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瓷.二嫁娘子 作者:燕赵公子(晋江非v2014-05-27完结)





  顾弘毅是很乖,很懂事,年纪小小就知道帮家里干活,但他到底是个半大的男孩子,整天蹲在家里却有些不像话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万一将来长成个闷葫芦性子,那还是要顾昕慈一直为家里操劳。
  顾昕慈认真听了母亲低柔的嗓音,然后有些撒娇似地扭头靠在母亲细瘦的肩膀上:“哎呀,亏女儿还盘算许久,到底还是娘看得通透。”
  章安晴笑笑,伸手点了点顾昕慈的额头:“你个小滑头,你娘我什么不知道哩。”
  顾昕慈听她这样说,犹豫片刻索性低声道:“娘,我今日去姚金堂给您拿药,因着您最近身体好些,所以姚金堂的小姚大夫给去了些药量,一幅药的银子也更便宜些,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省四钱银子,我想着爹的腿老不见好,就用这钱给爹也买了盒膏药……”
  顾昕慈细声说着,扭头见母亲低垂了眼眸,便赶紧又放软了声音:“娘,您知道我爹他那个人,要是我拿给他说不定要挨打哩,这药就您给他吧,帮帮忙吧娘亲。”
  她这样连番的小女儿作态摆出来,就算是心中有些黯然的章安晴也不由笑弯了眉眼,只好说:“好了好了,你个小人精,这药就放这里吧。”
  顾昕慈听罢喜笑颜开,又跟她母亲仔细说了那药膏的用法,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她母亲做的那条长裙上。
  “娘你怎么又做裙子?这颜色莫不是给我的?”顾昕慈小心拿过那条棉布长裙,轻轻摸着那上面的绣花纹路。
  虽上有令,普通百姓穿不得金绣、锦绮、纻丝与绫罗,但他们穷人家也确实穿不起那绫罗绸缎,能用细布裁剪衣服已经是极好的了。
  “怪丫头可聪明着呢,可不是给你做的裙子,看看花样喜欢么?”章安晴把针仔细别好,抖了抖裙子给顾昕慈看。
  这马面裙用的浅碧色细布,颜色看上去就极轻巧可爱,章安晴精神头不好,却还是认真在裙摆处绣了些简单的迎春花纹,整条裙子看起来倒是春意盎然。
  见女儿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手艺,章安晴显得更高兴了,笑说:“等柳树抽了新芽,上衣我也能给你做出来,我闺女长得这样漂亮,穿这一身出去肯定晃眼得很呐。”
  听了母亲的话语,顾昕慈心里的感动几乎要溢满而出,她看得出来,母亲给她做的这条裙子用的是早年存下的细布,但章安晴收拾的颇为妥当,如今看来还很崭新。
  这布颜色青碧,虽说轻巧些,但到底有些素了,章安晴又花心思给她绣上些粉嫩迎春,刚好配了她如今的年纪。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没有哪个不爱漂亮。
  她虽日日在外奔波,打扮的跟个二十几许的小伙子一样,可她到底不是个小伙子。
  见了这病弱母亲费心给她准备的新衣,心中的欢喜与感动简直无法言说。
  章安晴见女儿这个样子,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赶忙拍了拍她后背:“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顾昕慈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擦了擦眼睛上的湿气,跟母亲又说了几句逗趣的话,这才从里屋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见父亲和弟弟还坐在院中编竹筐。
  “爹,今日的碗都卖完了,明日我开始卖那些精细物件,娘的药也买好了,到下月上旬也够吃哩。”顾昕慈走到父亲身旁,把这一日的收获都大致说了一遍。
  她没说给他买了伤药,只说了生意上的事情。
  顾长生手里活计不停,耳中却认真听了女儿讲的事情,顾昕慈一边说着,发现顾弘毅也跟着细细听了去。
  倒是也是个小鬼灵精。
  顾昕慈每每说窑坊的事情,总是不会刻意避开顾弘毅,家里的窑坊早晚要他来顶起大梁,早晚都要接触这些事情,现在他自己有心学习,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父女俩讲完了目前窑坊剩下的瓷器,末了顾长生想了想说:“孙老板的提议倒是个好事,我们窑上剩下的瓷器也并不多了,等开春前确实应该开新窑了。”
  顾昕慈听了,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顾长生见女儿笑了自己也跟着柔和了面容:“你且放心在县里营生,不子和帮工的事情我这边操持就行。”
  “好,等着开春又有的忙哩。”顾昕慈这样说着,却不见她有任何厌烦的样子。
  能有事情做,能多赚些银钱,无论多么辛苦难熬,对于顾昕慈来讲,那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有银子,父母的病才能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一件趣事:今天上班的时候,不小心把裤子上的扣子蹦了出去……哭瞎【都是裤子的错!

