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亭





  “你武功其实挺高的,怎么会被人伤成那样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人受过那么多那么严重的伤。”青亭开始自言自语,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小人。
  “可是你也真厉害,还能挺过来。要是我,找就自行了断了,我其实最怕痛了——喜欢的东西受到威胁的时候除外。我跟你说我有一回去厨房拿鸡汤——”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也和某个人说过这件事,那人笑着回过头来说:“懂了。”
  他们都在忙啥呢,为什么连过来看看她的时间都没有?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有人敲门,原来是贺容,带来了白霖的一封信。
  “我不识字。”青亭趴在桌子上,姿势都没变一下。
  贺容:“……我念给你听。……,……。”
  青亭自然是不可能听出省略号来的,不过斜着眼睛看着他目光一直溜到了信纸的最下端,开合了无数次的嘴愣是没一次说出话来,心里也就明白白小三在信里面写的是些啥,大概十分没重点而且又肉麻,导致贺容一句也读不出来;看到贺容吃瘪的样子,心情好了些,勉强直起了身子,道:“他还好吧?”
  贺容冷着脸点点头:“皇上病重。”
  “病死丫的。”青亭接过他手中的信,看上面那写得并不怎么样的字。
  “这次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件事。”贺容脸上难得的表现出想要和谈的表情,眼睛扫了一眼歌德。
  青亭点点头:“说吧。”
  贺容脸上的青筋又跳:“此事事关机密,我想单独和你谈。”
  青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贴身侍卫。而且我和你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贺容双目圆睁,眼看要暴怒得跳起来,青亭翻了翻白眼,扬了扬手表示妥协,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对女人没兴趣——”
  贺容真的跳起来了,这次是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来打她,可是手还没碰到青亭的脸,就被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牢牢的钳制住了,歌德冷冷的看着他,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意。青亭留意到他停手的地方正是贺容的手筋,也就是说以他的速度,他随时可以废了贺容。
  
  青亭不由得乐的眉开眼笑,掏出小手帕很夸张的去给歌德擦汗,一边体贴的道:“打架很累是吧,不要累到自己呀,人家会心疼滴哦嚯嚯嚯~”歌德一抖,松了贺容的手腕,沉默的退了下去。
  贺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狠狠的对青亭说:“算你狠!”
  青亭装老鸨状,甩手绢。
  “我们想和裴家联手。”他说的下一句话成功的让青亭变回了良家妇女,支起耳朵听他说下去。
  “以霖儿在宫中和朝中布置的势力,加上裴家在野的财力,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他见她在意,脸上添了几分得色,慢慢的坐下来,自己倒了杯水。
  
  “那你找裴家呀,找我干嘛?”青亭撇了撇嘴。
  “裴家当家的现在和刘宰相走得很近,”贺容看着她,“可裴少爷跟你走得比较近。”他的脸上浮起了狐狸般的笑:“而根据我们的了解,裴当家对他这个宝贝儿子,那是言听计从。”
  废话,打工的能不听老板的话么,青亭腹诽了一句,脸上却做出了害羞的神色:“你是让我吹枕边风?”喔呵呵,好有妲己的感觉。
  “霖儿说只有你能帮到他。”这丫的这会儿居然抬出了白小三,平时不是不乐意她和他有千分之一的接触么?
  “……那你得给我分析一下你们合作的利弊,我才好去当说客呀。我一介女流,又不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青亭想起阿黎身上背负的血债,突然觉得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很简单,霖儿得天下之后,裴家自然是皇家庇护的天下第一商。”贺容说得很傲然。
  青亭冷笑一声,“快算了吧,鸟尽弓藏的事情谁没见过。而且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空头支票——呃,空口承诺谁都会。来点实际的。”
  贺容脸上的神经又开始跳探戈,咬牙切齿的说:“那你想怎么样?”
  
  “不知道。”青亭无辜的摊开了手,示意自己不是在耍他,淡淡道:“你当然得和当事人谈。按平时的习惯,裴家少爷应该快过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远远就响起了笑笑真诚的笑声:“裴公子,您来啦,迎春正在等您呢!”
  
