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完)





  
  “二姑少爷……。”
  
  “往后走。”他说不容置疑,无奈,我只好转了回来,难不成,真要君闻书过来找我了?我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一边想着对策,他好似不耐烦,居然伸手推我。
  
  “二姑少爷,这儿人来人往的,请二姑少爷自重身份。”我不敢使劲,别再恶了他,可就彻底闹大了。
  
  还是上次那间屋子,他袭我未遂那间。
  
  他丢了我,又翻出那个小药瓶,倒了药粉在指上,不耐烦的说,“歪头!”我歪了,他却放下瓶子,洗了手,复又端了瓶,看着我不发话,我赶紧又歪了头。
  
  脸上凉丝丝的,三道辣辣的疼。我心里骂着眠芍,脸上却一丝都不敢动。
  
  “怎么就这么笨,连个架也打不赢。你捅我那劲头儿呢?”
  
  我闭嘴不答,还是识点相,眠芍要真告我的状,好歹没恶了他。
  
  杨骋风的手捻了药,轻轻的点在上面,鼻息吹在我的耳廓上,有点痒痒。“可千万别留疤,本来就够丑的了,再被抓破相,真是晚上看了要做恶梦。
  
  他一按盖子,我就赶紧站起来,“谢二姑少爷上药,奴婢告退。”
  
  “哪儿去?”他又揽了上来。
  
  “少爷的伤,想是大好了?”
  
  他抬头望望我头上,似松了口气。手却放了下来,又大剌剌的说:“猖狂!不过,既然我府里已经有人教训你了,少爷我就不亲自动手了。”
  
  我行了一礼,要出门,忽听他在后面说:“你我赌的,你得记着,输了,要认。到时再寻死觅活的,少爷我可懒得听。”
  
  我要和他说说清楚,又一想,还是先出府为上,别惹事。
  
  杨骋风跷着脚,继续懒洋洋的说,“你帮君木头,我不管。除非他不想要他爹了,否则,他翻不了身。但是你呢,想着点儿,别和君木头太近乎,要是下次我再看见他在你脸上画什么东西,你可别踢踏我,嫌我提前把你这个赌注取回来。记住,你不是君家的,是杨家的,只是暂时放在君木头那儿。”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真是个自大狂,幼稚的自大狂。
  
  栽桐和虎子规规矩矩在小门那儿等我,看见我的脸和头发吃了一吓,却没出声。我冲他点点头,他便垂了眼帘不说话,一同往前院去了。
  
  一出杨家,栽桐就问:“姐姐脸上哪来的伤?”
  
  我摆摆手,“不妨事,和眠芍打了一架。”
  
  “赫,姐姐还能和眠芍打架,不容易。”
  
  我笑了:“本来没想打,结果,她非要挑衅着,没忍住就打了。刚才碰着二姑少爷可吓了我一跳,生怕被他问出来捉了去。”
  
  栽桐点点头,忽地又问:“那天——,他没把姐姐怎么样吧?”
  
  我的脸红了,“没什么。二姑少爷和我开玩笑呢,真要是怎么了,我今天还回得来吗”我突然心里一跳,“栽桐,你可别回去乱说,少爷心重,知道了,还不抵怎么想呢。”
  
  栽桐答应了,“放心吧姐姐,我又不是那喜欢嚼舌头的人。”
  
  上了车,我长舒一口气,终于离开杨家那个是非之地了!看来当初没受挟制进杨府是对的,君家不好,我在琅声苑那个小地方,虽然不敢随意行动、不敢大声说笑,但也可以和乌龟一样缩着头得过且过的过日子,侍槐、锄桑、引兰可以和我说说话,君闻书对我也不赖,两个人谈书论史也有些趣味,像这个杨府,我想想就有点怕。阴森森的,冷冰冰的,等级森明,还有杨骋风居然……,我在君家这么多年,君闻书还没碰我一指头呢。
  我赶紧摇摇脑袋,一面暗自庆幸,到底离开了那个地方,听荷也没了,杨府的人与我再无关系,以后再也不去了,那个地方,真不是我能呆的。
  
  一路上,我不断的思索杨骋风说的“除非他不想要他爹了,否则,他翻不了身。”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君家和杨家,要掰?为什么呀,杨骋风明明说,他娶君闻弦就是为了钱,这才不过一年啊,就要为敌了?我又想起听荷临死前说的“君家的事儿,你别掺合,对你没好处。”到底是什么事? 
  
