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花辞
话并不是针对自己。下意识的伸手去握了耿于怀的手掌想安抚他的情绪,轻轻的一碰触,却已被他的手指紧紧扣住。
一直那么淡然而随意的人,在这一刻却明显的对来者有了排斥和拒绝。
花语想他的意思很明白,有些话他可能都不愿意况烈和刘业勋开口。转眼看了刘业勋一眼,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那眼神里一抹深浓的雾色中沉淀了一丝不安和焦虑。
今天他来是催促自己离开的吗?
眼神一黯,花语别开眼去,与耿于怀交叉紧扣的手指更用了几分力。
第二卷 情劫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家安置了坐下,花语赶紧起身去倒茶,却被耿于怀一把拉住,花语笑着对他摇摇头,表示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紧握的手指却没有放松的意思,无奈开口:“我把佣人放假了,没人倒茶。”
耿于怀听了,那防备的僵硬才渐渐软了,眸子掉开松了手,嘴角又挂起那习惯的慵懒淡漠的微笑,与况烈交谈了起来。花语立直身子,发现况烈虽然和耿于怀在说话,可是眼光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自己一眼,眼中有些促狭调侃的味道,这样的目光虽然让花语脸红,却没给她压力或不善意的感觉,相反多了几分亲近。而坐在另一侧的刘业勋看自己的眼神就很复杂了,模糊里那种排斥的感觉没有以前浓了,却更深沉。花语转身,快步进了厨房。刘业勋的意思其实不用猜测也知道,他不就是想要自己兑现诺言吗?
这才几天,居然已经等不及直接上门来催了。
从茶罐里,取了茉莉花茶,用热水冲了四杯。花语端着往外间走去。耿于怀喜爱茉莉花,估计和他较亲近的人都知道,却不知道耿于怀连喝茶都只喝茉莉花茶了。这些茉莉花是耿于怀自己头春取的第一季茉莉花苞拿去给人加工的,用的茶叶也是较珍贵的早茶。热水一冲了上去,茶叶一润就在水里旋转飞舞的沉了底,独独留着几朵稚弱的茉莉花苞在清碧的水面上荡着。
走出了厨房门口,花语才在想自己是不是冲错了。几个男人怎么会喝这样女人的茶。可是人也出来了,想想算了,别人的喜爱她已经没时间顾虑了,耿于怀爱就让大家都将就一些好了。
到了客厅却发现况烈和耿于怀都不在原来的座位上,只有刘业勋安然的坐在沙发里,静静的瞅着她。
刘业勋用眼睛看了看门外的花园,花语也看了过去,才发现客厅通往花园的门是开着的。想必两人去花园了。僵硬的笑了笑,花语把茶杯按各人坐的位置分配好。当茶杯送到刘业勋面前,刘业勋突然就开了口:“你让我查的事,我让人去查了。令妹的确已经在‘蟒帮’手中。”
心里一紧,花语收回的手指已有些颤抖。
果然!简风亦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他面上说的好听,看谁先找到花聆和花蕊。可是他是当初的卖主,自然知道是卖了给谁,寻找的速度怎么可能不比自己快。而且他如果没有把握能拿这个逼着自己就范,又怎么会放手让自己先行离开。
可是多好笑,这样的威胁不是从简风亦口中说出来的,居然是从刘业勋嘴巴里说出来的。他就那么害怕自己不兑现当日的承诺吗?
“明天,想办法拴住怀,不能让他在家。”淡淡的交代了一句,算是对刘业勋的回应。
刘业勋神色复杂的盯着花语看了一眼:“知道了,我会暗中让人明天行动的。如果救到了人,我会给你电话的。”
“不能失手。”
“恩。”刘业勋加重了肯定的语气。
花语张张嘴,心里闷闷的开始有些撕裂的痛在身体里蔓延,卡的喉咙里的字要吐出来居然变得异常的困难。挣扎了半天才吐出几个不完整的字:“要……安全!”
