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亭





  小雪回头怒视他:“连习之,别以为你是我哥的爱将我就拿你没办法!你别一天到晚跟着我!你、你……你这个!……”你了半天,涨红了脸,竟然没想出一句合适的骂人的话来。青亭叹了口气,可怜的贵族小孩,连骂人的必修课都没有上过,忍不住好心提点了一句:“跟屁虫。”
  小雪大喜,继续回头对着那连习之,洋洋得意的说:“跟屁虫!”连习之却连眼皮也没动一下,依然是静静的立着,仿佛充耳不闻。
  
  挑衅未成功,小雪恨恨的转过头来,不再管他,伸过头来,压低了嗓子对青亭说:“我二哥被关……”
  “咳咳。”那连习之又咳嗽起来。小雪闻声像被烧了毛的孔雀似的,跳起来扬起了尖尖的小爪子:“连习之,你不想活了吗?!你干吗老是跟我过不去!!”那连习之的眸子还是淡淡的,只是公式化的回了句:“将军吩咐在下,不可让公主与人言家事!”
  “哈!你还管起我们家事来了!”小雪倒吸了一口凉气,明亮的眼珠子一转,不怒反笑,轻轻的对连天说:“那你说,本公主的事情,是不是王府的家事?”
  连习之眼也不抬,平静的回答:“自然是。”
  小雪点点头,回过头来坐好,对着一边含笑看戏的青亭说:“蜻蜓姐姐啊,我和你说喔,我昨天沐浴的时候呢,突然发现——”说到这里她故意一顿,回过头来看连习之,俏皮的问:“连副将,不知我与我蜻蜓姐姐说的这些贴心话儿,是不是在我大哥的禁止范围内呢?”
  连习之白皙的面庞居然染上了一丝红晕,眼珠微微一挪,“自然,不在。”
  小雪高傲的哼了一声,神气的回头,继续说:“我偏不说给你听!”青亭见了那可怜的少年副官红白交加的脸色,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桌底下却触到一个信封样的东西,再看小雪微微的向她眨了眨左眼,心下了然,不动神色的收了。正要藏好,那连习之却又说话了:“请蜻蜓姑娘将手中之物交给在下。”
  小雪和青亭都僵住了,小雪又弹了起来,气势汹汹的问:“你是怪物是不是!隔着石桌你也知道我在干吗?”
  连习之显然已经从刚刚的窘迫中恢复过来,平平的答道:“公主的小动作太明显了。将军吩咐,如果公主私传信件,就即刻请公主跟属下回王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结果是小雪什么也没有说成,就直接被那连副将给扛回去了,一路上只听见少女伤心的哭喊声,真是令人耳不忍闻。
  青亭同情的目送着华丽马车领着一行兵士浩浩荡荡的离去,一转身回到桌子边,果然又从桌下掏了薄薄一叠纸出来,打开一看,却是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青亭一愣,回想起小雪在连习之的肩头一边“痛哭失声”一边朝自己挤眉弄眼示意石桌下有玄机的样子,就只能苦笑不已。
  
  不用怎么费力,就找到了晋王府。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墙,遮不住里面连绵的飞檐雕角。
  门口的石狮子有些残损,可这正是岁月赐予它们的荣耀。朱红如新的大门,似乎静默的陈述着这一府邸自古而来的荣光。
  青亭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对门口的甲士说:“烦请通报一声,小女子青亭想要拜见八公主。”这一番话说得甚是别扭,一直以来都是和市井间的平民百姓打交道,根本不用考虑什么礼数之类;即使见着云濯他们三兄妹时,虽然明知他们是皇族,可是心里也因为他们身着便装,而许了自己以平常心待之。可是却明白,现在毕竟不是那个现代社会,稍有一点不慎,怎么死的也不明白。
  说实在话,青亭怕死。很怕。也许是那坠崖的一瞬,那种无所凭依,肝胆俱裂的下坠感让她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深深战栗。深究起来,死才是所有惊栗的终点,死才是最甜蜜的归宿;可是死之前,有那么长的黑暗要跋涉。青亭不想。
  那甲士进去报了以后,不一会就回来,将她请入府中。
  
