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作者:草木葱(起点vip2012.9.30完结)
那天以后,妙如身边就多了个叫莲蕊的小丫头,比她大一岁,正是那天,抢妤如米糕的小流浪儿莲生的妹妹。
那天莲生被钟府家仆捉住后,正要被查问,突然又冒出个更小的女童,对钟澄和杨氏又是磕头又是哭求的。待问明原委,才知道这是两兄妹。本是淮安的庄户人家的儿女,自五年前附近地区发了大水,他们的爹娘为了保住家人,先后丧身于洪水之中。兄妹俩后来跟随年迈的祖母,一路乞讨度日。三天前,他们唯一的亲人也撒手人寰了。莲生把祖母的遗体停在破庙后,就带着妹妹出来,想讨些银钱,谋副棺材,好把祖母葬了。天天在码头这里流连乞讨,还插上了草标,准备卖身为奴。前一天妹妹莲蕊在路边,跪着时饿晕过去被人救醒后,当哥哥的,再也不敢让妹妹饿着了。到处替她谋食。当时兄妹一天没吃东西了,当看到妤如吃着米糕,莲生忍不住就想抢来,给妹妹填填肚子。这才发生了抢东西被捉的那一幕。
想是念及自己母亲和妻子当初也曾流落过他乡,也有过这样孤苦无依的情形,钟澄心生怜悯,露出不忍之色!他不仅没有责罚他们,反而拿出银两,命家仆随那他俩前往破庙,帮着料理了亲人的后事。随后兄妹苦苦哀求,甘心为奴,要报答恩人。钟澄无法,只得收下了他们,让这两孤儿也有个栖身之所。哥哥被派到长庚管事身边学喂马。妹妹被派到妙如身边,做了个低等的粗使丫头。
“又进新人了,还请妈妈多费些心!”把人交给秦妈妈后,妙如托付她好好调教。
“姑娘请放心,老奴不会忘了老太太托付,定会替姑娘调教好这丫头的。”秦妈妈应承道,对自家姑娘一副老成的样子,见怪不怪。
自钟母离世后,遵照她临终前的安排,秦妈妈和两个贴身丫鬟一起被派到了妙如身边服侍。秦妈妈担任起妙如房里的管事妈妈,锦绣、锦缎和老太太原先赐给孙女的织云、烟罗一起成为她身边的大丫鬟,在屋里贴身伺候。加上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乳母范氏,妙如平时就有六个人围着,现在又多了个小豆芽当玩伴。
看着身边的人开始多起来,妙如暗中琢磨,得找些机会探探身边这些人的底。该收服的赶紧收服,要培养的趁早培养。以免将来无人可用,处处制肘,坏了她的事。现在祖母不在了,偷懒的日子正式结束!要习惯此种蛰伏潜藏的日子,学会暗中储备实力,才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
说起来,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就好似浮萍,让妙如很没安全感,心里一直难以踏实,老有一种失重的感觉。
得赶紧找出一条能化解的方式,未雨绸缪才行。像她那样上无长辈力撑,中无亲兄弟姐妹帮衬,下无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腹可用。万一父亲和太太摊牌,她的身世公布于众了,这条小命的前景就堪忧了!