☆、011好闺蜜

  等顾昕慈把事情都跟父亲安排好,才拉着顾弘毅出门。
  手里的活计还没做完,一开始顾弘毅不肯走,顾昕慈只得说:“姐找你有事情,路上说。”
  听到姐姐似乎真有事情交给他做,顾弘毅只好放下手里的竹筐,跟着她出了门。
  在家里耽搁了那么一小会儿,外面天色也渐渐有些暗了,不知什么时候,天际成片的云朵又遮住了西斜的太阳,映出红彤彤的晚霞。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寂静而又迅速。
  顾家姐弟两个牵着颠颠跟在他们身后的阿黄,往村西李家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顾弘毅便有些沉不住气,直问顾昕慈:“姐,你说找我有事,是啥事情?”
  顾昕慈伸手拍了一下弟弟的头,见村中此刻并无旁人,才说:“你知道村北云家吗?”
  听姐姐提到自己认识的人,顾弘毅点点头道:“怎么不知道哩,我还认识云大哥呢。”
  这话倒让顾昕慈十分诧异,她反而没想到弟弟居然已经认识了云瑞。
  “你是咋认识他的?咱们两家可没啥交情。”顾昕慈问。
  说起这个,顾弘毅便有些来劲:“姐你可不知道,云大哥身手好着哩。大约是去年秋,我跟爹上山砍竹子,结果我不小心掉进一处地洞里,爹腿脚不方便下不去,正着急的时候,偏巧云大哥也上山,两下就把我救了上来,后来爹还带着我上云大哥家里去感谢他来着。”
  顾弘毅说的来劲,可是说完脸色骤然转白,好半天才硬扛着姐姐凌厉的目光结结巴巴说:“姐,不是,不是我,不跟你说。是爹,爹怕你和娘担心,所以就……”
  顾昕慈的目光慢慢缓和下来,最后也只能叹口气:“也确实是爹爹的作风,罢了,下次家里有什么事……”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顾弘毅赶忙保证:“下次我一定马上告诉姐姐!我保证,真的只有这一件事……”
  见弟弟一张小脸都吓白了,顾昕慈突然笑出声:“你啊,胆子怎么这么小,还是个男子汉哩。”
  顾弘毅不满地看了姐姐一眼,不敢大声反驳,只能小声嘀咕一句:“因为姐姐太可怕啦。”
  顾昕慈说这个也是玩笑话,顾弘毅虽然不爱出门,但是跟其他小孩打起架来,也凶狠着呢。
  姐弟俩说话的功夫,已经走了半程,顾昕慈没再跟弟弟扯些别的,直跟他讲:“我今日去县里的时候碰到云大哥,你也知他家情况,他有些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无人照料,我便想反正一个村住着,就说你在家闲得不行,让你每日过去看看,好照应一二,可好?”
  听了顾昕慈前半句话,顾弘毅本想说自己可以帮忙过去照应一下,结果没想到姐姐说他“闲得不行”,顾弘毅又有些生气,索性跟姐姐耍赖道:“哼,你去卖好人情,结果让我帮你做事,不干不干。”
  他显然忘了刚才还被姐姐唬住吓得忙辩解的事情,这会儿见姐姐有事求他,又有些得意忘形。
  顾昕慈几乎是看着顾弘毅长大,速来会对付他,只怪声说:“哦?原来你不爱去啊,成,姐姐明日就跟云大哥说,你不愿意帮这个忙哩。”
  “姐!”顾弘毅一听又急了,他瞪大眼睛盯了姐姐许久,见她还是面不改色往前走,只得垂头丧气道:“你就会欺负我,好了好了,我明日准会去的。”
  顾昕慈见弟弟气红了的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个弟弟啊,还是这么可爱。
  顾弘毅白她姐姐一眼,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都斗不过这个极聪明的长姐。
  两个人斗嘴斗得起劲,不多时就走到了李家外面。
  李家跟顾家一样,也是盖的大瓦房,白墙青瓦的三间瓦房外面是一人多高的泥巴院墙,从墙外只能勉强看到李家整齐的青瓦屋檐。
  作为青叶村少有的几家种田农户,李杨树和张娟儿是一直非常勤奋的,李杨树十几岁父母就亡故了,他靠着一把子力气娶了张娟儿回家,小两口勤勤勉勉,把日子过得十分红火。