  走入大厅,青亭意外的发现见到的不只是小雪,她大哥二哥也都在。不由手抚额头微微一叹,随即展了笑颜,迎上了小雪灿烂的笑颜。
  “蜻蜓姐姐,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的吗?小雪真是太高兴了~蜻蜓姐姐,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喔!我们去后花园——”小雪嘴上没停,一把抓住青亭的手,便试图往外带。
  “小雪不得放肆!有什么在这里说。”那云濯的脸色沉了下来,皱起了剑眉。不带个人感情去看,他真的是一位美男子,阳刚型的典型帅哥。
  小雪明显对她的这位兄长还是很忌惮的,扁了扁嘴,没敢拿搪塞连习之那番话来对付她大哥,怏怏不乐的拉着青亭,在边上坐下了。
  
  “民女见过将军。”青亭这才想起行了个礼。
  “不知姑娘找舍妹有何事?”云濯问。
  “无它,小雪……呃,公主曾命民女去买一种特别的脂粉,只是当民女前去那家脂粉店时,发现所有的脂粉已经被人买走了。民女办事不力,只得前来求公主原谅。”青亭客客气气的说完,把一个小巧的钱袋递给了身边的小雪。
  小雪呆呆的接过钱袋,自然明白青亭说的是什么事情,一双眼睛不自觉的往她二哥看去,那边昨非也是面如白纸。两兄妹视线一交会,都齐齐的向他们大哥看去了。这默契,青亭看得一个赞,然后发现他们俩的脸孔真的很像,莫非是双胞胎?
  “大哥,紫芜姐姐是不是被你赎走了!”小雪直接发难。青亭刚接过小厮手里的茶抿了一口,就差点被她这声喝问给吓得喷出来。
  小公主,你的性子也太火爆了吧……果不其然,她大哥的脸,又开始加霜加冻,眉头也锁成了死结,冷冷的盯着她。小雪却是脾气上来了,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避开云濯锐利的目光,依然怒气冲冲的和他对视着,那骨气,看得青亭都想给她鼓掌叫好。
  另一边昨非却做了件更让人喷茶的事情,他噗通一声,跪在了云濯面前。
  “昨非请大哥成全我和紫芜姑娘,非愿入朝为官,誓死报效吾皇!”昨非温和的脸上多了一分坚毅,亦是定定的看着云濯,毫不动摇。
  
  云濯显然气极,周身的气压低到一丈开外的青亭都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就在青亭以为他要干出什么血腥的事情时,他居然怒极反笑!
  那笑容……好像乌云之后突然喷薄而出的一缕阳光,那么耀眼,那么明媚,有一种将世间都照亮的感觉。从未见过他笑的青亭,看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起了一个成语:一笑倾城。如果那个暴戾的将军知道自己这么形容他,怕是立刻会拆了她吧?
  青亭刚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发现刚刚还顽强不屈与恶势力做坚决斗争的非雪二人组,在那笑容面前,全身抖得和落叶似的。
  
  “好啊,非。一直以来誓做闲云野鹤、富贵闲人的七王爷,不仅每日与我斗气,今日居然还为这一青楼女子,而甘心入朝?”云濯的笑容淡了下去,一字一顿慢慢的说道。昨非的头低了下去,却依然不肯起身。
  小雪眼珠一转,也跑过去一起跪下。
  云濯怒极,狠狠一甩袖,转身欲走。
  
  青亭觉得头都大了,只得道了一句:“将军留步。”
  云濯回过头来,皱眉看着她,一脸“你也想要找死么”的表情。青亭苦恼的忽略掉他的目光,却转向了昨非:“还请七王爷起来说话吧,民女相信王爷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小雪……不,公主为何不留王爷坐下好好谈呢?”
  小雪何等机灵,见到青亭的眼色,立刻起身爬起来,扬起甜甜的笑脸拥住云濯的胳膊,软软的道:“大哥,大哥最好了,大哥喝茶,是小雪错了~”青亭暗暗点头,真是个实力派演员啊。
  昨非不明就里,不过也垂首站了起来,还是不肯看他大哥。
  
