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有潇湘 作者:赏饭罚饿(晋江2012-08-23完结)
尘湘还是颇为有礼地对他道:“宋公子安好。”
宋升九笑了笑;忽而凑到她跟前:“咦;沈小姐在猜灯谜啊?”他一手提起她手上的花灯;细细打量。
那把扇子太过晃眼;尘湘略有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直觉对此人毫无好感。待他看完;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尘湘;继而邪邪笑道:
“我可是知道谜底的;沈小姐要不要宋某帮忙?”
“别;不必了。”尘湘摆摆手;退后一步;“我自己来就好;有劳。”
“当真不要么?”宋升九无顾忌地又往前进了一步;“便是小姐要那玉佩;宋某也能将其弄到手。”
尘湘连话都懒得回:“你那么厉害?”
“那是自然;能为沈小姐这般美貌佳人效劳是宋某的福气。”
尘湘笑了笑:“那可惜了;沈家看不起那枚玉佩。尘湘还有事;先告辞了。”
不等他开口;尘湘拽了丁宁就往别处走;步伐之快;快到让她只能用小跑才跟得上。
好容易停下;丁宁喘着气:“小姐;干什么不要他帮忙啊?猜中一个;你岂不是就能离那玉佩近一些了?我看见刚才公孙公子答对了好多。”
“你懂什么。”尘湘磨了磨牙;“那姓宋的居然打主意到我头上来了;真真不怕死。要不看在他是金月表哥的份上;我早抽鞭子动他了。”
*
“这公孙公子可真厉害!左右几排的花灯都给他猜完了;了不得啊!”
“那当然;你没听说人家多年前可是庐州三大才子之首啊!”
“哎?是吗?”
“可不;我还骗你不成?”
……
“百花香;牡丹藏;红颜一笑冷面郎。是荔枝啊;公孙公子又猜对了。”小厮递了一支玉笛给他;笑道:“公子赏个脸吧;这是老爷上回买的青玉笛;据说音色非常好。”
公孙策叹了口气:“多谢。”
秋禾赶紧上去接过来;玉笛冰凉;光滑细腻;可见这玉质十分好;他由不得赞叹道:“公子实在是厉害啊;你看这一堆东西;好玩意不少啊!哼;那小姐大字不识一个;量她也猜不出什么来。”
公孙策只是摇了摇头;不作回答。
此番确实是他鲁莽;不该为出一口气争一时风头。这种感觉太不好;闷得他心头压抑至极。
忽而他停住脚:“秋禾;你偷吃什么了?”
“啊?我哪有偷吃……我不一直都跟在公子你身后么?”
“……是么?我怎的闻到一股松子味……”
秋禾四处张望了一会;小声道:“公子;是个穿蓝衣服的人正在您东南方磕松子儿呢。”
公孙策微微皱了眉:“哦。这样。”
秋禾耸了耸肩;不怎么看好:“那是张员外家的公子;叫做张秦来着;读书不怎么样;上次秋试连个秀才都没混得。只得回来重考;据说张员外买通了考官;也不知道成不成。我看他啊;就是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成不了气候。”
公孙策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也爱论起官家公子的闲事来了;怕是在背后里头也少不得说我待你不厚道吧。”
秋禾一听;立马赔笑道:“公子您哪里的话;秋禾跟了你那么久;我有啥心思;您都不用看也知道啊……”
“啊;公子;这儿还有个灯谜;猜是不猜?”
公孙策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
“念。”
“头上天;身下地;行如风;立如弓;打一动物。”秋禾方念完;一拍脑门儿:“嘿;这个我知道。”
“哦?”他来了兴趣;“你知道?”
秋禾拍拍胸脯;得意道:“这个还不简单;这不明摆着说咱家黑鸣嘛?您看看啊;黑鸣是飞在天上的;头上当然是天;身下面当然是地啦;再说它飞起来那速度;跟风似的;还有那站起来……”
公孙策扬了扬眉:“说;接着说;站起来怎么?”
秋禾抓了抓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呃……站起来;似乎不像弓?”
刚一说完头上就被赏了一记狠敲。
“平日叫你多念些书你不听;不懂还胡乱来凑什么热闹?岂不是跟那沈家小姐一般模样了么!”
“是是是……小的知错。”秋禾捂着脑壳;疼得龇牙咧嘴;他唯唯诺诺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公孙策;背后说人家坏话;像是个读书人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尘湘被丁宁半拉着跺脚走上前来;指着他问道:“亏得你还自喻是饱读诗书;书里都是这么教你的?”
公孙策不以为然:“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那日在酒楼里;你没说过?还想抵赖!”