要安全!一定要安全!花语没办法想这事如果出了意外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刘业勋静静的看着花语,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他现在和自己的父亲当年做的事有什么不同,当时他有多痛,现在花语不也一样。
沉默的伸出手,试着想握住花语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慰她。背后已经传来逐渐加重的脚步声。伸出的手在半空一顿,又收了回来。背往沙发了一靠,疲惫从心底泛开。
怜悯着!可是却依旧要伤害,当时父亲对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脚步终于近了,耿于怀和况烈笑着从花园走了进来,况烈甚至搭了一只胳膊在耿于怀的肩膀上。脸上的讪笑却是对着花语的,看到花语看了过来,耿于怀居然也咧嘴笑了起来。
花语身子一僵,心里那撕裂的痛象千万个炸弹在身体里全体引爆。身体不自觉的打起颤来:“你们坐坐,我去厨房下饺子给你们吃。我和怀一起包的。”
笑的好僵硬,笑的好想哭,笑的身体里所有的苦涩都在这时候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花语慌忙转身朝厨房走去,原来她真的没有自己想的坚强。
“况烈坐,刘老你们今天来的巧,有口……”
身后声音渐渐消散,身体里的悲苦却越积越多。手指在口袋里摸索着那个不愿意开机,也不愿意使用的手机。手指如针刺一般在涌出的眼泪里按下那个一辈子也不愿意拨出的号码。
第二卷 情劫 第一百四十二章
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一旁的刑离,花语的眼神却是朦胧的,仿佛她并不是在看刑离,并不是在看一个实际的物体,她只是因为睁着眼睛,所以需要看而已。迷茫的、思索的、沉重的、痛苦的,却已没有犹豫。刑离在这样的视线下只是不安着。后背隐隐有着一股凉意慢慢的渗透着。
终于花语开了口,声音轻而缓慢。太轻了,几乎都不象在和人交谈,只是在喃喃自语一般,空洞的没有一丝温度:“刑离,你那天为什么说‘很后悔!’”
刑离怔然,站立的身子开始僵硬。他是很后悔,他不应该让刘业勋和耿茉私下见面的,真的不该,直觉的刘业勋只怕不单是对耿茉下了“血刑”,还有更可怕的伤害在后面,可是现在后悔似乎已经没有用了。他的角色从联络者变成了局外人。耿茉那天和刘业勋密谈了两个小时,中间一定还要发生些什么,可是他抓不住,心里明知道应该告诉朱雀,可是因为害怕,居然用耿茉的要求来说服了自己退缩……
他打心眼里痛恨自己的懦弱!
“刑离,你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刑离抬头,有些迷惑的看向花语。
“帮我一个忙吧!”
眼底的迷茫,变成了询问。刑离静静的听着。
刑离带了手下二十多个精选的好手,调了六张车在门外等候。花语的要求很简单,送她去一个地方,可是不可以开口询问,到了那里不能说话。这样的要求不难,可是隐约间却让刑离觉得事情并不单纯。有那么一个冲动应该打个电话给朱雀知道一下,可是才拿出手机,已经看到花语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墨水蓝的长呢子裙,白色的高领毛衣,同色的披肩。微卷的长发,素净的几乎有些苍白的脸颊,眼睛却额外的明亮,那里面有连在男子身上都少见的坚毅。
花语走过来的速度很慢,虽然有那么多的人都在门外等候,可是她的脚步却慢的几乎沉重,仿佛想每走一步都落下一个脚印一般。
终于走到了刑离面前,花语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春花秋月,优胜寒冬梅雪。可是骨子里却透着寒凉的绝望:“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恩。”刑离应着,却觉得花语脸上的笑比哭还凄然悲切。
弯身钻进了第一辆车子,花语示意刑离也上车。
车子启动,没有具体的地址,花语只是用口指挥着司机方向,直到了下了车,刑离才知道目的地。
~N市民政局!
来这里做什么?一般民政局就是办理失业保险啊,结婚证之类的民众事宜。花语好像和这些都不沾边啊。
结婚证!
刑离瞬间瞪大了眼睛,可是不对啊,朱雀明明说要下个星期去拉斯维加斯办的啊。提前了?可是朱雀没有和他提啊。正努力在脑袋里寻找着答案,花语已经下了车,冲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跟上。绕过车子,眼神一滞,猛怔在当场。
民政局大门口的停车场前,停着四十多张扎好的礼车。这本来不奇怪,可是现在结婚一般都是打证和办喜酒分开的,谁会那么大排场的搞那么隆重只为打个结婚证。而且很不巧,在每张车的标牌上都有一条蜿蜒缠绕的“双头蛇”的标志。
~这是“蟒帮”的标志!
