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相思赋(派派)
泶蠊沟牟汤缄亍?br /> 她虽然身杯六甲,神态依然高贵端庄,定定注视着我们,一张明丽的玉颜如同暗夜中的宫灯闪烁出耀眼光芒,她的眼神中透出诧异、不解,甚至带着些许幽怨和怨嗔看向萧统和我。
一众宫人急忙拜见她道:“奴婢参见蔡妃娘娘!”
蔡兰曦示意他们站起,眸光紧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起初不知她何意,茫然看向萧统,见蔡兰曦行为如此反常顿时明白过来:个晚我嫁给萧统进入东宫为他的“侧妃”,地位却是比太子妃低许多的“侍妾”,见到东宫正妃后理应按礼仪下跪参拜她,蔡兰曦素来注重礼节,一定十分介意此事。 萧统踌躇了片刻后,将我轻轻放下地,向她说道:“紫儿刚才经过浮桥时不慎扭伤了脚踝,今晚就不必让她行见面大礼了,明日一早我会让她去金华宫拜见你。”
蔡兰曦依然将眸光投向我,轻启朱唇道:“既然殿下有此旨意,臣妾自然依从。只是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说,殿下即使能将文华殿以湖水隔离,却依然是在东宫之内、皇城之中,试问殿下能够时时处处如此庇护着她么?臣妾面前自然不妨,若走让母后母妃发觉,殿下对她的纵容溺爱反而会害了她!”
萧统神色微变,亦并未与她争执,明眸中显露出怜惜之色,向我轻轻看过来,说道:“兰曦,紫儿她初来东宫,今后一切都要托付你。宫规礼仪确有定制,如果你担心紫儿会因此娇纵任性不服管束,今晚定要她行大礼参拜你,我决不阻拦。”
他语气虽温和,却带着淡淡的不悦之意。
蔡兰曦丝毫不惧,轻言细语道:“若是脚伤过重,殿下就不该带她出宫行走。她既然能够支持前行,又何须殿下为她担心?殿下与其事事顺从她的心意,倒不如让她自己决择。”
他们言辞之间寸步不让,萧统一心护我,蔡兰曦所言却句句有道理,言下之意我若能出东宫,便是脚伤无碍,亦可对她行礼;若是承认自己脚伤过重不拜她亦可,今晚却必定不能陪同萧统前去凝香宫。
我的脚伤虽然疼了一时,我眷恋着萧统怀抱并未动用法术疗治伤痛,见他们因我争执,急忙将淤伤化解,稳稳当当走到蔡兰曦面前,向她福了一福,行礼说道:“妾身谢氏参见娘娘!”
蔡兰曦仪态端庄,凝神对我说道:“免礼。你既然脚上有伤,这几日暂且不必来金华宫问安,你随殿下一起去凝香宫吧。”
我见她免去我晨昏叩拜她之礼仪,似乎仍给了萧统情面,起身道谢后退至萧统身旁。
萧统与蔡兰曦对视一眼后,携起我的手迈步走出东宫大门。
我唯恐他因此事心中不快,急忙分辩道:“我的脚真的不疼了,但是……我刚才也不是故意假装的!”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眼中神色迷离,凝视着我缓缓道:“我怎会怀疑我的紫儿?我只是担心,以后我会让你为我受委屈,若是如处,我或许不该……”
我心中毫无来由一阵惶恐,急忙靠近他说:“没关系,不就是多行几次礼叩几次首么?我不在乎这个!你既然已经娶了我,就不能再说不要紫儿了!”
他忍不住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微带喜悦道:“我怎么舍得?”
我仰头微笑道:“真的么?”
他似乎被我的笑容引逗得略有心动,急忙放开我转过眸光,向前急行一步说道:“ 我们稍候回云华殿再说。。。。。。先去见父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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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萧统纳妃着白色婚礼服,据《东宫旧事》 记:“太子纳纪,有白毂,白纱,白绢衫,并紫结缨。”魏晋时期玄学盛行“以无为本、反璞归真,追求清新淡雅”,崇尚白色。
我们走到凝香宫前,丁贵嫔一身简妆淡服带着数名侍女随后而至。
萧统见母亲前来,立刻停下脚步拉着我在宫门处站立等候,称道:“儿臣参见母妃。”
他身为太子,虽然对丁贵嫔十分敬重却并未向她行礼,我学着侍女们的样子跪地叩首参拜道:“东宫妾妃谢氏,叩见贵嫔娘娘!”