秋禾小声的辩解了一句:“那是我说的……”
尘湘没理会他:“总之;你在人后说人闲话就是不对!”
公孙策冷笑了一声:“我说了你什么?”
“你……”尘湘想了想;指尖对着秋禾;“你对你家家丁说;说我学识不高。”
“我可没说过这话。”
“可你就那意思!”
“那又如何?我说错了么?”
“你!……”
秋禾和丁宁很识相的闪到一边;都不由得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见面能不吵啊……
好在不多时;却看见前院跑来了几个小厮;大声嚷嚷了几句;因得此处离后院门口尚远;听不大清楚;秋禾试探性的提了音调:
“该不会是迎亲的队伍到了吧?这……这也是该拜堂的时候了;咱们还是先去前院吧。”
丁宁随即猛点头应和:“对对对;天都快黑了;该拜堂了;去前院要紧。”
尘湘忍了忍气;哼道:“我还不屑与这种人交谈。”
公孙策怒极反笑:“彼此彼此!”
……
要往前院还是得同行;四人一前一后走着;气氛极其微妙;丁宁只觉得尘湘那盯着公孙策背后的眼睛直直要冒出火来;幸得好公孙策看不见。
复行了一回;尘湘发觉周遭有些不大对劲;人人皆面带凝重之色朝门口跑去;嘴上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这看起来不像是要赶去贺喜的。
公孙策亦察觉到异样;停下脚步来。
“秋禾。”
“哎哎;小的在。”
“你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
公孙策是走在前头的;因是如此;尘湘也停住不走。
秋禾一会儿便小跑了回来;不安道:
“不好了公子;宋家大小姐在闺房里;上吊自杀了!”
第6章 【自杀·他杀】
“什么?”尘湘当即愣住;好端端的;如何会自杀?便疑惑问道:“今日她大婚;怎会上吊?你可是听错了?”
秋禾也是一头雾水;因抓了抓头;道:“小的也不明白;可适才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是宋小姐自缢了;身体还热乎呢;是刚死不久。”
公孙策偏首问他:“可已报了官?”
“报了;不过正巧咱家老爷有事外出;是孙先生前去的。”
公孙策拧了拧眉头;拿着竹杖敲了敲地面:“事不宜迟;先去宋家看看再说。”
秋禾赶紧应道:“是。”
*
宋府位于庐州城天祥街之东北;西南面正对三梅街尽头的梅花林;府门前蹲有两座石狮子;正中乃兽头大门;此刻敞开着;大门两旁皆站有两名捕快;身着黑蓝相见捕快服;手把大刀摁着;面带严肃。
“公子;小心台阶。”秋禾扶着公孙策走上前去。
因得是知府大人之子;几个捕快自是认识的;也颇有礼数的唤了声“公孙公子”;当然不好得去阻他的去路。
至于尘湘;出了这般大事亲当然结不成了;自当回家接着睡觉。但宋金月好歹是她小时的闺蜜;再说庐州三行;宋沈两家关系也还算不错;今日是来喝她的喜酒的;听闻她自尽;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
几位捕快相视一眼;早传言沈家大小姐要嫁入公孙家;那便是公孙家未来的儿媳;官家媳妇;顶头大人的亲戚;是以内心斟酌了片刻;都颇有默契的未去拦她。
因得尘湘以前来过;故而熟门熟路;自是她在前领着;一路走至宋金月房前;老远就瞧见门口围了不少人;捕快、孙师爷、几名家丁丫鬟;还有本是来迎亲的杜书玉和宋家当家宋升九。
秋禾清了清嗓子;几步站在公孙策面前:“劳驾让一让——”
虽是目不能视;但耳边尚能听到些许熟人的音色。
公孙怀仁有事去了京城;现下又出了命案;孙师爷正在恼火;不想就见了公孙策在此;顿时脸上忧虑散尽;提了衣摆就疾步走了出来。
“原来公子也在!这下老朽就放心多了。”
宋升九自不认识他;微微眯了眯眼;问孙师爷道:“这位是……”
“哦。”孙师爷捋了捋胡须;解释道;“这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曾做过翰林学士;在医术破案上颇有心得。大人此刻也不在;就得劳烦公子看看……”
“竟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失敬失敬。”宋升九换上笑颜;两拳一报施了一礼;余光却瞟到站在公孙策身后的尘湘;顿然笑容更大。
“这不是沈小姐么?难得沈小姐也对我宋府之事如此上心;升九受宠若惊。”
尘湘暗暗呸了一声;但介于旁人甚多;只得僵硬笑道:“哪里;金月与我从小一处长大;我来看看是应该的。”
略略听到公孙策不以为然地一声冷哼;尘湘捏了捏拳头;再不说话。
“宋小姐尸首现在何处?”
