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完)
原来,那天是她。她来了,惊走了杨骋风。可如今,她给杨骋风生了个儿子,自己却要死了。人与人之间的际会,当真是这么让人无言?
“姐姐恨我吧?”
我摇摇头,“也有人知道毒不是我下的,也没说,眼看着我挨打。”
“姐姐是说少爷?”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姐姐不要怪少爷,君家的事,没法子说。我总觉得对不起姐姐,临走想去和姐姐说说,没成想,姐姐却不在——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瞧了瞧四周,苦笑了下,“是你的官人把我抓回来了。”
“真是他?”听荷的眼睛又耷拉下来,“又是我误了姐姐,是我——。”
我隔着被子按了按她的手,“好妹妹,不怨你,这样也好,要不啊,姐姐也没个身份,活得不好。回来了,再出去,不就成了么?”
听荷点点头,“姐姐真会让人宽心。”
我望着她,难过的都要哭了出来。听荷,可怜的听荷,你还没开,怎么就要先谢了?我转过头,抹抹眼睛,“咱不想那些了。听荷,你饿不?我去哪里给你要点儿吃的?”
听荷摇摇头,“姐姐陪我坐会儿就好。”
“姐姐,我不想君家,却老想着你,也想引兰。咱们仨个,怎么就认识了?”我的泪没忍住,流了下来。突然想起那一年挨打昏了过去,醒来后我们仨抱头痛哭的场景。听荷呀听荷,你怎么就这么……。
“引兰也还好?”
“好,她在夫人那边,也还好。”
“不知我死了,会到哪儿去?都说人死了就爱往阳世住的地方凑凑,我还是不愿回君家,那里除你们几个,一点好想头都没有。”
我呜呜的哭了起来,可怜的听荷。
她又抬了抬手,“姐姐别哭了,人,早晚都要死的。”她的声音更小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摇着她的手,“听荷,听荷,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不能死,你才十五岁,你不能死。你过了这关,自会过去的,自会过去的。听荷,你不能死,才十五岁!”我哭着。那是听荷,曾在府里和我伴过的听荷,和我一样可怜的听荷,她,要死了!
听荷不说话,极勉强的睁着眼,额头上的小血管微弱的跳动着,手一点热气都没有。“姐姐,我家里没人了,就是想见见你。”听荷的泪又下来了,我伸手给她擦了去。“姐姐,君家的事,你别掺合,和你没好处。”
我抬了泪眼瞧着她,“姐姐别那样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只是两边都呆过,可能知道的比你多点儿。别掺合,你不似我,能走,还是走吧。别呆在少爷那儿,呆不住。”
我拉着她的手,“你放心吧,我不掺合,我也在想办法走。”
听荷脸上略略有点颜色:“是,我就知道姐姐聪明……如果有来世,我,我也愿做个像姐姐那样的人。”
我的泪哗哗的,傻听荷,我有什么好的?活了两世,还是活一辈子,连个从头来过的机会都没有。若是能像现在这样努力的活着,我上一世何苦想什么重头来?我现在知道了,人只有一辈子,好好活,就是一辈子,别想三想四。
我把她的手指叉开握了,左手覆在上面,轻轻的拍了拍,却不知再说什么。听荷也没有再说话,任我握住,竟似睡了过去。
外面渐渐的黑了,我想起栽桐还在那儿等着,便轻轻的把听荷的手塞回去,又按了按被子,悄悄的出来了。
我在门前站了会儿。外面的杨府,灯火初上,看着很热闹、很华丽。可就在我背后的这扇门里,却有一个要死了的人,无人管,无人问。这样的地方,我不要。这样的命运,我不要。无论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宋朝,我都要好好过下去,努力的过下去。
无人领路,我凭着记忆往前走,左转右转的,终于看见了那个小门,小门上的角灯已经亮了。我快步过去,要往外出,一个人却正要往里进,险些和我撞了个满怀,他抬头要发火,看见是我,却又止住了。
淡淡的暮色中,杨骋风那淡淡的绿色袍子就那样站着。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十章。外面,大雨,刷刷的下着,似乎还隐隐有雷。
感谢大家陪我走过四十章。看电视时,每当遇见不合理的情节,我们几个总互相安慰着说是剧情需要,然后继续不求甚解的往下看。这文里,“剧情需要”的东西是不是也不少?比如前几章的人物对话、比如第二十章出逃前的未经铺垫的那个耳光,或比如31…39章一直都比较郁闷,不是故意兜兜转转,而是郁闷的本身就是生活。但是不是要以那样的调调表现出来,修文时也会尽力考虑。
如果说帖上来的是初稿,似乎对大家太不经心,但文却是一定要修的。正经修文时,我会挨章翻评论,大家的每一个意见我都会看,先在这里,一揽子的谢谢大家。
似乎常见有人问南适是不是很敏感或有些悲观或内向。敏感或者有,本来就有点类敏感体质:)。悲观么,基本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属于虽不乐观但也不轻言放弃的人。内向么,也还好,一聊和人聊几个小时的记录也不少,基本上,还是个正常人吧:)。
第四十一章 钗
这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讨厌杨骋风和我进行的一切嬉皮笑脸的游戏,甚至讨厌自己以前和他说话,和他打交道。我讨厌他,讨厌任何一个视女人为玩物的人。我讨厌他!
我默默地行了个礼,往外走。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遇到杨骋风。
“你来了。”
我不说话,出了门,他也没拦我。栽桐还在外面,看见我,张口要问,但又看见我脸上的泪痕,便不做声了。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天地茫茫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听荷我也见到了,难不成在这儿等着看她死?即便我愿意,杨家也未必愿意。
“回去吧。今儿若太晚了,就先找店住下,明天一早走吧。”我的泪又涌出眼眶,我救不了听荷,那便走吧,走吧……
栽桐也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都是下人,兔死狐悲。我们刚走了几步,背后有声音响起,“杨家有地方,住一晚上,还是可以的。”
我不回头,继续往前走。
“你别怨我,我也不想她死。”
我理都不理,你不想让她死,那你想让她活了吗?屋里的听荷,还像个人吗?有谁去看看她吗?这么大的杨府,有一点儿人情味吗?