丁贵嫔亲自伸手将我扶起,眸光打量着我们,轻声向萧统道:“谢妃今日承蒙皇上恩典进宫,我为她准备了一份薄礼,明日一早再交与她。”
萧统神态恭谨答道:“儿臣与紫萱叩谢母妃。”
我们紧跟在丁贵嫔身后进入凝香宫内,数名宫人掩面低声痛苦不止,气氛一片沉闷悲凉。
皇后端坐在一侧凤椅上,脸色十分难看,冷冷注视着殿中跪立的数名宫人,偏殿中纱帐低垂,隐约可见皇帝仰面躺在御榻上,周围诸多太医,内侍手忙脚乱不停。
我看到郗后的脸色的一瞬间,心中油然而生一阵寒意,以前的郗后虽然阴险狠毒,却不似现在这样行诸于外,她看向萧统的眼神寓意深沉,仿佛想将他的心思看透一般,却又带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敌意。
萧统与我一起参拜她时,她冷冷看我一眼,说道:“原来今晚是太子与谢妃合卺之喜得好时辰,本宫倒是忘记了,不曾为你们准备贺仪。若是四皇儿尚在,他一定会提醒本宫给你们送一份贺礼。”
我早知道郗后会因为萧绩之死迁怒于太子,萧统奉旨假托吏部谢眺义女之名迎娶我入东宫为妃,能瞒过不知情者,却无法瞒过皇宫诸人的耳目,郗后必定心存怒恨,对我们的冷淡讽刺早已在我预料之中。
萧统眸光沉静,依然谦恭有礼,说道:“儿臣今夜奉父皇旨意迎娶谢妃,只是东宫小庆,不敢惊动母后,儿臣明日一早必定会携她前去昭阳殿;叩谢母后玉成之恩。”
郗后闻言,嘴角扬起一抹阴昧的笑意,说道:“皇上旨意亦是准太子所请,本宫并不曾替太子玉成过什么,太子何必如此客气。可惜苗昭仪薨逝得不是时候,扰了东宫喜事,皇上情形危急,吉凶尚且难卜,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太子来看一看就会东宫去吧,不要误了与新娘子洞房的好时辰!”
我见郗后出言讽刺我们,若是萧统今晚携我同返东宫,一定难逃“重色不孝”
的罪名,说道:“殿下仁孝之名传遍天下,妾身虽然初来宫中,亦知百善孝为先,今晚虽是殿下与妾身新婚之夜,妾身愿意留在凝香宫中侍候皇上。”
萧统见我如此说,向郗后道:“父皇病情不稳,儿臣怎敢回宫?儿臣今夜在父皇榻前侍奉汤药,母后不必担忧。”
郗后冷笑一声道:“太子如此仁孝,本宫还担忧什么?本宫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暂且回宫歇着,凝香宫中诸事都交与太子处理了。苗昭仪暴病薨逝一事,其中只怕另有内情,太子须得彻查清楚,否则皇上面前无法交待。”
萧统坦然应道:“儿臣一定谨遵母后旨意,将此事查明情由,如是禀报父皇母后。”
郗后起身离开后,萧统与丁贵嫔一起进入偏殿内看望皇帝。
我心中惦记着苗映香,顾不得禁忌,拉着一名哭泣的侍女问道:“苗姐姐在哪里?”
那侍女止泪摇头道:“今夜是娘娘与太子殿下成婚的好日子,昭仪娘娘才薨逝不久,娘娘不能去!娘娘日后还要为殿下天皇嗣的,万一冲撞掉了喜气可怎么好?”
我急忙说道:“不要紧,我与苗姐姐是结拜姐妹,她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能够庇佑我,怎么会冲撞喜气?你带我去见一见她好么?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那侍女架不住我百般哀求,终于将我带到后殿中,掀开帷幕道:“娘娘看一眼就走吧,昭仪娘娘她……”
寝殿帷幕后,昏黄的宫灯明灭摇曳不止。
苗映香静静躺卧在寝床之上,神态宛若生时,依然娇美动人,我想起那晚灯下偷窥她吟古诗“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的情形,却不料闲情雅韵竟成谶语,入宫不过短短半载,这如花年华的美人就撒手人寰,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扑到她床畔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轻唤道:“苗姐姐,紫萱回来看你了!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几名侍女见我如此呼唤苗映香,不停嘤嘤哭泣,其中一名边落泪边道:“昭仪娘娘自从听闻娘娘与太子殿下大婚之讯,时常替娘娘祈福,昭仪娘娘原本以为今日后可以与娘娘长伴宫中,却不料晚间就……”
我止住眼泪,听她描述苗映香临终前的情形,仔细观察她的面容,心中顿生疑窦,暗自想道:“她似乎是突然心跳加速悸动窒息而死,但是她的身体状况一向很好,此前并非缠绵病榻之人,怎么会突然薨逝?其中必定有特殊原因。”
人间的确有一种毒药能够令人出现窒息的症状而死,这种毒药蕴藏于尚未成熟的杏仁外壳中,只需三钱即可将人置于死地。我轻轻用手探取她的鼻息,果然嗅到了一缕及其微淡的杏仁味道,苗映香定是遭人毒手而死,我虽然叮嘱过她处处小心提防,却还是有人暗中谋害了她,此人会是谁呢?
