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蛋 作者:墨然回首(晋江vip2014-09-28完结)






    副监顶着各方灼灼视线压力巨大,已经不止一次拈袖擦汗,回头一看顾云,人家是头回进宫,可大袖扬扬一派淡定从容。副监泪流满面,道长您这气场也忒强大了,这是把皇宫当你家后花园了吧。

    幸好乐无彦先一步请了圣旨,把顾云这个琼云来的剑仙夸得天花乱坠,顾云先头又送了柄如意,正高兴着的皇帝也没多想,点头就让顾云入宫给小公主祈福了。

    小公主出生没满月,见不得风,宫里规矩又多。顾云隔着十道八道的帘子着实瞧不清她,就算瞧清了那小人小脸的想瞅出淳和的影子来也难,不是有女大十八变一说么。

    这些对顾云来说倒不是难题,因为帘子那端传来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拈香的手在旁人无法发觉的角度微微颤抖。他遮掩得很好,好到内心再是激浪澎湃,表面上他仍是波澜不惊地把一场祷祝进行得完美无瑕。

    不仅进行了祷祝,他还状似无意地露了两小手。装神弄鬼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个小儿科的把戏,但就这两个小把戏足够让皇帝和他的爱妃看直了眼。露了两手后正题来,顾云面露忧色地提到小公主命格略有坎坷,二八年华前多有意外。宠妃娘娘登时惊慌得眼含粉泪,皇帝一见着爱妃的眼泪,本来就云里雾里的脑子一热,便命顾云留在京中,每年定时给小公主祈福安康。

    顾云得偿所愿,答谢皇恩时的声音都真诚上许多,趁机将镶了独山玉的长命金锁献了上去。仿佛听到了顾云的声音,一直安睡着的小公主突然惊醒了。乳母慌促地以为她要哭,没想到她睁着黑溜溜的眼睛转向帘子外咯咯笑了起来。

    一直静如止水的顾云却差点因为这笑声颇了功,他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只要掀开帘子就能看到她。然而他终是没有失态,倒是皇帝哈哈大笑道:“看样子我儿与道长颇是有缘哪。”

    殿上还有个人也是云里来雾里去,这祈福的好差事本来是他们钦天监的,为何就莫名其妙地落到顾云这个外人头上。副监大人揣着一肚子闷水回到了钦天监,哪也没去就往乐无彦那去了。

    “大人,那个道士把我们的差事给抢了!”

    “抢就抢呗,正好忙了一年,大家歇歇。”乐无彦宠辱不惊。

    副监迎风流泪,尼玛,我们钦天监够清闲了好么,这种没下限的话你咋说得出口的啊。

    副监不死心:“大人……”

    乐无彦打断他:“那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事,我巴不得离他们远点不沾半点腥。对方那什么人,是我们得罪的起了么。懂事点啊,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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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盼头,漫长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月接一月,一年接一年,很快,小公主长得有三岁了。顾云每年按季度进宫四次,每一次都变着花样地给她带各种奇珍异宝。许是生于皇家,这些宝贝送到她眼前时并没引起她多大注意。顾云郁闷,宝贝不招她爱就是了,连着他这个人小公主都是爱理不理。顾云一边担心着她忘了他,一边又担心着她想起前程旧事更疏远了他。

    毕竟,是他将她逼得散尽一身修为,落入凡间。

    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你能指望着她懂什么呢?顾云远远观望着被宫人簇拥着的粉团子,有心亲近又无可奈何。

    顾云一筹莫展地回到府中,唤了两声十五却不在,门骤然被人一阵狂敲。开了门看,是隔壁王府里的小厮,王府与顾云这头没什么交情,但这小厮与十五处得倒是不错。

    小厮头上脖子上俱是汗,喘得话都不周全:“道长!十五出事了!”他甩了一把汗,喘了几大口气:“十五他冲撞了平南王府的车架,您快去救救他!”十五今天是真倒霉,早晨去分号去取顾云给小公主置办的生辰寿礼,捧着礼盒小心地穿过人群才拐出个街角,一辆马车猝不及防地蹿入他眼中。马车冲得极快,十五也是有两下功夫的,慌张间不忘脚下猛退两步,把马车避开了。

    没成想他还没抱怨上,那马车自个儿停下了,驾车人飞扬跋扈一声呵斥:“哪来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我们家主子!”