  我把全部事情想了一遍。
  
  君闻书说:“二姑少爷虽是府里的姻亲,可也可能不是姻亲。……你到底想在哪边?……不该你知道的,不要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二娘也幸是死了,否则,怕也过不好。” 
  
  听荷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只是两边都呆过,可能知道的比你多点儿。别掺合,你不似我,能走,还是走吧。别呆在少爷那儿,呆不住。”
  
  杨骋风说:“君家早晚也要姓杨……除非他不想要他爹了,否则,他翻不了身。”
  
  还有眠芍,她为什么那么恨君家?仅仅是因为以前让夫人防了?那也太过了吧?还说君闻书是搀了假的少爷,难道,君闻书就是因为这?……不要掺合君家的事,那我现在,算是掺合吗?给君闻书出出小主意,做做小智囊,算吧?……可我不能不掺合,不掺合,我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插脚到君杨两家的纠纷非我自愿,不主动想想,只怕会更被动,我不喜欢完全的被动。
  算算日子,出来有十天了。走的匆忙,给荸荠的信还没寄,不知他怎么样了?该考完了吧?成啊败的,别太放在心上,平平安安的就好,唉,听荷……。
  
  我纷纷乱乱的想着,一会儿想眼前,一会儿慨叹人的命运。我原来一直觉得我是不幸的,现在我才知道,人各有各的不幸,可以说,我们都不幸,或者说,我们都幸运。大约,这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意思吧。
  
  天晴路好,回君府倒也顺利。琅声苑有声音的时候不多,还是静悄悄的。君闻书正在书房写字,我悄悄进去行了个礼:“司杏回来了,见过少爷。”
  
  “唔?”君闻书站起来,手上还握的笔,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却现了笑,“回来了?累么?要不要回去歇歇?”
  
  我摇一摇头,低声说:“听荷——没了。”
  
  君闻书慢慢正坐了,半天,才徐徐的说:“没就没了吧。”
  
  他的漠然是我意料之中,可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再一想,算了,人家毕竟是主子,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死了,也不算什么。
  
  我从他身后过了要往书库去,他说:“二姑少爷……,说什么了吗?”
  
  我原地停了一下,摇了下头,他竟似松了口气,然后挥了挥手,我便下去了。
  
  我越来越觉得君家和杨家之间的暗流汹涌。从亲耳听杨骋风说他娶君闻弦的秘密开始,我就知道杨骋风绝对是在打人家家业的主意。若在以前,我不管,但君闻书于我算是有恩,我既看出来了再一点儿不管未免无情无义。看君闻书的反应,也不似一点不知,可他明显是瞒我,我也有点想不通,或者,是因为我是个下人?算了吧,那是人家家的事,我还是少打听,君闻书用着我便用,用不着,我也不跳三跳四。
  
  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毕竟,他们是亲家。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很多朋友都建议关掉娱乐节目,以为死难者哀悼。我本也不想更,但既然已经答应了,无论有没有人看,还是更了吧。这是守信。今天,我们老板说,现在捐款还是要捐,以后,等地震过了,他决定我们作为一个团队,领养或资助一名孤儿。说到某些场面,大家都眼圈通红。无论什么样的职业、什么样的地位,这时,大家都是人。向死难者哀悼,为仍在抢救中的人祈福,同时希望祖国更加平安祥和。
前天,很多同学评论说,司杏面对眠芍是不是太过软弱?我当时的想法是,如果司杏和眠芍打起来,未免有点逞一时之气,毕竟,她只是个丫环,又是在杨家,面对的是杨的侍妾,和人打起来,还是很占劣势的,为了这种事而损兵折将,未免有点……。


首先为在5。12地震中遭受劫难的各位同胞祈福,为我们的祖国祈运。

感谢无涯之戚同学对听荷的病证做的医学指正,并特别感谢花糊喋对第四十一章的分析。南适第一次写文,在人物的把握、情节的设计、文章的推进方面都比较生疏。各位同学的不同观点能从不同角度对我进行启发,真的很感谢。