思及此处,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冷笑的神情。
昭阳殿的郗后既然能对一个小小的新封良人狠下毒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正当青春年华、宠冠后宫的苗映香?皇帝宠幸苗映香后不久即出征,她之所以不肯选择这个时机对她出手,正是不想让皇帝怀疑自己趁他不在京城之机毒害妃嫔,借以撇清罪责。如果皇帝一直都在皇宫内,只怕苗映香与那名良人的命运一样,受封后不会活过三天。
我凝望着苗映香 恬静温柔的面容,心中暗暗发誓,必定要将那郗后的阴谋揭穿,不能再让任何后宫妃嫔遭她的毒手。
我拭泪起身走出苗映香的寝殿,正欲前去寻找萧统,经过长廊时迎面碰见了一名身着皇妃华服的年轻女子。
她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模样俊俏娇美中带着三分不让须眉滴豪爽之气,秀眉中隐藏着十分慧黠与机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双清澈美丽又妩媚动人的大眼睛,顾盼之间让人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她身后跟随着两名侍女,似乎在唤她“徐妃娘娘”。
她见我凝视着她,同样仔细看了看我身着的白色新娘礼服,秀眉微微扬起,试探着问:“你是太子殿下刚刚迎娶的谢妃么?”
我见她猜出我的身份,心中转念想到“皇妃”、“徐”,不由轻轻点头道:“我叫紫萱,谢侍郎是我义父,姐姐可是七王爷的湘东王妃?”
她闻言不禁微笑道:“你真聪明,我就是徐氏昭佩。我曾听说过你去徐州战场之事,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欢迎你日后去湘东王府中作客,我一定扫席煮酒恭候你。”
我见她对我态度真诚,十分感激,向她拜了一拜到:“多谢姐姐!”
长廊尽头隐约有两个人影走来,我一眼就认出了萧统的白衣,抬起头向他微笑了一下。
萧统就、发现我站在长廊内,疾步向我走过来,温柔道:“刚才去看苗昭仪了么?让我好一阵找。”
他身旁那浅灰色锦衣之人并未移动脚步,只在长廊尽头观望,并未靠近我们,徐昭佩明明见到了他,却毫无反应,转向萧统行礼道:“昭佩参见太子殿下!”
萧统看向她的眼神无限亲切柔和,缓声道:“七弟刚才探视过父皇,你们今日才赶来京城,不必在宫中守候了,先回王府去吧。”
徐昭佩向他微笑道:“我们即刻就回去。谢家妹妹貌美可爱,恭贺殿下新婚合卺之喜。”
她说完这句话,迈步向长廊尽头行去,七皇子萧绎默默等候她走近身旁,两人一起并肩出宫而去。
我见萧统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说:“萧郎,你在看什么?”
萧统将目光收回,对我低声道:“紫儿,他就是七弟,下次我再让你见他一面。”
我点点头道:“你们在兰陵祭祖的时候,我见过他!”
萧统起初微带疑惑,瞬间就明白过来,嘴角带着笑意道:“哦,原来紫儿曾经偷窥过我们,仙人湖见面之前你就认识我,对么?”
我微微噘嘴,亦不觉得害羞,扑入他怀中撒娇道:“那又如何?若不是青……”
我并不想隐瞒他任何事情,正 欲说出真相本是青蒿数次引诱他不成后负气邀约我一同前去皇陵偷窥他的模样,突然发觉不妥,急忙刹住话头,改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会相信民间对萧郎那些溢美之词的传言呢?”
他四顾长廊中无人,才放心舒展双臂拥着我,柔声说道:“你就会哄我开心……今晚我们不能回云华殿了,你会怪我么?”
我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神情欣悦,拉着我的手道:“只要那不生气就好,等父皇圣体安康一些,我就带你出宫去。”
四更鼓敲过,凝香宫中依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