作者有话要说:H果然被大家取笑了……
仰天长叹 
                  思牵今夜肠应直
  青亭保持着趴在桌上的软泥怪姿势,花痴的看着阿黎和人谈判的样子。
  这小孩果然是双重人格。在她面前像个纯洁的小兔子,摸他一下都会红到脚趾头;可是一到别人面前,那绝对是个小狐狸啊,温温文文之中,那个算计那个精明,让青亭很笃定跟着他的话一定可以安稳当小富婆~反观对面的贺容,脸色从洋洋得意就一路差下去,大概他原本以为一个耽于女色、年纪又小的二世祖会很好糊弄,没想到和阿黎谈了二十分钟不止,什么威逼利诱的招数都用上了,才着急的发现力道好像打进了海绵里,什么进展都没有。
  
  贺容还在那里滔滔不绝,阿黎突然转过脸来,微笑着对青亭道:“青亭认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
  青亭突然被点到名,楞了一下,直觉就要跟着孟子大大来一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是马上意识到小奸商是在问一个国家中对他最有利的是什么,于是笑着答:“大概是农业、工业、国防、交通吧。”要不周总理当年要把这四块现代化掉呢。
  阿黎的脸上显出了赞赏的神色,微微颔首,对脸色发白的贺容说:“如此,还请阁下转告三王子,裴家有三个请求,三王子如能答应,裴家自当鼎力相助。”
  贺容咬牙道:“裴公子请讲。”
  “三王子只需允诺即位之后,裴家调(指手工业税)与租(指农业税)同,南北水运权交予裴家,裴家负责供应三成军需品——裴家可以保证将士冬装中,绝对不会出现黑棉……今年的军需品似乎全部是宰相大人负责的吧?”阿黎的样子无害又善良,可是连青亭都听到一抖,这小样太狠了。
  果然贺容激动起来,直道“荒唐”,眼看就要拂袖而去,不过听到青亭一句状似无心的话,却又停了下来,那一句是:“真不知他们拿峋王的天下心疼个什么劲……”
  
  他站在那里呆了半天,然后愤愤的道:“待我前去禀报三王子,再来回复裴公子!”
  青亭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果然那人又回来了。这回是:“为什么不试着同时和卫国交涉一下呢?”
  “你想让我们叛国?”他迅速的飙了回来,歌德不自觉走上了一步,还好他只是停在青亭的桌前,双眼喷火的瞪着青亭。
  青亭叹了口气,神色认真了几分,道:“只是让战争早点结束而已。现在主战的只有刘宏志一派,而且那是屡战屡败;昨天有消息说,一直按兵不动的卫国军队又开始发动了进攻,你们战败只是早晚的事……你看永春萧条到了什么地步!今日我的建议,不过是让小三把和谈提早而已;对于他自己也好、对于峋国也好,都是有益无害的事,不是吗?”
  贺容阴沉着脸,犹有几分怀疑:“可是那敌将云濯骁勇好战,你怎知他不会趁此要挟我国,更有甚者,进而吞并之?”
  青亭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侵略真的是容易的事情?近的你看你们峋国就知道了,远的去看,哪一次不义之战落了好下场?我知道有两个特别有名的例子,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阿黎在一边兴奋的点头,他自打被青亭捡回来之后,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听青亭讲故事,如今又能听到青亭讲坛,自是喜不自胜。贺容哼了一声,却自行坐下了。
  青亭要讲的自然是希特勒与小日本侵华的事情,不过改了下时间地点罢了,总不好说“一两千年后,在这片土地上将会如何如何”。
  直说到天色都渐渐黑了,才从口沫横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引用了一句匈牙利革命青年裴多菲的热情诗句作为结语:“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贺容一脸沉思的离去了,阿黎却慢慢的转过头来,带了极认真的神色,握着了她的手,轻轻问道:“青亭,某一日你可否会为了‘自由’,而弃了我去?”
  青亭心中一紧,反手握住他的手,温柔的道:“小傻瓜,就算是远走天涯,我也会把我的阿黎打了包带走的。”
  阿黎的脸又腾的红了,羞涩的轻笑起来,小白兔战胜了小狐狸,眼前的少年,温良如玉。
  下一秒,他说:“我真高兴能在这儿见到青亭……可是你毕竟是给三王子掳来的,我会慢慢和他算一算这笔帐的。”
  