  他们家的十几亩水田都种了卖价极贵的蒸稻米,如今他们大儿子已经娶了媳妇,心思更活络些,在后山上也侍弄了几亩地,说是要种药材。
  村人大多不懂这些,他们看来药材多为山上野生,农家常用的那些他们采了回家自会简单炮制用以入药,不常见的他们多是去药堂买来吃,要说自己种的倒是真没见过。
  不过顾昕慈在县上跑生活,她经常去码头酒肆,多少听过东边浙江已有农户开始种养药材,只要得其法,收成自然是比种稻米要好的多的。
  对于李家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顾昕慈是相当佩服的。
  “婶娘,在家吗?”顾昕慈在李家开着的大门口喊了一声。
  平时这个时候李杨树跟大儿子和二儿子肯定都在地里,只张氏娟儿和大儿媳妇及三闺女在家,他们家的小儿子平时在县里学堂读书,一旬回家一趟。
  不过眼下还没出正月,老四是肯定也是在家的。
  果然听到顾昕慈的声音,张氏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从堂屋出来:“昕娘今个回来的早哦,来家坐坐。”
  她走了两步,一眼便又看到跟在姐姐身边的顾弘毅,忙回头叫唤:“三丫、老四,小毅也来了,快出来玩。”
  青叶村里谁人不知张氏福气好,进门的时候上无公婆下无姑叔,自家男人又能干,对她也好得不得了,她进门两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李杨树简直宠她到了天上。
  等到老二生了以后,李杨树怕她一个人带不过来便说不再生了,结果她三十上下又生了一对双,这到底是儿女成群,凑成一个好字。
  因此,这最小的一对儿女便跟顾弘毅差不多的岁数。
  有着长辈的关系在,这三个小的自幼关系便极好,也是少数顾弘毅还一直玩耍的伙伴。
  只不过老四李涛已经到县学读书,鲜少回来,老三李淑巧到底是个女娃娃,所以顾弘毅最近也不怎么出来玩了。
  这会儿听到小伙伴来了,李淑巧和李涛都飞快从屋里跑了出来。
  李淑巧长得很像张氏,生就一张圆圆的鹅蛋脸,是个秀气姑娘,李涛则多少有些李杨树的影子,眉眼都硬朗,看起来还真不像个读书人。
  比起他来,早就不读书的顾弘毅反倒有些文人气。
  “涛子你啥时候走哩。”顾弘毅拉着阿黄跟李涛进了院子,边走边问。
  李涛领他去阿黄棚子边上,回他:“要过了二十才走,先生都回了家,去学堂也没个人。”
  听了这话,顾弘毅立即眉开眼笑,两个半大的小伙子马上勾肩搭背蹲到院子角落里,琢磨着明天去哪里玩。
  李淑巧见他们两个都没搭理自己,便有些不高兴了,只得凑到顾昕慈身边:“昕姐姐,弘毅这个坏蛋,来了也不跟我玩。”
  顾昕慈和张氏听了她撒娇似地话语,悄悄相视一笑。
  十来岁的孩子已经多少知道男女有别,所以如果李涛不在,顾弘毅是从来不来找李淑巧玩,再者他们玩得也确实不太一样,大了反而没小时候那么要好。
  这也是自然的,小时候顾昕慈还跟李家老大李江一起上树打过鸟呢,现在也不过就是见面点头寒暄几句罢了。
  不过李淑巧跟顾昕慈倒是很要好,难得见着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张氏见她没完没了,赶紧想了法子把她支开:“三丫,快回屋看看你嫂子醒了没,别让她掉下炕来。”
  李江的媳妇嫁过来两年,年前查出怀了身子,这个年李家过得十分高兴,现在正是头三月,张氏时时刻刻都很挂心她。
  要说这个大儿媳妇,顾昕慈也是极熟的,偏巧也姓张,正是同村张家的张细柳,这张细柳长得柳叶弯眉十分俊俏,干活也勤快利索,就是天生不擅口舌,说话有些结巴,同村的女娃娃就只有顾昕慈肯跟她玩。
  别看李江平时不言不语,但就是看上了这个俊俏的小娘子,央了父母上门求亲。
  张细柳的父母是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求娶他们家闺女的,虽然在他们看来女儿哪里都很好,但这说话结结巴巴的,总是被人嘲笑,如今可算有人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