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月明

我……喜欢，很……喜欢。”
　　“真的吗？”短短三个字，上官豫问得如此艰难。“真　的，”我看着上官豫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然后居然还笑着加上一句，“是在战火纷飞中结下的深厚革命感情。”……上官豫站起来，转身出门。“哥哥……”我叫住他，“璃姐姐……很好，你们一定要幸福。”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如此退出。　　　　　　　　　　　　　　　　　　
第五十章（更新）
　
夜宴。南宫昆在乾宁宫设私宴，款待我们一行。华贵妃携女容宁公主出席，南宫征阅作陪。
　　虽是宫廷森严之地，但南宫昆却考虑得十分周到，不但环境雅致，所有无关人员更是一律清退，只留大内四品带刀侍卫陆飞师父门前待命，颇有家中小酌的感觉，那八宝烩鹿唇、凤尾蒸璎珞、老参龙井翅、桂枝酿乳鸽等寻常难见的菜肴一品品流水价送上来，殿内浓香氤氲，闻之馋涎欲滴。
　　然而赴宴的人心思都不在吃上，上官睿和南宫昆一应一答的寒暄，皆以兄弟相称。一个感恩心重，一个无意求攀；一个说老弟你大恩大义没齿难忘，一个道兄台你雄心壮志苍天当酬。其余几人只是对着自己面前的菜有一搭没一搭的挟上两筷子，再不时应景举杯而已。这种环境，是人都会觉得难熬。于是，我便盼着这感恩宴快快结束。终于，酒斛罄，佳肴残，眼看这筵席到了尾声。“上官老弟，”南宫昆微醉，隔着桌子握着上官睿的手，眼看着上官豫笑道：“你这大公子器宇轩昂，将来必是人中之龙啊。”上官豫原本低头，闻言猛地抬头看了看南宫昆，那边南宫璃神情也骤然紧张起来。
　　南宫征阅锐利的目光在上官豫面上一扫而过，又迅速看向我，那目光中似乎有话。
　　我只觉得手心微微沁湿，仿佛有人用细丝挑拨着心尖，又痒又痛，一时十分难受。
　　上官睿也微微一愣，看了看上官豫，笑道：“南宫兄谬赞，犬子不才，不过是为人尚算严谨。”
　　南宫昆道：“老弟过谦，为兄倒有个好提议。”上官睿笑道：“南宫兄请讲。”南宫昆眼看上官豫和南宫璃，笑道：“璃儿自幼与豫儿生活一处，两人自然是彼此熟知的。今我看这两个孩子样貌、性情都还般配，倒不如从此做成亲家，以往你我兄弟又可多走动些。老弟意下如何？”我心里一颤，那手也不自禁的微微发抖，索性放下筷子，端坐目视酒杯。
　　上官睿的声音传入耳中：“南宫兄提议自然是好的，但豫儿资质驽钝，只怕耽误了璃儿。”
　　南宫昆大笑：“老弟这话又是谦虚了，我看这上官家两个孩子俱是好的，就连璃儿也都不错，全是老弟家风严谨，教导有方啊。”我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酒杯，只觉得心里忽冷忽热，又渐渐麻木。耳边犹传来南宫昆恭维之声、上官睿推辞之声，两人不过都是面上做戏，心里早应承了这门婚事。“他们很般配，以后很幸福。”我无声一笑，原来真是哀到深处笑比哭更难过。
　　气氛宁和，瑞气渐生。本已半残的酒局，忽因一件喜事又有了生气，一时觥筹交错，杯盏迎往。
　　南宫璃粉面含羞，一双盈盈水目半含半展，咬唇低头不语。上官豫一言不发，所有所思。南宫征阅神色莫测，似是含笑，面上却渐渐凝重。我强颜欢笑，无论如何，这是好事，我作为妹妹，理应祝福。我抬手举起杯，正要开口，上官豫却忽然站了起来，望着南宫昆、上官睿分别一躬，朗声道：“上官豫谢陛下厚爱，但豫转思再三，终觉不妥。豫与容宁公主自小一起生长，情同手足，亲如兄妹。现若是弃手足情结夫妻义，于理不妥，还望陛下三思。”我一愣，在座众人也都愣了。南宫璃脸色瞬间惨白，直直看着上官豫，眼中万般绝望。上官睿猛醒过来，沉声道：“豫儿，不得放肆。”上官豫清冷的脸庞神情倔强，一双寒冰般的眸子正视上官睿，并不退让。
　　南宫昆神情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南宫征阅低头把玩酒杯，神情似乎是了然，又有些复杂。一时众人无语，气氛沉闷异常。我心中五味陈杂，既是疑惑又是担心，面上却什么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轻轻扯扯上官豫的衣角，用唇语示意“坐下”。上官豫却只是看我一眼，淡淡一笑。对面南宫征阅忽然抬头看着我，琥珀色眼眸微微眯起，唇角抿起一道弧线，神情有些奇异。