“喂,你停停,和我说说话儿行不。她要死了,我心里也冒寒碜。”
栽桐有点儿迟疑了,我则继续往前走。杨骋风忽然蹿上来,站在我面前,“说你呢,没听见!”
“栽桐,这是杨家的地方,我们回去!”我说得斩钉截铁。
“小子,你到旁边站站,我和她说句话。你都来了,哪儿那么容易就走?”
他不可一世的嘴脸盯着我,要是在前世,我可能立马扇他一耳光。
“二姑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你别怨我,”杨骋风有点儿狼狈,“我也不想她死,我也不知道,她……生个孩儿就会死。”夜风吹着他和我,栽桐悄悄地往旁边闪了闪。
“我真没想到她会死,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和我亲近的人,死了。”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爹是文官,我……我其实没怎么见过死人。我也害怕,原来在一张床上……就要死了,还有个孩子……”
我突然觉得大家都很可怜,杨骋风,也是个孩子。
我不语,也没什么可说的,低了头要走,他却拉住我,“你别走,总得……等她发落了再走吧。”
“等她发落,杨少爷害怕了?是怕她变成鬼来找你吗?”我不转身,只冷冷地说,不想用那恶心的“二姑少爷”几个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像我对不起她!”
“杨少爷的意思是对得起她?”
“我对得起!”杨骋风的语调又恢复了自信,“她来之后,没人打过她、骂过她,我敢说,比在君家强。”
不打不骂就是好的?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不让人打骂?女子嫁人,就图个无人打骂?我冷笑,两个世界的人,白费口舌,无法对话。我不愿再纠缠下去,听荷已经要死了,就让她安静地去吧,别老提她的名字,省得走得不安生。我去不了她的葬礼,我怕看见自己的下场。我受不了!回去多给她烧点儿纸,君闻书也是会肯的。
我行了个礼,“二姑少爷府上人多,奴婢要走了,这么站着,不大好看。”
“你就和我说说话儿,我不想去看她那个死样子……阴森森的。”
听荷的命都快没了,你还在这里缠我?居然还说不想看她的死样子?
“二姑少爷,人命比天大。不想看人家的死样子,就不要作践人家。她现在都要死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却只是不想看她的样子,我真是不知……”我死命咬住嘴唇,毕竟杨骋风是这家的主人,我得掂量自己的身份。
“我怎么作践她了?”杨骋风的火似乎比我还大,“我怎么了?你求我,你让我照顾她对她好,我怎么就作践她了?”
“我求你让你照顾她,便是这样的?听荷躺在那里,有没有一个人管?狗死了主人都得看看,你算个人吗?”
“她怎么没人管?要医有医,要药有药,有吃有喝,谁没管她?不是你求我,她连现在这个样子都没有!”
我忍不住压着的悲伤和心痛,一下子火了。
“是,我求你。我让你照顾她你就收了她?你是为了她?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作践个十四岁的小丫环,你也算长了一截的男人?你也不嫌你自己脏!屋子里就她一个人,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你还有脸说,你对她是好的?你,我没见过这么没廉耻的!”我的泪不自主的冒了出来,浑身发抖。
“好,那你说,我能怎么对她好?一个下人,一个丫鬟,你让我怎么对她好?这府里多少人等着踩她。一个外府陪嫁来的,她指着什么?我告诉你,我若不给她做这个靠山,她死得比现在还早还凄惨!你以为她是谁?就她那小样儿,还不够人捏的。王四嬷嬷你见过了?没有我,听荷不知死过几回了。君府好,她在君府怎么样还用我说吗?你觉得自己正义善良有勇有谋了不起?妄想!没有君木头护你,没有我护你,你以为今天还能站在这里指手画脚?我保你比谁都先死!”
“你!”
“我怎么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你从那个破窝洞里带出来。那我问问你,我不带你出来,你打算在那儿过一辈子?”
“我过一辈子又怎样,我还过不了吗?你是我什么人,和你有什么相干!”
“你……简直不知好歹不可理喻!你是我见过的最蠢又最自以为是的女人!”他忽然把我拉到身边,“你是不是以为天下只有你最能,天下只有你最知廉耻善良!好,你能,我无耻,今天我就彻底做件无耻的事,看你能怎么着!”
他拽着我就往门里拖,栽桐要过来,却被他喝了回去,“小子,这里是杨府,你若是不想死无全尸,赶紧给我滚出去!”
栽桐看着他,怯怯地停住了,却又想上前来。我抱住树,不跟他走。杨骋风站住了,“不走?不走也要走,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男人!也让你知道,我和你,有什么相干!”
他把我打横抱起来,栽桐想要上前,脚步却终于迟疑下来。从来没有男人抱过我,我也不知道男人的力气那么大。杨骋风个子本来就高,我再怎么扑打,终究跳不下来。
拐进一间屋子,黑洞洞的,杨聘风把我扔到床上,自己扑了上来。我拼命想要爬起来,都被他摁了下去。我急了,对着他抓着我的手就是一口。
“哎哟——”血流出来了,“你这个蠢女人,还咬人!我让你咬,我让你咬……”
杨骋风狠狠地说着,手下的力道更重了。他把我压在身下,迫使我动弹不得,手却在撕我的衣服。刚入秋,我本来穿得就单薄,几下便被他扯得只剩小衣。他稍稍一愣,接着便揽住我的腰,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