                  番外



  我生活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我扎根的地方,据说叫做琅声苑。家主听说是从什么地方搬来的,我也不知道。
  
  每天,我就沐浴着或是阳光,或是微风,或是细或急的雨,或是密或疏的雪,我就这样过着,静悄悄的,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有一个青俊的少年,真是青俊,光光的额头,宽阔的眉宇,有神却并不逼人的眼睛。仿佛刻意为了配合他的青俊,他总是喜欢穿青色。而仿佛与他的青俊不合,他居然在腰里别了个小乌龟?我没有见过更多的人,只是想当然的以为,这个小乌龟,应该不是人人都喜欢的装饰物吧?
  
  还有一个姑娘,来时也就十岁的样子,穿的不好,人也不是特别漂亮,就是看着很舒服,让人觉得可以信任和依赖。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看人那么真诚、聪慧又善良,笑起来时眼睛都在笑,哭起来时,眼睛里也盛满悲哀,让人不由跟着她起伏哀乐。青俊少年面前,她总是正襟危坐,除了必要的行礼答问外,一句话也不多说。而只要她离了青俊少年的眼,就喜欢在园子里跑来跑去,或和其他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嘻嘻哈哈。
  
  其实那青俊少年看的见,我经常见他偷偷的躲在一边看着他们,脸上既羡慕又失落,看着让人难受——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青俊少年的眉宇大多数时候并不舒展,总似有什么心事,尤其是他刚来那几年。他经常绕着我走来走去,或者背靠着我,唉声叹气。我拿柳丝拂拂他,想问他怎么了,他不懂,也不回答。有时蹲在地上乱划,我发现,他写的最多的两个字,一个是君,另一个是杏。反复的划,划的很深。有时会突然恼怒起来,拿脚狠命的逡了那个君字,然后就或站或蹲的发愣。
  
  那个姑娘也爱来。我知道她有心事,虽然她和那些男孩子嘻嘻哈哈。她总是拿个蒲团靠着我坐着,两眼望着远方,一呆就是很久。她发呆的时候,身上有一种清冷,仿佛谁也近不了她。
  我就不明白,这两个人,都有心事,看着都不坏,怎么就走不到一起成为朋友呢?
  
  好像他俩打过一次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那姑娘。那少年也还是经常来,还是刻着那两个字,杏字比以前深多了。有次我清清楚楚见过他掉过泪,然后叹了口气,悄悄的把那个杏字埋了,很久没再听他说什么。
  
  后来姑娘又回来了,是一个穿绿衣服的人送回来的。绿衣服人的眼老是滴溜溜的,围着那姑娘转。青俊少年明显不喜欢他,可对他还是很客气,每次他来他走,青俊少年都要烦好半天。我不明白,不喜欢就不要让他来呗,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客气?
  
  慢慢我有点弄清楚了,姑娘想去哪儿,少年不愿意。少年明明有话,却非不说,我总觉得,少年好像怕姑娘什么。姑娘呢,好像也怕少年。但少年的眼里常有一种恐惧,而姑娘眼里,只是有些敬而远之的冷意而已。为什么呢?
  
  少年还是来,反反复复,还是刻着那两个字。姑娘也还是来,还是在树上一坐就是半天。有时我想告诉她,你脚下有两个字,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名字。可我不会说话,而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少年刻的另外一个字是君,而不是书。
  
  他俩都哭过,在我的丝丝绿意下,在我的柔柔拂弄中。我觉得他们很般配,但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很远,我在心里叹着,叹他们中间那道似乎是无形又有形的墙。有时我也想,即便我能说话,也许也无法解开吧。解铃儿还须系铃儿人,我不是系铃儿的,可我也想知道,这系铃儿的,究竟是谁?是那绿衣少年吗?
  
  每天他们来或走,都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注意我,其实,我也有喜怒哀乐。有时我会受虫子的啃噬,有时我会受到雷电的袭击,更多的时候,我会像他们一样,生老病死。
  
  但我觉得我还是比他们幸运,我看似的无法反抗,就是我的反抗。我努力的扎着根,从土壤里的最深处吸收着养分努力的成长。我知道,他们都会比我先死,而我,总有一天,我也会死。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