  云濯终是坐下了,目光如炬的看着青亭,冷冷的道:“在下的家事,还请姑娘不要插手。”
  青亭微微一笑:“民女不敢。民女只是以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七王爷会为女子动心,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这女子如果是出身青楼,自是不同了。否则民女相信,以将军雅量,就算七王爷心上之人,是位小家碧玉,将军也不至于要做了那拆散有情人的恶人去。将军,不知民女说的对否?”
  听青亭这么一说,那云濯倒是没有吭声,不置可否;小雪和昨非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目光这次是一齐望向她。
  青亭也不辩解,只慢慢的抿了口茶,然后沉着的对云濯说:“民女今日愿为良媒,为江南富商秦氏之女,求一佳缘。”
  此话一出,昨非的凤眼只瞪成了牛眼,以一种被人出卖的受伤眼神猛瞪着青亭;小雪却风一般卷了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开始摇晃:“蜻蜓你在说什么!”青亭被捏得一阵痛楚,但也只能生受了,好在立刻被她大哥救了下来。
  
  那云濯一双黑金似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青亭,良久方慢慢的说:“如果姑娘能说服舍弟,这婚,本将军便许了。”
  呃?这么干脆?这下轮到青亭愣住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你就不怕我给你弟弟找一瘸腿丑八怪?”
  云濯突然笑了,又把青亭电得头晕目眩:“能吟出‘红酥手’之人,挑的必不是凡品。”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与前一章分别改正了一个错别字~谢谢烈阳如歌大大!! 
                  实迷途其未远
  青亭回到小院时,看见阿黎正在捣弄一块木头,忍不住出言取笑:“秦公子,今日去探望过美人否?”阿黎闻言,脸上又是红云阵阵,脖子一扭,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她。
  青亭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于是笑着走上去把木头从他手中拿过来,看了一看,问道:“板凳?”
  少年的脸腾的一下更涨红了,恼怒的提高了声音:“这是秋千!”说完还愤愤的瞪了她一眼。青亭只觉得这一眼毫无杀伤力,在这明朗俊俏的脸上,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唔,和小雪的可爱有得一拼啊。
  “做给谁的?”
  “当然是给……给我自己做的。”阿黎的声音小得很可疑。令青亭想到当日那个和人在绸缎庄讨价还价的精明少年,现在想起来真是幻觉。
  想到绸缎,又想起昨天阿黎穿起那月白衫子,出现在妍凤楼时,引起的轰动。一干人等,全被这风流倜傥、清雅如莲却淡若秋水的少年公子吸引住了眼光。而当他淡淡的把一叠银票拿出来,只说淮南李家,愿万两为花魁紫芜赎身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挥金如土的举动,在他的身上表现得是那么自然,仿佛他生来便是应该这样的。于是没有什么阻碍的,花魁紫芜,便消失在了御都的风尘之中,只留下一段一段才惊艳绝的传奇,在男人们的惋惜艳羡中流传。
  
  谁又想到,这惊鸿一现的翩翩少年公子,便是眼前这动不动便红了俏脸的可爱少年呢?青亭一想起这个,就骄傲不已,仿佛自家的孩子考了个全国奥赛金奖似的。伸手揉了揉阿黎的头发,提起刚才买回来的糯米糕,说:“走,我们去看紫芜去。”
  
  走了不远就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和青亭的院子相若。是闲歌开的门,她小心的看了看门外,这才亲亲热热的拉了青亭的手,往院子里去了。阿黎跟在后面,关了门。
  紫芜正在刺绣。她今日只穿了一身藕色长裙,没有任何花纹,简单的发髻上坠了一支木钗,显得素淡清雅。虽不负在妍凤楼时的华贵艳丽,然而这样的装扮却更适合她如今面上真心的笑容。
  青亭探过去看她绣的帕子,却是一双鸳鸯,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姐姐这绣工,连青亭的手艺也比不上呀。”
  紫芜嗔了她一眼,也不以为意,将手中的活计搁下,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她坐:“我昔日哪有心情去做女红呢,日日只琴棋书画而已。这还是昔年幼童之时,稍学过一点,要不怕是更难看。倒是青亭,这么特别的性子,却也喜欢这深闺女子的手艺,倒是让我诧异了。”
  青亭笑了,眨了眨眼睛:“其实我只是想学会怎么拿针,能自己设计衣服而已~如有可能,能做一些公仔就最好不过了。不过学了刺绣之后,发现自己的性子真的平和不少,这才坚持要学下去的。”
  “设计衣服?公仔却又是何物?”紫芜好奇的问。
  
  青亭想了一想,捡了个树枝,就着地上的沙地,蹲下来开始边画边解释。
  “比如裙子,大歆流行的皆是此筒式长裙,腰部都掐得极窄,这于细腰之人固然美,然遇上我这样没什么腰的人,就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