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铢香 作者:壁上尘(晋江2013.12.31正文完结)
得吃,拿去给了自己的好姐妹尝鲜。惠妃悔不当初,常常夜里跑到这莲池边忏悔,某一夜未归宿,另天宫人们便在莲池的淤泥中捞起她。
打那以后,这莲池便邪门起来,总能听见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
“先帝为什么子嗣不多,如今你可明白?”陵公子深深看着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当年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已亡故的,太后?”
陵公子微微叹息:“你也觉得她是个恶毒之人么?可她待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是如同亲儿般慈祥。当年她嫁入宫中不得皇帝欢心,连个孩子都怀不上,为了保家族声誉和宫中地位,不得不使出全部手段。姎儿,宫中女子多无奈,你可明白?”
“我自然明白。”
他静静地,低头朝我含笑。
“不,你不明白。”
第 58 章
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盖着绛紫色合欢图案的缎被。
转过头,是卫子玄恬静般好看的侧脸。
轻手轻脚地正想爬起身,他倏然睁开眼睛,复又用长臂将我揽回怀中:“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我哭丧着脸:“我有些,择床。”卫子玄咪着狭长的眼睛,淡淡笑道:“胡说,方才不是睡得好好么?”
这真真是冤枉。
我之前分明是在自己的房里打盹,天才晓得是如何跑到了卫子玄的床上。
此趟宫中之行,至今想来还觉得恍然如梦。
白日站在那畅春园的莲塘边,正听着陵公子用那不知真假的故事吓唬我之时,忽见不少宫人慌慌张张地从我们身边跑过去。莫名惊诧之余寻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是锦织宫的燕妃娘娘忽然晕倒,太医们都已经赶过去了。
燕歆有事,我自然惊吓不小。
忙拉了陵公子急急折回去,可刚走到半路上便见燕歆身边的贴身侍女,正满脸喜色地往颐清殿的方向赶去,说是太医查出燕妃娘娘已经有月余的身孕,要着紧去通知皇帝陛下。
这个惊喜来得太快太大,我竟然当场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了。
然后,遂果断又拉了陵公子出宫。
如今燕妃有孕在身,想必此刻宫内是团团簇拥着人,即便是去了她也无暇同我们说话。
再则,她此刻最最想见的,恐怕是那皇帝本人才是。
我何苦去打扰。
按说,我也该同大家一般欢天喜地的。
可却不知怎的,许是听了陵公子那番话的缘故,总觉得心里头哪处不舒服。
他说得固然是先帝在位时的往事,可听上去到底渗人。如今皇帝的妃子虽不过才卫燕二妃,可卫妃落胎不久,燕歆就怀身子,也不知会不会触痛她的伤处?毕竟民间还盛传她落胎是燕歆下的手,为此有人还专门跑到燕府门口去闹事,谁知日后这情势又将如何?
光想想这个,便让我开始觉得头疼。
头疼之余连晚膳都没用,迷迷糊糊靠在塌上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卫子玄的房内。
而此刻烛影低摇,夜阑人静,一梦间驰隙年华恍如指尖流沙,分外让人觉得安宁。
我默默依偎在卫子玄的怀里,后知后觉地想起问道:“燕妃今日查出有孕,你可是已经知道了?”他轻声回我:“如何会不知?皇帝已经下旨要大赦天下来为未来的皇儿积福。”
老实说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想当初卫妃有孕之时,也只是赏赐了不少奇珍而已。
可见,皇帝此次是如何重视这燕妃肚中的孩子。
我心知难免有些煞风景,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下去:“那你,你可会介怀?”卫子玄莞尔道,“姎儿若真担心这些,倒是看轻我了。”我羞赧:“外面流言蜚语颇多,我总害怕你会去轻信那些。”
他用手细细地抚摸我的脸,微微含笑:“姎儿会那般想,可见是我平日做得不够好。”
我不由好生感动,刚想也说些剖白自己心意的话,肚子却忽然咕噜一声。
呃,动静挺大。
甚是尴尬地望了望卫子玄俊朗的面庞,虽皆说美人秀色可餐,可此刻腹内空空却是不争的事实。我诚实朝他道:“我饿了。”他上上下下将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居然也一脸诚实回我:“我也饿了。”
我遂大喜,刚想叫人去准备宵夜,却忽然眼前一黑,锦帐不知何时散了下来。浑沌间有热烫柔软之物紧紧贴上唇间,一只手还飞快地将我的外衣解去。我大惊之下刚想用力挣扎,他却附在耳边轻轻叹息:“姎儿……!”