“刑离!”花语站在民政局的门口催促着,而她身后,有二十多个青一色黑色西装,袖口有“双头蛇”标志的男人。
心下重重一震,刑离直接是冲过去的。一把拽住花语,把她拖到自己身后:“回去!”刑离用眼神示意跟来的二十多个人撤退。
这边花语却已挣脱了他的手腕:“刑离……你答应过我的。”
“可是今天不行!”
“刑离……”
刑离回头,对上的是那双坚毅,没有退缩却满是破碎悲伤的眼眸。她看着他,眼里居然有祈求的味道。莫名的刑离的心脏象被一只手紧紧的收缩捏紧。一丝模糊的东西从脑袋里划过去,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抓住。
这是做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刑离突然心里没了底。
花语已越过他,朝前走去。背影单薄中却透着朗朗如月般的镇定。刑离想喊,可是却只能任口中的字全卡在喉间。她知道这些人是“蟒帮”的人!她的反应告诉刑离她一直都知道。收紧了捏握的拳头,刑离终于跺脚跟了上去。他不能弃她而去,他也不能阻止她,那他只能跟上,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义无反顾。已经失误过一次,所以绝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第二卷 情劫 第一百四十三章
简风亦依然是红色衬衣,黑色的牛仔裤,脚上一双旅游鞋。面上的笑意很淡,眼内深邃不明,他的身后有四个人,穿着和门口的人颜色、款式相同的西装,袖扣依然是“双头蛇”的标示,而这些人里有常随简风亦身边的李力。
花语上到3楼,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乍眼的红色,红的冰冷,红的摧残,仿佛是用人的血一点一滴染透了的。他嘴角的那抹弧度隐隐露着几分得意,几分迫切,几分欢喜。
花语人还未走到,简风亦已向她伸出了手。刑离紧紧的跟在花语身后,拳头捏的死紧,嘴角僵硬冰冷,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如果可以他宁可自己没有答应花语什么,也没有来过这里。
花语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一寸一寸,一尺一尺,每靠近一些,花语都仔细的听着。这里是办理结婚证的大厅门口,人潮虽然不汹涌,可是人来人往也有些嘈杂。花语却一脸的沉思,手心里紧紧的攥着手机,耳朵努力的听着,似在听脚下那细碎的鞋跟与地面轻轻的敲击声,似在听胸口那一下一下重重击打的心跳声,似在茫然间听那抹渺茫的希望之声。
可是终是走到了终点,停在简风亦面前。她抬头,就那样直直的把眼光盯在他的眼内,象一枚针,象一粒冰粒子,象刀锋上最锋利的那抹寒芒。
而他只是静静的斜睨着,手没有缩回去,还是在她的面前,那样安静的平摊着掌心等待着。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深刻,甚至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
“我妹妹……”花语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咽下了。她知道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眸里的深邃如暗夜后的黎明渐渐清晰变成清晨的第一抹朝阳,闪着清透的光芒。
僵硬的对峙着,花语的手心里已捏出了湿意,眼里那最后的一抹挣扎在绝望的闭眼后消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花语把手放进了简风亦平摊的手掌里。“啪”的一声,心底那最后一枝青嫩炫彩的枝条生生断裂。
简风亦没有移动,也没有回握手掌里的手,依旧是平摊着,静静的微笑,目光却是看向花语身后变了脸色的刑离。
“走吧!”这话是花语说的,那塞满了浓雾迷愁的声音里几乎听到分崩离析的断裂之声。
挑畔的一笑,简风亦收握了手指,把花语那湿漉漉的冰冷的手掌轻轻的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拉着花语举步向前。
花语的身子却在此时顿了一下,简风亦回头,刑离居然拉住了花语另一只手的衣袖。花语微微的迟疑,然后手用力一甩,抽开了。
“不要让他进来。”这话居然是对着李力说的。李力一楞,眼光看向简风亦,见他只是嘴角含笑没有出声,亦低头应了一声“是!”
简风亦不再迟疑,拉着花语进了“结婚登记处”的大厅。简风亦显然已经早安排好了,没有排队直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