孙师爷抬了抬手;指着屋内:“公子随我来。”
眼看着公孙策进了宋金月闺房;周遭不明就里的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以前似乎没见过。”
“不是说是知府大人的儿子么?”
“哎;他眼睛好像看不见……”
“嘘;小声点!……”
尘湘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盯着身后的一行人皱了皱眉;扭头对身旁的丁宁道:“你胆子小;就在外头候着吧;若有事我自会唤你。”
这话颇顺她的心意;丁宁忙不迭地点头。
宋金月的闺房分为内外两间;外间的桌上摆有红绸;红盖头;首饰兼各种礼品;茶杯的水也还未喝完。
走到里间;尘湘便看见杜书玉正抱着宋金月的尸首;七尺男儿泪如雨下;任是谁看了心中都由不得有几分酸楚。孙师爷苦口婆心的劝着:
“杜少爷;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让公孙公子给宋小姐看看;也让她死得安心不是?”
杜书玉狠狠地拽紧了宋金月的腰身;出言字字斩钉截铁:“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她!你们出去吧!”
“杜少爷……你……这般是妨碍我等执行公事;官是你们报的;这人死了;多少也让我们查个清楚吧?”
“哼;这官又非是我报的;谁爱查谁查去;与我何干!”
“哎……杜少爷;你……”
公孙策静静听他闹了许久;才淡淡道:“亏得你还是她未婚夫婿;做如此无良心之事;她也白跟了你。”
杜书玉猛地抬头;红肿的双眼死盯着他;只可惜;公孙策看不见。
“公孙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没什么。”
公孙策侧过身;竹杖在地面上敲敲打打:“人已死;你却任得她死得不明不白;想宋小姐泉下有知;定觉得自己托付了一个无心肝之人!若我是她;怕是也不能轮回;直留孤魂游荡罢了。”
“秋禾;我们走。”
“是;公子。”
杜书玉站起身来:“你站住。”
公孙策并未回头:“有事?”
他犹豫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查吧。”
尘湘苦笑着耸肩;心道:“看不出这瞎子还有两下子……”
杜书玉将宋金月的尸身放在床上;大红的嫁衣正穿在她身;红艳艳的;脸上的胭脂也显得她整个人异常的美丽;若不是知道她已死;真真看不出她与活人有何不同。
公孙策摸索着在床边坐下;嗅到房中有一股淡淡的沉香茉莉的味道。
“秋禾;你看看宋小姐的脸色如何。”
秋禾抬头细看了一番:“回公子;宋小姐面色红润;唇上也涂有胭脂;并未发白。”
公孙策点点头;伸手探了探宋金月的手腕。尸体的肌肉尚有弹性;看样子是死去不久;余温还在。
“宋小姐的尸首是谁先发现的?”
杜书玉黯然道:“是我与她的贴身丫鬟眉儿一起发现的。”
“哦?杜公子可否能细说?”
杜书玉点点头;叹了口气:“迎亲的仗队是酉时就从杜府出发;酉时三刻到的宋府;刚一进府就看见宋管家正在骂金月身边这个丫头;说是未照顾好小姐;至今还没出来。我并没放在心上;就说与她一起去金月房中;预备背金月直接上轿。
哪知敲了门以后;无人回应;推门时门又上了锁;我当下觉得有些不对;撞开门进去时;金月她……”
杜书玉偏过头:“她已经上吊;自缢了……”
公孙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进屋之时;宋小姐是吊在这绳索上的?”
“是。”
“那位丫头可在;唤她上来。”
宋管家应道:“在的在的;公孙公子稍等片刻。”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步伐很轻;大约能猜出这是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秋禾小声道:“公子;那丫头来了;正哭着呢。”
“嗯;知道了。”
公孙策微微颔首;问她:“你就是眉儿?”
小丫头没见过这般阵势;抽噎得厉害;本一句话也说不出;但碍于管家的淫威只得颤着声道:
“是……是……我。”
听出她言语里的恐惧;公孙策轻声安慰她:“你莫怕;我只问几个问题便是。”
“当日你在房中照顾你家小姐;为何半路又出来了?难道你不知迎亲队伍快要来了么?”
眉儿咬了咬嘴唇;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是小姐……是小姐要我出来的。”
“宋小姐?”
“嗯……当时;我跟几个婆子在给小姐打扮;嫁衣与头饰都穿戴整齐了;因得时间还早;几个婆子就先出去了。剩得我跟小姐在屋里;后来小姐说;说她想一个人呆一会;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