此时,在淮安北辰镇的一座老宅里,平常聚集族人议事的忠信堂上,各房当家和说得上话的族人们,坐满了一屋子,两个护卫守在门口。
堂上主位上,坐着一位面目清瘦的白发老者,正和下首几位中年男人,商议着什么事情。突然,老者声音停了下来,屋中其他的人声,也慢慢跟着歇了下来,堂内顿时出现一片寂静。
只听见那老者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正色对堂中的众人说道:“想必有些人已经知晓,五房正声侄儿的媳妇陈氏没了,澄哥儿扶着他娘的灵柩,正赶回来。”话音刚落下,下面顿时起了,嗡嗡的一片议论之声。
见此情形,钟家第十四代老族长钟鼎铭,端起桌上茶盅,啜了一口,继续说:“当年的事是我们族人,对不住他们娘俩。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淮安知府张致诚是靖王党,就等着借正声侄子的事,要揪住太子一党的把柄。为保全族老小安危,老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五房的一家子要回来了,正是我等族人,诚心修补裂痕的好机会!”堂下一众又是一番议论。
待议论声渐渐小下去后,老族长正色对堂下众人说道:“前几年澄哥儿一举中得鼎甲,也算为咱们钟氏一族,光宗耀祖了。老夫曾遣人邀他回乡祭祖,他一直以公务繁忙予以推拖,想是对当年的事,心中还有芥蒂。”
“他不愿回来就随他去吧!这些年来,没他们五房拖累,咱们的日子,也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坐在右首第三位子上的钟溶,一脸不屑地接过话头道。
“溶儿休得胡言,你是无所谓!族中还有不少,等着走科举路子的晚辈呢!哪天你济弟上京考试,下场前要认个师,连熟门熟路的引荐人都没有,到时就知道厉害了!”坐在钟溶旁边的他亲叔叔——四房的钟正行厉声喝道。
“七弟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钟家之所以能兴盛百年,还不是倚仗族中,有子弟立朝出仕。五品以上京官中,就没断过咱们姓钟的。地方官僚们,才多少给些薄面。自澄弟高中探花后,虽然他人没回来,山阳县令王大人,就没少往咱们钟府跑过!”长房嫡长孙三爷钟溯纠正他。
“此次他们一家回来,正好是个台阶。澄哥儿以后怕是会有大作为!不说提挈晚辈帮衬同族,就是乘此机会,让他点拨一下,要走文举的族中子弟,也是好的!望各房配合,约束家眷,教导好各自的子弟,与五房一支和睦相处,切不可再生事端!”老族长谆谆告诫。
“正德侄儿,你把前些年,分自五房的田庄和铺子,整理一下,交给卢总管。老夫吩咐过他,另匀些田产补给你!”钟氏大家长随后对七房的侄子交待道。
只见钟正德神色一变,唯唯称诺,又有些欲言又止。老族长见了,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叹了口气,然后带着一帮人出门离开了。
两天后,一众挂着白幔的马车、行李辎重和黑漆灵柩就停在钟家祖宅门前。
妙如被人抱下车时,就看见,钟府门前有一行穿戴整齐的人迎了上来,看似等候多时了。
双方短暂的寒暄叙旧后,妙如一家人就被迎进钟家祖宅的内院里。
爹爹的探花名头还蛮能唬人的,竟然能得到此种待遇!
妙如在心中暗叹。
眼前是一座南方典型的大家族的老宅。宅子门前流淌着一条浅溪,溪边衰败的枯草,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斑驳的灰青色大门上,布满了被岁月光阴磨去光泽的铜钉,泛出一道道暗绿色的锈迹。让人一看就知道此门的历史不短。
跨入院门内,经过前厅,接着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待转到族中议事的忠信堂后,族中长辈们就把钟澄留了下来叙话。过了一个较大的中庭,在穿堂东边的角门处,妙如及妹妹们跟着杨氏一同上了几顶软轿,被早候在那里的几个粗壮婆子,抬往了内院。估摸着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来。
轿帘被掀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古朴幽静的院落。绕过影壁,只见庭院正中间,伫立着一棵苍劲的老槐树,看树身就知道,有些年头了。亭亭如华盖的树冠,几乎占住了大半个院子。这是一座两进两层的院落,中间是厅堂,左右两边是厢房,旁边还有耳旁,后面是仆人住的后罩房。厢房上面还有一层阁楼。典型的南方民宅的格局,处处透着精致和古朴的气息,看得出之前有人特意修缮过。
“九奶奶,您也累一天,请先行歇着。等奴婢先跟大太太回禀过,再来听候吩咐。”一直在前面张罗引路的婆子卢元瑞家的,俯身向杨氏行礼,“这周昌家的就留在此处了,她熟悉内院各处的物什,叫九奶奶好使唤!”说着,就把一个身着蓝布夹袄的青年仆妇推上前来。
只见那周昌家的俯首一礼:“给九奶奶请安!奴婢周昌家的,原先在大房里当差,被三奶奶特意派来供九奶奶差遣。”然后,转身对又杨氏身边的崔妈妈,也行了个礼,“内院的各处,但凡有不熟悉的,不周全的地方,请妈妈尽管吩咐奴婢来办,千万别客气!”