我的心瞬间一片柔软,迟疑地用手环住了他的腰。
自打上次圆房以来,这大约是我们第二次有如此亲密的此刻,
身子融化般轻轻荡漾在如镜般的水面上,似一方孤舟搅乱了心潭思绪,唯有紧紧抓住他才能证明自己存于这天地间一般。陌生的潮涌层层上来将我吞没,一寸寸一丝丝,至他附在我身上起伏之时,心中方明了何谓缱绻情深。
这世间最大的缠绵欢愉,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石阶间草虫低吟,飞檐间月牙袅娜。
窗外,夜色正好。
早上起身已经迟了,我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佯装镇定。
临时还对那位新来照料卫子玄起居的丫头,孜孜教诲:“日后这卫公子的房间,你就切莫再随意进出了,呃,不出个声响表示请示,总归是不妥当的。”
那小丫头显然正被刚才看到的那幕震得不轻,连起码的鞠身应声都忘记了。
唉,老实说,我也受到了惊吓好不好?
她方才撩开帐帘一声娇呼,还失手打翻了漱口用具,我这正做着美梦呢,生生被她吓醒。
虽然我出现的时间地点不寻常,可好歹本人也是堂堂的当家主母,至于这么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么。
用膳的时候卫老妈显然已经听闻了此事。
她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家儿子:“玄儿,你今日这脖间是怎么了,为何许多星点红迹?”卫子玄将手中已经吹凉的药粥递给我之后,方轻描淡写回应:“儿子没事,就是昨夜蚊虫多了些。”卫老妈惊诧了,对着一旁伺候的韩菹文道:“韩管家,这可就怨你办事不力了。”那韩菹文居然也跟在后面一板一眼回答:“老夫人教训得是,今夜开始定小心防范,不教那只花蚊飞入公子房中。”
我简直无语,只得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
卫子玄微微一笑,顺势将一口糕点塞入我口中,“喏,你最爱的桂花糕,别再听他们胡说了。”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抬头望了望周围一干面色不淡定的众人,真心实意明白当年方芷澜在卫府如此得势的缘故。
这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果然是不一样啊不一样。
篆桐急急跑来的时候,我正打算回房再去睡个回笼觉。
她愁眉苦脸地坐在面前,“姎儿,我爹娘来信催促我回去待产。”我不禁大奇:“不是刚从南恒回来么?再者,如今你身子这么重,又如何经得起奔波。”她想是犹豫了半晌,才决然般掏出怀中一物,隐隐带着哭腔道:“你快帮我看看,爹爹说的话我是半点不懂,这到底是什么了?”
我忙接过一瞧,却是一封家书。
不过,是一封不太寻常的家书。
书信里面三王爷语气甚至重,不光是催促篆桐即日启程,还说如今朝中政事紊乱,不如回山中避一避为好。又说燕家如今是多事之秋,也必定分不出心思来照顾她云云。
“你,可将这书信给燕畟看过?” 我有些迟疑。
她微微摇头:“还不曾,他这段时间总是早出晚归,我不想他为这种小事分神。”
“或者,你爹爹说得也是在理,倒不如……”
“不行,我不会离开燕畟,姎儿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篆桐慌乱起来,“爹爹怎么会没头没脑说起这样的话来?燕家可不是好好的么,皇帝陛下昨日还赏赐了好些东西作为嘉奖。如何算是多事之秋?”
