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
那言之无物的《治安策》。”
好个诡诈的锦王昭怀,竟然他掉包计用撕个藏在袖子中的假册子,引得太子中了圈套。真令人无语,看来太子同锦王的积怨已久,倒真是不在伯仲之间。
春晓正在和惊澜闲谈,菡萏慌张的跑来,气喘吁吁吓得小脸惨白的颜色嚷着:“三姐姐,不好了,锦王,太子,打架了,老鼠,老鼠抓伤了太子。”
惊澜同春晓一样不明就里地望着菡萏,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头大汗,扶了门框喘息。
“不急,慢些说,如何了?”春晓安慰她慢些,菡萏躲了脚喘息了拉着春晓就跑:“姐姐,快去,去救锦王。太子诬陷锦王扔老鼠暗伤他,锦王冤枉呀!姐姐,老鼠是菡萏扔的,与锦王无关”
春晓一时被菡萏语无伦次的话弄得糊涂。
“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春晓满心疑问,不过是吩咐菡萏掩人耳目给锦王送些食物和水,如何就惹出了乱子,什么“老鼠”?怎么又伤了太子?
菡萏也说不出个究竟,慌得跑几步又转回来拉春晓,不停催促。
“姐姐快去,菡萏恨不过扔老鼠去吓太子的,不想抓破了太子的脸。”
春晓惊愕得立在月色下甩开她的手,菡萏被她笑容散去的容颜吓到,不停问:“姐姐,姐姐怎的了?”
菡萏哪里晓得,庶民伤了太子,死罪一条,这该如何是好?
不想自己轻率的举动反害了菡萏,菡萏平日就是爱打抱不平的江湖好汉性子。
“菡萏,你留在这里不许出缀锦楼,我去柴房看看究竟。”她吩咐菡萏藏在她房里不许出来,自己赶去后院柴房看个究竟,惊澜也随了出来,制止道:“春晓,谨慎些,此事非是你我能干预。太子同锦王之争,已非一日两日,锦王来凤州,本来就是一台擂。事关输赢,如今锦王卡主了太子的咽喉,太子自然要挣扎。”
柴房的跨院,密匝匝围了许多人。有驸马府内闻讯赶来凑热闹的下人,有太子的随从,长公主也陪了皇上赶至。
太子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金冠脱落在地,手捂住脸惊得面无血色,爬跪到父皇面前魂飞魄散般一把抱了皇上的腿嘶声哭喊:“父皇救儿臣性命,三弟他,他扔老鼠抠儿子的眼珠,幸好儿臣一闭眼躲得及时,脸上被老鼠抓伤。肯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太子失魂落魄般磕头痛哭流涕,春晓听菡萏说过,知道这老鼠并非昭怀所扔,可惜被太子抓住把柄。如今的情势太子弱势,狼狈凄惨,人人都会同情太子。
而柴房栏杆内跪地的锦王扶栏漠然静观,不辩一词。栅栏牢笼间,露出那月色下苍白的容颜,依旧傲气不退凌寒清俊,独立囹圄。
众人感慨万端,为太子的遭遇扼腕同情。长公主这岳母更是伤心地拉过太子昭怿。拿下他捂住左脸的手,左颊上果然一道长长的血痕,幸好不深,但是已经微微肿起。
长公主惊恐万状的叫嚷:“快来人!那鼠毒最是可怕,速速传太医来为太子殿下清洗伤口要紧。”
长公主一边吩咐一边安抚太子昭怿:“怿儿,莫慌,太医就来,你父皇在此,姑母也给你做主,打理伤口要紧,否则坏了容颜,先不同那孽障计较。”
皇上走近太子,捧起他的脸,已经是涕泗滂沱,惊魂未定狼狈落魄。
“父……父皇,父皇替儿臣做主!”太子哭得以头抢地,痛不欲生。
“昭怀!”太宗倏然转头如怒狮般怒视柴房栅栏内的昭怀。
昭怀并不去望父皇,嘴角挂了抹奚落的笑对了懦弱啼哭的太子:“太子殿下,你若还是个男儿,知道离地三尺有神灵,就对父皇道明,那老鼠如何到你脸上的?”
“父皇,三弟,三弟他……他口口声声要儿臣的命!”太子呜呜的哭泣,语无伦次,偷眼抬头窥了眼父皇,又抱紧父皇的腿大哭失声,四下哗然。
太宗叹息一声,毫不犹豫地吩咐手下:“陆九一,陆九一!”
九一公公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跪爬到太宗脚下叩首连连。
“去,请家法,金龙鞭,将昭怀……”
春晓的心紧提到嗓子,她想皇上如今已将昭怀贬为庶民,落入尘埃,难不成为了兄弟二人打闹要了锦王的性命?