　　我一愣，下午他与上官豫曾谈过良久，现在这里又是这般情境，南宫征阅如此机敏之人，不知道是否觉察出了什么。正在疑虑间，南宫璃忽然盈盈起身，朝着南宫昆与上官睿拜了两拜，眼中泫然，唇角却挽起一个幽幽的笑容，只听她轻声道：“璃儿多谢父王厚爱，只是，”清澈的眼光转向上官豫，笑容哀婉，“璃儿也赞同豫哥哥的话，璃儿与豫哥哥本是兄妹，若是结为夫妻，的确有些不适。璃儿只愿与豫哥哥终生兄妹相称，别无他念。”此言一出，上官豫也是微微一怔，凝视着南宫璃。南宫璃却调转眼光，并不看他，自顾自说下去：“还请父王恕璃儿出言无状，璃儿也有个想法，不知妥与不妥？”南宫昆勉强一笑，向着华贵妃解嘲道：“你看，儿女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咯。”看着上官豫，笑道：“你坐下吧，是朕考虑欠妥。”又看向南宫璃，和颜道：“璃儿有什么想说的？”
　　南宫璃眼光缓缓在我身上掠过，我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发寒：那眼光，几分无奈，几分嘲弄，几分讥诮……南宫璃柔声道：“父王已知这上官二公子本是二小姐，我这妹妹天资聪颖，容颜清丽，气度开阔，又与太子哥哥有同门之谊，向来感情笃深。上官大人对我母女又有大恩，因此，璃儿斗胆，想请父王作主，将琪妹妹说与太子哥哥。一来太子哥哥得了贤妻，二来璃儿也可聊慰姐妹之情。”
　　南宫璃说完，又是盈盈一拜，轻轻坐下。我大惊，转念一想，又在心里苦笑：祝小渔啊祝小渔，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以前，你骗了南宫璃，现在人家报复，也是理所应当。但……我看看对面的南宫征阅，某人也有些惊讶，握着酒杯只是不语。南宫昆显然也没想到南宫璃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不由有些为难。我只能苦笑，南宫璃这个要求不过是想把我从上官豫身边清退，只是……南宫征阅不比上官豫，他的妻子，将是未来的皇后。这个位子用来报恩，未免有些奢侈了。这个要求，为难的不是我，而是南宫昆。上官睿本是老辣人物，见南宫昆不语，心里已知南宫昆心中所想，忙笑着解围道：“承蒙容宁公主看得起琪儿。但琪儿生性顽劣，这个……还是多谢了。”南宫昆见上官睿如此说，也笑道：“恰好上次与阅儿说到婚姻之事，阅儿也道年纪尚轻，国事繁忙，暂不作考虑。琪儿的才智朕早已知晓，如今先看着，到时再议也好。”我大松一口气，只觉得两道眼光同时扫向我。一个是南宫璃的，哀怨中似有无奈；一个是南宫征阅的，微笑中却显深沉。我愣了愣，完了，这口气松得太早，怎么忘了南宫征阅这里还存有变数？
　　南宫征阅看着我，我也回瞪着他，两人眼光你来我往电闪雷鸣交战片刻，南宫征阅忽然扬唇一笑，站起身对南宫昆道：“父王，既然说到儿臣的终生大事，那儿臣恰好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王恩准。”南宫昆已被南宫璃刚才的一席话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又听南宫征阅要发表意见，那脸色便有些勉强。南宫征阅却并不理会这些，依旧说下去：“父王刚才所言甚是，征阅年轻气盛，还需要在国事上多加历练。因此，征阅想，不如就此说定，一年之内，不谈婚事。父王看可否？”
　　南宫昆闻言松了口气，还好南宫征阅没有再横生变数，因此那笑容也放松了三分，点头道：“征阅志在国事，自然是好的，一年时间也不长，就依你吧。”南宫征阅躬身谢恩，坐下时，却又朝我高深莫测的一笑，我顿时毛骨悚然。
　　终于，筵席在有惊无险中顺利结束，宾主俱欢，华丽退场。南宫昆与上官睿走在最首，华贵妃与南宫璃其次，我随后，南宫征阅与上官豫殿后。眼见就要出门，南宫璃却有意将脚步放慢了几拍，与我并行。“别害了他。”四个字在我耳边轻轻一晃而过。“我……”我无言，只能看着那双秀美却冰冷的眼眸含着三分怨恨，留下一声叹息，飘然而去。
　　“小五，”南宫征阅也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笑笑，轻声道：“我会捉住你的。”