杨氏和崔妈妈对视一眼,见这周昌家的言谈举止大方利落,心中担忧也就放下了。卢元瑞家的和五房的主仆又客套了几句,才匆匆回去。
五房的仆妇们在崔妈妈的安排下忙开了。分房的分房,放置行李的放置行李,清洗的清洗,布置的布置。待将房间各处安排妥当,正堂里设上灵堂,挂上白幔,已是下午的申末时分。随后,又接待了前来探望的长房女眷。在卢元瑞家的引领下,钟大太太带着儿媳钟三奶奶,来到槐香院看望五房一家,在钟母陈氏的灵堂上完香后,就打道回去了。
五房一家由于有孝在身,此次返乡归家,来得十分低调。唯一的男丁钟澄,也在与族中长辈,商榷了母亲的安葬事宜后,早早地回到了槐香院。
第七章 偶遇
十一月的某个黄道吉日,将钟老太太安葬在钟氏的祖坟墓地后,钟澄又请清虚观的道士们做了三天的道场,以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在回祖宅的路上,撩开马车的窗帘,回望着渐行渐远的墓碑,妙如的心情肃穆而低落。
“别了,祖母!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也会认真地活下去的!决不给您老人家丢脸!”在心里默默念道,她的思绪,跟着墓前那白色孝幡一道,随风飘来荡去。想起祖母一年多的照顾,她就忍不住潸然泪下,还没来得及回报,以后就再也没机会报答她老人家了。
“姑娘,老太太生前一心记挂着您的安危,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姑娘这样,老人家她走得也不安心!还是养好身子,以后把日子过好了,再嫁个好人家,才不辜负老太太一番疼惜和安排。”跟在车里的秦妈妈在一旁轻声劝慰道。
妙如擦了擦眼泪,对她强装出一个笑脸,解释道:“我知道!只是忍不住,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祖母了,就忍不住伤心!”
自此以后,妙如一家人在钟家祖宅东北角的槐香院里,过起了深居简出的守孝生活。
“奴婢经周昌家的指点,找到了库房管分配的连二家的,说要些不冒烟的银霜炭。连二家的回绝,说已经没有了!说是因着咱们五房,是中途加进来的,没有提前统一定额采买。现在市面上不仅难找,就是找到了,价银也不低。奴婢没法子,只好拿着这普通的黑炭回来了。”杨氏屋里的二等丫鬟冬儿,垂着头站在地下,对着崔妈妈嗫嚅道。
“怎么可能?!奴婢上午去长房的三奶奶那里,取花样子时,看见三爷的通房巧莲的屋子里,燃的就是那种银霜炭。好像是才刚领来的,见我问起来,领炭的小丫头,还特意说起库房里有不少呢!奴婢从小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在大学士府没少见过那种炭。这才回来告诉崔妈妈,咱们也可以领些回来!”大丫鬟玉簪争辩道。
杨氏听后,脸色随即阴沉了下来!
“小姐,看来还是得等老奴,到卢总管家的那里走一趟才行!”崔妈妈见状赶紧请缨道,“大人用烟炭没什么!妤姐儿还小,可受不了这烟味!也难怪她一直不肯呆在屋里,总喜欢往外跑!”
“也好,听婆母生前说过,咱们五房还有些祖产在公中管着。现如今咱们回来了,也不算白吃白住人家的,断没有再克扣五房份例的道理!”杨氏一听到提起自己的女儿,就忍不住要争上一争。
到晚上妙如在杨氏那里请安时,就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堂中烧得正旺的炭火,把太太起居的暖阁里烘得暖意融融的,妹妹妤如在她母亲的怀里睡得正香甜!
回自己屋里,经过抄手游廊时,就听见几个丫鬟婆子,在正屋的屋檐底下,聚堆聊着什么!
“还是崔妈妈厉害,一出马领那么多的好炭回来!之前去时那帮人,还在那里推三阻四的。”丫鬟冬儿向众人说道。
“不全是崔妈妈的原因,说到底还不是看在咱们爷的面子上。虽然爷现在丁忧在家,过两年再起复,恐怕就不是这副光景了!他们不说赶紧巴着,断不会得罪了咱们五房的人。”侍候钟澄的大丫鬟墨香,补充道。
“可不是!爷当年可是响当当的探花郎,要不是回乡时,老太太寻不着了,我们爷理应留翰林院作京官的!”一个媳妇子随声附和道,众人一看,原来是钟澄的亲随长庚的老婆吴氏。
杨氏的陪房大丫鬟玉簪也不甘示弱:“有咱们杨家大学士府在后头,姑爷回京任职是迟早的事,熬过这两年就没事了。”
“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等咱老爷回京复职了,看他们那几房的主子,以后不上京到咱们府里来打秋风的!”冬儿朝西南方向吐了口唾沫,恨声说道。
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妙如一路施施?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