“将昭怀重责四十,以儆效尤!”
一句话众人更是惊恐,一位皇子当众被痛打,怕是古今少有。
春晓始料未及皇上竟然将昭怀贬落凡尘还痛碾一脚,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如何对此事不闻不问如此草率处之。
天下没有王子被如此辱打,除非一种情况,就是此人永不为官,永不录用,不须留给他颜面。春晓心中一阵阵风冷,不审而定罪,皇上也太不公正。
“皇上不可打锦王殿下,老鼠不是锦王殿下扔的。” 菡萏不知何时尾随而来,冲上前焦急的大吵大叫着。
但一身仆人装束灰头土脸的小厮模样,谁拿她的话作真?
长公主气得怒目圆睁喝道:“菡萏,你个小贱货,活到头了吗?万岁面前敢来咆哮?快拖她下去,打上二十棍!不,六十棍!”
春晓一把拉住菡萏,身边的奶娘伸手紧紧捂住菡萏的嘴,周身颤抖。春晓心知菡萏这是飞蛾扑火,若是她卑贱的身份伤了太子,只有一死。眼前的局,已非她们几个弱女子能解围。
惊澜从众人中走出求情:“皇上,息怒,刑不上大夫,千金之子不辱于刑。何况是皇子?”
她曾听人说过锦王昭怀一心要争太子之位,才接了凤州这百官都难办的差事,该是首功一件。昭怀有战功,如今又立此大功,怕是文韬武略都让世人仰视了。况且他得了太子勾结权贵作恶的罪证,那罪证足以扳倒太子党。
昭怀不是心慈手软有妇人之仁之辈,他手握了太子致命的罪证,如何反落入囹圄?又是什么事令皇上在重用了昭怀后竟然如此不屑一顾的草草处之?春晓本对锦王毫无好感,不过是几次交锋也算得熟识,还算得半个知音,君子之交而已,一个路人都为之不平,难道皇上就丝毫不心疼儿子?
柴房打开,锦王被押出来,清冷冷的月色寒辉笼罩他,他痛心失望地望着父亲。
太监来擒他的臂,他一把挣脱。
扫了旁边围观的众人,嘴角依旧是那高傲的笑,毫无惧色。
“三殿下,得罪了!”太监们无奈地凑近锦王,一方白色的绫子抖开,瀑布一般流泻。
“三殿下,请吧。”温公公陪了笑脸,话音里却是无可奈何。
陆九一公公急得叩首求饶:“皇上,要打就打老奴吧,是老奴辜负了皇上的嘱托,没能劝谏小主子,皇上,小主子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份苦,皇上饶了殿下吧。”
父子争锋
春晓立在惊澜的身边,她面颊绯红,她眼见一条春凳置在庭院正当中,如雪浪的白绫抖入木桶中,浸湿后再提起时,水沿着白绫漫漫流淌而下,灯笼火把中映出半透明的橙红色光芒,如朝霞旭日中的瀑布直泻。
这白绫是做什么用的?她猜测,但似乎同锦王眼前的责难息息相关。
心狂跳,皇上当真要当众责打锦王?
锦王可以供出“元凶”小菡萏,就能免去这场责罚。
但锦王却不肯说,令春晓也多了几分钦佩,或许锦王是可怜菡萏,或许锦王也为皇上对自己的不公而气愤。
她看到澜哥哥在太子耳边轻语几句,太子昭怿止住悲声揉揉眼,慌忙跪行到皇上膝前乞求:“父皇,求父皇饶了三弟。这也是昭怿做长兄的教导失职所致,父皇若是责罚,就先责罚昭怿罢了。三弟凤州办案功劳卓著,将功折罪,就放过三弟这顿打吧。”
太子竟然肯调转风向反去替锦王求情,也不知道澜哥哥对他讲了些什么。不过,此举确实高明,能为太子在皇上面前赢得个宽厚仁慈通情达理的名声,令在场众人都赞叹不已。
“三弟,不要再惹父皇气恼了,给父皇赔个不是,快!”昭怿拉住昭怀腕子的手被他一把甩开,目光怒得像喷火,这锦王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春晓见惊澜走向她时都微微的摇头,神情中满是无奈。
见皇上沉了脸毫无饶恕的意思,九一公公急得急得跺脚痛哭:“小主子,怎么还这么倔强,事到临头,你这不知进退的性子随了谁啦?”
