝,满脑子都是王语嫣,却如何睡得着?半夜里乘众人不觉,悄悄偷出客店,循着慕容复、王语嫣一行离去的方向,追将下来。慕容复和丁春秋一番剧斗之后,伴着邓百川在客店中养伤数日,段誉毫不费力的便追上了。他藏身在客店的另一间房中,不出房门一步,只觉与王语嫣相去不过数丈,心下便喜慰不胜。及至慕容复、王语嫣等出店上道,他又远远的跟随。
一路之上,他也不知对自己说了多少次:“我跟了这里路后,万万不可再跟。段誉啊段誉,你自误误人,陷溺不能自拔,当真是枉读诗书了。须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务须挥慧剑斩断情丝,否则这一生可就白白断送了。佛经有云:‘当观色无常,则生厌离,喜贪尽,则心解脱。色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厌于色,厌故不乐,不乐故得解脱。’”
但要他观王语嫣之“色”为“无常”,而生“厌离”,却如何能够?他脚步轻快之极,远远蹑在王语嫣身后,居然没给慕容复、包不同等发觉。王语嫣上树、慕容复迎敌等情,他都遥遥望见,待那头陀要杀王语嫣,他自然挺身而出,甘愿代慕容复“投降”,偏偏对方不肯“受降”,反而断送了一条手臂。
片刻之间,段誉已负了王语嫣冲出重围,唯恐有人追来,直奔出数百丈,这才停步,舒了一口气,将她放下地来。王语嫣脸上一红,道:“不,不,段公子,我给人点了穴道,站立不住。”段誉扶住她肩头,道:“是!你教我解穴,我来给你解穴道。”王语嫣脸上更加红了,忸怩道:“不,不用!过得一时三刻,穴道自然会解,你不必给我解穴。”她知要解自己被点的穴道,须得在“神封穴”上推宫过血,“神封穴”是在胸前乳房,极是不便。
段誉不明其理,说道:“此地危险,不能久留,我还是先给你解开穴道,再谋脱身的为是。”
王语嫣红着脸道:“不好!”一抬头,只见慕容复与邓百川等仍在人丛之中冲杀,她挂念表哥,急道:“段公子,我表哥给人围住了,咱们须得去救他出来。”
段誉胸口一酸,知她心念所系,只在慕容公子一人,突然间万念俱灰,心道:“此番相思,总是没有了局,段誉今日全她心愿,为慕容复而死,也就罢了。”说道:“很好,你等在这里,我去救他。”
王语嫣道:“不,不成!你不会武功,怎么能去救人?”
段誉微笑道:“刚才我不是将你背了出来么?”王语嫣深知他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不能收发由心,说道:“刚才运气好,你……你念着我的安危,六脉神剑使了出来。你对我表哥,未必能像对我一般,只怕……只怕……”段誉道:“你不用担心,我对你表哥也如对你一般便了。”王语嫣摇头道:“段公子,那太冒险,不成的。”段誉胸口一挺,说道:“王姑娘,只要你叫我去冒险,万死不辞。”王语嫣脸上又是一红,低声道:“你对我这般好,当真是不敢当了。”
段誉大是高兴,道:“怎么不敢当?敢当的,敢当的!”一转身,但觉意气风发,便欲冲入战阵。
王语嫣道:“段公子,我动弹不得,你去后没人照料,要是有坏人来害我……”段誉转过身来,搔了搔头道:“这个……嗯……这个……”王语嫣本意是要他再将自己负在背上,过去相助慕容复,只是这句话说来太羞人,不便出口。她盼望段誉会意,段誉却偏偏不懂,只见他搔头顿足,甚是为难。
耳听得呐喊之声转盛,乒乒乓乓,兵刀相交的声音大作,慕容复等人斗得更加紧了。王语嫣知道敌人厉害,甚是焦急,当下顾不得害羞,低声道:“段公子,劳你驾再……再背负我一阵,咱们同去救我表哥,那就……那就……”段誉恍然大悟,顿足道:“是极,是极!蠢才,蠢才!我怎么便想不到?”
蹲下身来,又将她负在背上。
段誉初次背负她时,一心在救她脱险,全未思及其余,这时再将她这个软绵绵的身子负在背上,两手又钩住了她的双腿,虽是隔着层层衣衫,总也感到了她滑腻的肌肤,不由得心神荡漾,随即自责:“段誉啊段誉,这是什么时刻,你居然心起绮念,可真是禽兽不如!人家是冰清玉洁、尊贵无比的姑娘,你心中生起半分不良念头,便是亵渎了她,该打,真正该打!”提起手掌,在自己脸上重重的打了两下,放开脚步,向前疾奔。
王语嫣好生奇怪,问道:“段公子,你干什么?”段誉本来诚实,再加对王语嫣敬若天人,更是不敢相欺,说道:“惭愧之至,我心中起了对姑娘不敬的念头,该打,该打!”王语嫣明白了他的意思,只羞得耳根子也都红了。
便在此时,一个道士手持长剑,飞步抢来,叫道:“妈巴羔子的,这小子又来捣乱。”一招“毒龙出洞”,挺剑向段誉刺来。段誉自然而然的使开“凌波微步”,闪身避开。王语嫣低声道:“他第二剑从左侧刺来,你先抢到他右侧,在他‘天宗穴’上拍一掌。”
果然那道士一剑不中,第二剑“清澈梅花”自左方刺到,段誉依着王语嫣的指点,抢到那道士右侧,拍的一掌,正中“天宗穴”。这是那道士的罩门所在,段誉这一掌力道虽然不重,却已打得他口喷鲜血,扑地摔倒。
这道士刚被打倒,又有一汉子抢了过来。王语嫣胸罗万有,轻声指点,段誉依法施为,立时便将这名汉子料理了。段誉见胜得轻易,王语嫣又在自己耳边低声嘱咐,软玉在背,香泽微闻,虽在性命相搏的战阵之中,却觉风光旖旎,实是生平从所未历的奇境。
他又打倒两人,距慕容复已不过二丈,蓦地里风声响动,两个身材矮小的青衫客窜纵而至,两条软鞭同时击到。段誉滑步避开,忽见一条软鞭在半空中一挺,反窜上来,扑向自己面门,灵动快捷无比。王语嫣和段誉齐声惊呼:“啊哟!”这两条软鞭并非兵刃,竟是两条活蛇,段誉加快脚步,要抢过两人,不料两个青衫客步法迅捷之极,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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