  两天后,阿黎与裴总管出远门办事去了,估计得三五天才能回,青亭百无聊赖中,突然想起他这句话来,倒给提醒了一件事,于是去找笑笑,提出想去看看白霖。笑笑带着深思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叫人备车去了。
  因为峋王病重的缘故,白霖已经从宫中搬了出来,住在他的王府中。远看过去倒是很朴实的一间大宅子,和他的风格不太像。
  见到她来探他,白霖高兴得不能自已,上来就是一个超级熊抱。跟在青亭身后的歌德想上去揪开他,青亭微笑着摇了摇头,任他挂在她身上,直到他自己抱累了松开来,退开一步,果然满脸的泪水。
  
  “主人想念奴婢了吗?”泪水一干,cosplay马上开始。
  “唔,来看你的脸烂成什么样子了。”青亭喝着他端上来的茶,悠悠的道。
  白霖马上把脸凑了过来,媚眼如丝:“主人摸摸嘛,看有没有坏掉~”
  青亭用力掐了一把,满意的看到他惨叫着跳开,这才道:“看来魔女的毒药失效了啊。”
  “才不是呢,是贺容帮我找的灵药哦~“他得意洋洋的拉她去一件大房间,秀他收集的宝贝。果然一室的精美玉器珠宝,琳琅满目,就说这么骚包的人怎么会甘心住个这么普通的房子,原来是有“内在美”的。
  青亭看到有个玉蜻蜓玲珑可爱,正拿在手上把玩,白霖笑眯眯的开口:“喜欢就送给主人了,这个玉蜻蜓却是可以镇静安神的哦。”
  青亭摇了摇头,笑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瞧你那小下巴瘦成什么样子了。最近又被谁欺负了?”
  白霖慢慢敛了笑容,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青亭陪我坐一会儿。”
  青亭跟着他到了茶室,他看着跟在青亭身后的歌德,迟疑了一下,小声的说:“青亭一个人跟我坐一会儿好吗?”
  青亭嗯了一声,让歌德在外厅等着,跟着他走了进去。
  
  白霖亲自泡了茶,屏退了左右,坐在了青亭身边,瞧着茶室角落里点的袅袅熏香出神,青亭也不急他,慢慢的抿茶。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做皇帝。”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
  青亭有些动容,放下茶杯,问道:“你不是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吗?”
  “我一点也不想高高在上,我只是想报仇,然后……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他往椅子的深处缩了缩,两只脚空荡荡的掉在椅子边缘晃动着。
  “……那贺容知道你的想法吗?”青亭想了想,问。
  “他知道的,可是他说我的想法很可笑,他说我必须得做皇帝,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贺容变了!”他突然变得愤懑,小拳头扬了起来。
  青亭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他说的有他的道理,你身为王子,不可能置身事外。就算你想要过安逸生活,你的兄长们得了权位之后,也不会放过你。”看着他受伤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就是这种受伤的小鹿般的眼神,才让她一路不放心的从卫国甘心跟到峋国来,只是想让这个伤痕累累的孩子过得幸福一点。
  
  他的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上,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墙角的白烟,青亭突然觉得那烟香得有点诡异,而自己眼中的景物也有些模糊,心道我这不是太累了吧,早知道昨晚不和歌德玩那么晚的五子棋了,还被那个新手毁得那么惨……
  白霖却倚在她的肩头,幽幽的说:“那香,就是十三岁那一年,我父王召见我时点的香呢。”
  青亭一惊,推开他,手捂住了鼻子,可是这一提气却越觉身子疲软,不敢置信的望着白霖。
  他的目光却像没有什么焦距,含了泪,笑着说,“他说这叫‘三香’,一炷香的时间生效,一炷香的时间动情,一炷香的时间走向死亡。”
  他伸手来拉青亭的手,被青亭尽力躲开,白霖也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