随了谁了?父皇说他的性子最是类他。昭怀抿咬了唇苦笑。
昭怀本想父皇是在吓他,父皇在宫里时也总是唬了脸吓他,一副龙颜大怒的样子,吓得他手足无措。若是在宫中,他会扑上去一把紧紧抱住父皇的大腿,那有力沉稳如擎天柱石般的腿,他紧紧抱了不放,然后无声哽咽,背后起伏,头扎在父皇的腿间无声乞怜。
那时父皇就会明白他的彷徨和悔意,他会用怯怯的目光委屈的望着父皇,抿咬着唇,眼神中在倾诉。但如今,情势不同,他没有错,父皇也应该心知肚明他没有错!
昭怀跪在原地,他惶然扫了一眼包围他的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利刃般的,含笑带讽的,等了看他被大庭广众下痛打,那么的得意,那么的霜冷。
但眼前这如山的人明明是他的爹爹,是他心中的泰山,他的依靠,如何能如此黑白不分混淆忠奸,如何要当了这些恶人打他?如此□他,父皇岂不知道他自幼怕那老鼠?
昭怀不解的摇头,直到侍卫擒住他的手,他急恼得一把甩开,眼中含忿仰视父皇,父皇垂下了眼,一眼的怨怒。
“小主子,这是怎么话说的?”九一公公焦急无奈,环顾四周,但一双双兴奋的眼哪里肯帮他劝解这对儿父子?
“三殿下,得罪了,奴才们奉旨行事。”温公公挥手,两旁侍卫来拖拉昭怀,余光中,昭怀看到那一张张掩口窃喜的脸,一张张狰狞发笑的面容。他的心如滚热的石头扔进了深井,刺啦一声凉了下来。他一抖袍襟甩开左右,慨然起身。
他立在庭院,迎了北风,长发乱舞,衣襟裂风啪啪作响,父子的目光相接,父皇脸色铁青,看他如仇寇般。霎那间昭怀心里一阵凄凉,仿佛是两个顽童打架相伤,对方孩童的家长来兴师问罪。
他扫了一眼庭院中的条凳大步过去,身子轻飘飘的,灵魂如御风而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哭声笑声杂在了一处。
只这一个无畏慨然的举动,春晓为之震惊,随后是一阵倾慕,那感觉很怪,似在水榭初听此人抚琴《流水》时,她心头那种震颤,前所未有的激流澎湃。澜哥哥平静如湖水,波澜不惊,而昭怀则是跌宕起伏的大江汹涌,永不停息的风波。
“皇上,求皇上开恩,小殿下风尘仆仆在凤州办差两月,夙兴夜寐,食不甘味,筹措粮草放赈,筹集银子赈灾,这身子本来就弱,累昏过去几次了,怕再受不得这么重的鞭了。皇上就是要教训,也待回宫再定夺吧。”陆九一一句话未完,哽咽难言,窃窃的议论声和了风声在左右,长公主尖酸道:“呦,反是他成了凤州救苦救难的菩萨了,皇上可成了什么?”
昭怀微哂,从容道:“九一公公,退下。昭怀是庶民,劳皇上教训都要谢主隆恩了。”
太宗面容越来的沉紫,怒气冲头,他金口玉言定无反悔的道理,鼻息中那口气长长的,终于开口:“拖下去!重责!”
“万岁!”如意和陆九一以头触地,头磕得砰砰地响:“皇上,皇上开恩,奴才愿替殿下受责!”
他惨然的抬眼望着父皇,父皇却不去看他,厉声呵斥九一公公:“你敢抗旨?”
周围围观的人竟然没人求情,冷漠的目光如在观看笑话,昭怀暴怒的喝道:“起来!都起来!”
“殿下!”老奴陆九一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用人怜!”昭怀咆哮着,吹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凝成白雾,他强挺了脖颈抬头道:“既然眼前暗无天日,人间地府还有什么区别?”
“噌棱棱”一声响,太宗皇帝龙颜大怒迅然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宝剑,分开众人不顾一切就要劈向昭怀。
“皇上!皇上不可!”
“殿下小心!”
“皇上息怒!”
“三殿下快逃!大杖则走呀!”
一时间满庭大乱,有人抱住皇上的胳膊和腰,有人哄了昭怀躲避,乱糟糟叫喊声杂成一片。
春晓也始料未及此刻的情势突变,但灵机一动,旋即拉过惊澜低语了几句,她的目光询问的望着澜哥哥,澜哥哥迟疑片刻点点头默许。
小院里的人们散尽,门咣当一声紧关,连御前侍卫都退了下去,只剩他父子二人一立一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旁无奈的是温公公和奶公陆九一。
“陆九一,家法呢?”皇上一喝,陆九一哭着叩头,捧来那个随身带的黑漆木盒,打开来皇绫里包裹着柔韧的金龙藤。那是临出宫前,皇上钦赐给他保管,就是为了一路督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