    哎嘿!十五怒了,他还没找他们讲理,事主反倒诬赖到他头上了!他伤着没事,万一撞碎了他怀里这尊小玉树,他拿什么给楼主去啊!

    “你别走,别走!”驾车人好似得了车中人的指示,跳下马车去拦十五:“惊了我们主子车架就想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

    “我走什么走!”十五梗着脖子当真站定不走了:“我看看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

    顾云到得不算晚,对方处于要动手没动手的阶段,围观的人群已聚了里三层外三层。他待要站出来有个人先打马从人群中走出:“方白,闹什么呢?”

    这声音有点耳熟,十五不看则已,一看大惊:这,这不是夏少臣么!可看他的穿戴气质,又与夏少臣那个神棍大为不同,俨然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

    扬起鞭子的方白一看见夏少臣顿时泄了所有气势,萎靡在一旁讪讪道:“世、世子,这个道童惊了小姐,又要和我们动手……”

    十五惊虽惊,倒还有两分理智,立刻反驳:“你胡说!明明是你们先找茬的!”

    “夏少臣”淡淡斜眼看了看十五,那神色就和看个陌生人一般,下马径自走向马车竟是不打算理睬他们:“在这丢什么人现什么眼?!走了!”他声音不大,却吓得方白一个哆嗦连声说是。

    十五纳闷,使劲揉揉眼,天下相像的人不少,自己这是认错了?

    平南王世子一脚踏上马车,那织花提缎的帘子霍然一掀,清脆又有些稚嫩的声音急道:“不能放他走!他还没赔东西给我呢!”

    众人哗然,顾云怔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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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伍肆

    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十五肺都要气炸了;撞了人不道歉也罢,反过头还咬他一口,敲他竹杠;什么世道!

    “一个清贫道士;要他赔你什么;进去1”年轻世子毫不客气地将才探出个尖儿的小脑袋抵了回去:“你倒好;趁我不在就溜出玩,回去领罚!”

    “我要嘛我要嘛!”小姑娘显见的不是个好打发的主,想是罚也是罚得她司空见惯;被推回去又重样扑了过来,看样子是抱住了世子大人的胳膊使劲摇:“我要他那盒子,盒子!”

    到这会功夫,莫说顾云;十五也听得耳熟起来。这蛮不讲理的土匪作风,这撒娇耍赖的无赖腔调,和某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怪十五,他的脑洞一向开得大,这浮想翩翩间他猛然响起,那条小蛟龙现不好端端地养在宫里么!看他胡思乱想的!

    “一个盒子而已,”世子大人压根没把十五怀中的东西放在眼里,这回他倒是没推开她,顺势拢臂一圈把人抱在怀里自己坐进了马车。锦缎遮住了里头的光景,从缝隙里飘来浮毛样的只言片语:

    “今儿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要盒子要盒子!”

    “药按时吃了么?白威他们没来闹你吧?”

    “要盒子要盒子!”

    “乖,明日带你去法门寺玩。”

    “要盒子!”

    “……”

    围观群众一头黑线,这两个鸡同鸭讲居然还能说上个半天,这世子大人的功力非同一般哪!吐槽完后又有人发出异议:

    “平南王府什么时候添了位小姐呀?”

    问得好,正是十五想问出口的。

    “谁知道呢?”人们嘻嘻哈哈散开:“没准是世子养的童养媳?”

    人一散,墙根下发愣的十五立即发现了顾云,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不好意思道:“楼主……”刚才的事儿丢人得很,想来是被顾云看见了,他想起怀中事物赶忙奉上:“楼主,您放心!玉树妥妥的呢!”

    由着顾云精挑细选给淳和做寿礼的东西他看都没看,只往平南王府马车驶走的方向睇了深深一眼。

    十五放在普通人里也是个人精儿,顾云一眼他就揣摩出八分他的意思来。可是宫里那位是楼主亲自确认的,又是个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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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是小公主的寿辰,既是寿辰顾云入宫给公主祈福在情理之中。过了这个寿辰,公主就四岁了。顾云不是没有感慨过时光难熬。他道根稳固,再等上二十年并非是不可等之事。二十年之后呢,船到桥头自然直,顾云难得做了回机会主义者。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四岁的小人儿礼数教得再好此时也坐不住了,奶声奶气带着些怯意地与顾云说:“道长,我可以去找母妃了么?”