我不由想起日前,自己险些在燕府门前被聚众之人打伤之事,遂叹道:“你爹爹那是担心你,如今燕家受的恩惠确实太大了……”
燕妃有了身孕皇帝就大赦天下,日后要是诞下个小皇子,恐怕是福泽更加隆厚。
可如今在民间,许多人对燕家却积怨渐起。
街头巷尾谣言四起,说是燕家自持功高、飞扬跋扈。又在朝中结党营私暗谋己利,连当今皇帝都奈何不了。
想必,三王爷是开始忧心这个吧。
“姎儿,人人都道我同燕畟的这桩婚姻美满。可是没有人知道,我起先并不愿意嫁给他。”
篆桐泪光隐隐,“我原只想找个能心疼自己的人,就像我爹对我娘那般。之前也曾远远见过燕畟一次,却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哪里像个懂得温情的男子。第二次遇见他,是在你出嫁那天,我应邀前来观礼。不过无意去园子里透个气,却看见一个青衣男子坐在四下无人的紫藤架下,垂头呆愣。姎儿,我从那刻便觉得他不该是个冷漠之人,只是将柔情藏在了面具之下。”
“选择同他成亲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我是真的喜欢他。”
难怪,我成亲那日燕畟消失了许长时间才出现。
其中居然还有这番缘故。
不过,篆桐的这番肺腑之言倒真真是打动我。
我当即豪气万丈,马上替她拿了主意:“既然如此,你不如还是留在都城待产。不过,还是先找个隐蔽的宅子住下比较好。就算燕家当真遇着什么大事,你也好随时避开锋芒,叫你爹能放心些。”
篆桐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称好。
结果,晚间燕畟亲自上面来讨人。
在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立即采纳我的建议不说,还很是难得地对我大大称赞了一番。
我私以为,我能将他那原本慌乱的娘子安心稳住,不曾贸然决定弃他而去,才是立下大功之关键所在。
想起之前居然蠢到认为篆桐先回南恒好,不禁满头冷汗。
燕畟手段果然雷厉风行。
也不知是如何让那位极看重家规祖制的燕家老太爷松了口,我原本以为这不是一件易事。
他过几日便遣人来通知,说是那合适的宅子已经找到了,不日便可以搬过去。选址之处也甚妙,地处燕卫两家之处,来往方便照应不说,我在都城住了这么久,竟然从不知人潮熙攘的朱雀大街背后,还有如此环境清雅之处。
燕畟还下帖称要举办一个庆贺的家宴。
我自然是要去的。
不止是我,还有卫子玄和卫老妈,甚至连刚从外面做完买卖回来的张陶,听闻此事也兴致勃勃表示要亲自去上门祝贺。
家宴那天是个天高气爽的黄道吉日,书上说宜嫁娶祈福、动土入宅乔迁云云。
我们到达新宅之时,篆桐正如一个寻常小妇般忙得手忙脚乱。
她自幼在王府里锦衣玉食长大,嫁入燕府之后自然也不必劳心这些。可如今从大宅邸中搬了出来,虽说有管家打理,一方小天地中没有了拘束,凡事倒开始喜欢亲力亲为。
卫子玄带去一方上好的歙砚,算是投了燕畟的心头好。我则给篆桐那未出生的孩子准备了些金玉挂饰。张陶那厮大手笔,带来了一套流云漓彩、美轮美焕的夜光杯,连盛物用的木质朱金漆盒都十分精巧。燕畟不觉微讶,“这礼物着实贵重了些。”张陶恭敬道:“姎儿原是同我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燕大人如若不嫌弃,她的兄长亦是我的兄长,此物哪里谈得上贵重。”
燕畟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还不忘顺嘴取笑:“姎儿有你这般朋友,倒真真是傻人有傻福。”
呃,这个人,真真是难伺候。
第 59 章
自打上回被卫妃不由分说给送去了南恒国。
我一直以为,离当今皇帝陛下本人远些,才是保住小命的上上之选。
可如今他却兴致勃勃地叫我起身坐下,还亲自斟酒道:“不必如此拘礼,知道你爱喝梨花白,这可是我教人特意收集来的上上之品。”
我勉强笑了笑,只觉得自己这回怕是要倒大霉了。
今日原本是想来看看燕歆的,她有孕在身,该是欢天喜地。
可人刚入宫门,就被皇帝的近侍给恭恭敬敬地拦了下来,引到这听雨轩之中。我心里自然是坦荡荡,可又如何经得起那些戚戚小人的风言风语。若是再让那善妒的卫妃给知道了,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真真让人头疼。
不过,更令人头疼的还是面前一身便服的皇帝,“这酒的味道,觉着如何?”
我忙恭敬鞠身:“皇上赏赐下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皇帝慢条斯理地看了我一眼,似轻轻一笑,“可惜,这最好的,你却不稀罕。”
我心中一颤,正好抬起头对上他玩味般的晶亮眼眸:“那次,你若是不想去南恒,但凡说一声,哪个又能勉强你?”
不禁暗暗叫苦,可这听雨轩地处偏凉,如今连个解围的人都找不到。
我只得硬着头皮恭敬道:“南恒山清水秀,景色犹如世外桃源,臣妇哪里会觉得勉强。若不是中途出了点意外,倒真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皇帝微一沉吟;“关于此事,朕倒是已经命人查下去了。”
我不着痕迹般松了口气。
他如今自称为朕,而不似前段时日般在我面前抛去尊称,真真是让欣慰。
我自然忙不迭道:“此等小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