　　我继续无言。我随着上官睿、上官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上官睿沉声道：“豫儿，琪儿，且慢回去，随我来。”我看了眼上官豫，某人一脸冷静，答道“是”。走到屋内，上官睿看着垂头站立的我俩，长叹一口气，道：“豫儿，你一向是个聪明冷静的孩子，怎么这次就这么不懂事？”上官豫不语。上官睿道：“我们为爹娘的，并不求你们去攀龙附凤，只希望孩子们都凭自己的能力，有个实实在在的归宿便好。璃儿的人品性情都难得，若是娶她，有何不好？总比……”上官睿又叹口气，“总比你将来被皇上指婚强啊！”上官豫闻言抬头，看着上官睿，静静道：“豫儿知道今日作为不甚妥当，但豫儿别无他选。豫儿与璃妹妹只是兄妹，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为妻。”上官睿叹道：“前次陛下已探过我口风，想为你赐婚，被我以大病未愈推脱，后来皇上将关怡公主赐与安武侯。我和你娘本想，你和璃儿就最好不过，结果你又……”上官豫低头道：“若皇上执意赐婚，大不了……豫儿不做这大理寺少卿，也没什么可惜。”
　　“荒唐！”上官睿一声怒喝，吓我一跳，“为拒赐婚不要仕途，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你能做什么？翅膀还没长硬便想飞了！你这许多年书读到哪里去了！”我看上官睿怒火正炙，赶紧劝道：“爹，您别生气，哥哥也是担心若与璃姐姐成婚，恐皇上会对您有所怀疑。”上官睿看我一眼，叹道：“若是担心这，爹自然能想出各种说辞。只是，璃儿这般好孩子，又去哪里找来？”看一眼上官豫，又叹口气，“傻小子！”我轻声道：“哥哥自然也是有他的想法，事已至此，爹，您就别生气了。就凭哥哥的人品才华，将来的……嫂子……一定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儿啊。”嫂子……呵呵……嫂子。“唉……也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们两兄妹。”上官睿道，“一个嘛，孤傲太过；一个嘛，”恨我一眼，“无法无天。”“嘎……”我一怔，这话题怎么就转到我身上来了？“琪儿，”上官睿目光转向我，脸色严肃，“我不管你在北齐时如何，总之，绝对不能与太子有什么牵扯。一入宫门深似海，回头已是百年身。你记住爹这句话。”“是。”我乖乖答道。宴会后第二天，上官睿便向南宫昆辞行，只说此次是秘密出来，恐时间耽搁太久引人怀疑。南宫昆自是不便强留，当下便安排车马干粮，令南宫征阅代送一程。春意融融，草长莺飞。出发时八人，回去时只有四人，其中一人还是南宫昆指令沿途护送的心腹。送别至城门，南宫征阅对上官睿恭恭谨谨一躬道：“上官大人，征阅想借二公子一步说几句话，不知可否？”我一怔，看向上官睿。当着南宫征阅面，上官睿自然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同意。
　　我在上官睿和上官豫的注视下，百般别扭的跟着南宫征阅走到边处，我粗声粗气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南宫征阅敛了笑容，正色道：“琪儿，你和豫不可能。”我低头看地，果然还是被南宫征阅看出来了。沉默半响，南宫征阅忽然道：“一年。”我一愣：“什么？”“一年时间。”南宫征阅道：“傻丫头，忘记豫吧。我待国事稍定，自会来找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太子妃。”“……”我郁闷，“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做什么太子妃？！”南宫征阅琥珀色眼眸光华流转，蛊惑般的一笑：“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无语啊无语！这分明是强盗逻辑！不理会我的愤怒，南宫征阅又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这是我那傻妹妹给豫的，当心别被你爹看见。”我又一怔，接过信，揣进怀里。　　　　　　　　　　　　　　　　　　
第五十一章（更新）
　　马车踏上回程。上官睿脸色不豫，看我数次，终于沉声道：“琪儿，你要好生把爹的话放在心里。”
　　我点头又点头：“嗯，琪儿知道。”南宫征阅是不错的，错的是他的身份。
　　上官豫看看我，要说什么，却又忍住，转头看向别处。过了几天，回到家中，雅夫人殷勤来接，又问了一番途中经过，当听说上官豫拒绝婚事时，不过是叹了口气。当听说南宫璃有意荐我为太子妃，却秀眉紧锁，难得的脸色严肃：“琪儿，你爹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