    宠妃娘娘生得倾国倾城,她这个女儿自然也是小小年纪便是副粉光玉润的模样,小小年纪任谁瞧得都是爱怜。顾云弯腰将她从高高的太师椅上轻轻抱起,这是一年内少数一次他与她的近距离接触,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陌生,陌生到找不出一丝曾经她对他的依恋。

    “阿淳……”顾云这样唤着她,想从她这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回应,笑容也罢,点头也罢,任何言语动作都可以。

    小公主咬着唇,歪着头迷茫地看着他。

    对视顷刻,顾云叹了口气,将她交到乳母怀中。也没什么心思留下来等皇帝的封赏,罕见地魂不守舍地往宫外走去。他出入宫闱的时日不短,守卫见了他虽形容有异却也没拦下盘问。顾云一人走在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上,心思远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

    这样的失魂落魄于顾云来说仅是短暂的,在走出皇城时他已恢复了往昔持稳端方之态,他回忆起昨日车中的话语,当机立断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十五这样的好日子,庙宇中人来望去是常态,香客多了,法门寺前摆摊的小贩自然也多了。昨日在闹市里的举动到底还是传入了平南王府当家人的耳朵里,二世子白渊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偏生是老王爷过世的正妻所生,老王爷拿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暴风雨似的的一头熊,别人根本就没当回事,笑吟吟地奉承了老王爷几句,一回头照旧打马上街出来逛庙会了。

    主子不能罚,下人逃不了,所以今儿赶车人不是方白换了白渊另一个贴身小厮方玄。白渊来到法门寺先不急着进门,缰绳一丢悠哉悠哉地晃入人流中去了,半盏茶的时间,转了回来手里多了两糖人。

    方玄守在车边乐呵地探头瞧热闹,冷不防瞧见了白渊,脸色立即收敛,低头老实站好。

    “小姐闹了么?”

    昨儿回去后那丫头就因为没如她意讨了那盒子回来,哭了有半宿功夫,折腾得半个王府不太平。清早抱她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泪痕,气哼哼地死活不和白渊说一句话。

    “还睡着没醒呢。”方玄答得小声,抬手给白渊打帘。

    帘一起,白渊脸冷了下来,一脚踹在方玄腿上:“混账东西!你瞧瞧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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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顾云找到平南王府的马车绝不是件难事,连寻踪觅迹的纸鹤都用不上,哪儿闹得人仰马翻往哪去绝错不了。

    可这回他是真错了。

    “这哪来的丫头!快把那砚台给我放下!哎,小心,小心别摔着!”

    玉石店的老板一头大汗,寻思着他这是冒犯了哪路神仙给他招了这么一个瘟神来!小小的个子太不起眼,一个走眼,人溜进他店里。这小贼的眼光倒好,什么都不挑,直奔着他镇店之宝的那方墨玉龙纹砚台就去了!被人给抓着了还不撒手,小脸上不见丝毫羞愧,极尽鄙夷道:“这砚台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小气吧啦的,我还看不上呢!哼!”

    你看不上,你倒是放手还给我啊!老板抓狂!

    上去抓吧,人还没近她身,她就高高举起砚台要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简直是:“土匪!强盗!”

    小姑娘一怔,茫然四顾:“啊,哪里有土匪强盗?”

    老板快被她给气死了。

    “这等下作货色你也看得上眼?”淡淡的声音不想他人,自是顾云无虞。

    老板更加泪流满面,老子的镇店之宝就被你说成了下作货色。

    小姑娘茫茫然抬起头,对上他低垂下来的眼睛,目光只停留了一瞬,慢慢往下滑,落到他腰间的田黄印上,晶莹的眸子瞬间亮了。

    顾云微微弯下腰,解下那方价值连城的田黄印,和对着小狗晃骨头一样在她眼前晃一晃:“拿这个换你那方砚台好不好?”

    小姑娘咽咽口水,迟疑地看看砚台又看看田黄印,脆生生地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