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
“朕今日是第一次听妳弹琴,悦耳如天籁。”皇帝突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嗯。”路映夕点了点头,举眸凝视他。
“但是,朕不想听见第二次。”皇帝的声音极为冷漠,犹如寒冰冻结。
“妳与朕谈的这个交易,朕允了。不过,妳最好牢牢记住,妳今日说过的每一句话。”皇帝冷扫她一眼,搁下手中茶杯,拂袖起身,出了水榭,踏上小舟,径自划回岸。
路映夕端坐未动,低眸盯着桌上那只精巧的紫砂杯。杯未碎,但却裂开一条缝隙,蜿蜒环绕着整个杯身。就仿若她与皇帝之间,出现的一道沟壑,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巳然造成。
“不会后悔。”她低声自语,明眸却黯淡无光。只要曦卫护送师父回了邬国,就有追魄堂的人暗中保护,再无危险。而她以后不会再束手束脚,能够全心应对时局变化,不受掣肘。
可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一些惆怅和感伤?她不是无知无觉,她能感受到,近日慕容宸睿对她渐生几许柔情。但今日她亲手将他推远了。
第三十六章:心不由己
凤栖尚在修葺,路映夕早前暗自留了一手,没有把晴沁带来宸宫。于是,便由晴沁给曦卫带去消息,护送南宫渊回邬国。
事情似乎十分顺利,没有人半途杀出来阻止南宫渊离开。但路映夕心中仍有不安,皇帝说得对,离宫未必等于万全。
“皇后还不能安枕?”低沉的嗓音,近在身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嘲。
路映夕静躺半夜,无法入眠,忽听见他的声音,着实一震。
“皇上也无困意吗?”她没有假装巳寐,轻声应道。
“朕的皇后怀揣心事,辗转难眠,朕又怎能独自好眠?”皇帝轻笑,但声线清冷得听不出一丝欢意。
“皇上,沛关攻下了吗?”路映夕刻意转开了话题。这两日,他总阴晴不定,再无几日的隐约温柔。
“朕巳下令延迟进攻,等得邬国的那五万援兵。”黑暗中,皇帝的语气似透着一股寒意。
“皇上想用邬国骑兵当作先锋军?”路映夕不由皱眉。他这分明是挟恨报复!新兵势弱,有何能力充当先锋?只应留作后援,他不可能不明白这道理。
“皇后不舍?”皇帝挪身侧卧,在漆黑中凝视她,“五万士兵.南宫渊一人性命。如此才可衬托出南宫渊的珍贵。皇后现在若才后悔,巳晚矣。”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路映夕口吻沉静,徐缓道,“兵不贵多,贵乎精。何况沛关之战,应当从地利着手,无谓硬拼。”
“皇后终愿意献策了?”皇帝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臣妾没有身临其境,所以才一直未敢草率出谋划策。”路映夕平静应对,“如果皇上不怪罪,那臣妾就说一说愚见。”
“说。”皇帝简单地吐出一字,右臂突然伸展,将她揽进臂弯。
温热的体温,顿时熨烫她微凉的身躯。不自在地蠕动一下,她才又开口:“沛关一带,山多林密,最宜设置陷阱。与其强攻,不如引敌来犯。”
“皇后果然擅用计谋。”皇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褒贬难分。
路映夕无奈轻叹,她不想邬国兵马平白牺牲,只好献计。
“龙朝自恃熟悉地形,定一毋就设好陷阱。”她娓娓说道:“若要迷惑敌军,就必须假装上当,溃败而逃。敌军趁胜追击,便引其入瓮。”
“緃使此计成功,也只是小胜。”皇帝以下颚摩挲着她的发顶,像是亲昵缱绻的温存。
“是,而且经此一役,龙朝受挫,必会生了警觉,处处防备。”路映夕身子稍僵,他的呼吸吹佛着她的发丝,令她颊上生痒。
“嗯,然后?”皇帝悠然追问,有意无意地下移,坚毅下巴碰触她的颈项肌肤。
“龙朝不敢大肆反攻,此战便能拖延数月。”路映夕口中冷静地分析着,却被他似有若无的举动扰乱心神,蹙眉接着道:“待到冬天,海城的滨河冻结成冰,我军就能两面进攻,再不必忌惮龙朝水师。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备足粮草。”
“皇后想得十分周全。”皇帝似是赞许,道:“初春,龙朝挑起战端,进犯三国交界地,便是看准距离冬季甚远,即使掠地未遂,亦能自保。未想时光如梭,大半年转瞬即过。”
路映夕微微弯唇,接言道:“龙朝只是没有想到邬国与皇朝迅速结盟。”若非如此,也许邬国巳被龙朝吞并。局势不由人,更不由她。
“朕与妳的姻缘,也就由此开始了。”皇帝语声轻柔,却是意味深长。
“或许,这便是姻缘天定。”路映夕心生感叹。是否从她出生之时,就巳注定了?
“皇后也信命数?”皇帝臂腕收紧,把她彻底搂进怀里,极近地对上她的眼眸。
“只信五成。”路映夕答得非常诚实,“如果天要毁人,臣妾不会逆来顺受。”
“何谓毁?性命?自由?抑或幸福?”皇帝直勾勾地逼视她。
“臣妾没有仔细想过。”她很轻地摇头,有所保留。
皇帝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眸光幽深,低沉道:“夫为天,朕即是妳的天。朕不会毁了妳,但也容不得妳反抗。”
“皇上?”她一怔,心底难抑惊慌。听他话中意思,是今夜就要………
皇帝未再言语,蓦地俯身,封住她微张的唇。吻得霸道,不容她退避,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长駆直入。
唇齿问灼热纠缠,她脑中轰然空茫,只觉两气息交融,辨不清彼此。
皇帝胸前的剑伤初初结痂,他却浑然不理,右臂强而有力地箍牢她的??腰,唇舌火热,近乎狂烈地与她深深缠绕。他并非柳下惠,每一夜她清幽的体香窜入他鼻端,都在无形地诱惑他。他忍耐,只因不屑强夺,可他的尊重,得到什么回报?
思及此,心火愈旺,巳然分不清是妒火还是欲火!
他的吻蜿蜒落至她敏感的颈窝,抬起一手,略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
“映夕!”他低唤,冥黑瞳眸升腾起两簇幽蓝色的火焰,像使寝屋内的空气燃了起来,连带要灼伤她晶莹的雪肌。
“皇上?”她心跳失速,怦怦杂乱,惶恐地回视他。
“朕只问妳一句话。”他的大手停留在她胸口,只差少许就要罩上,目光隐忍而火热。
“什、什么?”她的脸颊涨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声音有些颤抖,甚至身躯也轻微战粟着。
“是否甘愿把自交给朕?”他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沙哑中蕴含强烈的渴望。他不是今夜才想要她,有过无数夜的冲动,只是一忍再忍。
她怔怔望他,浓黑长睫无措地扇动,既慌乱又害怕。她曾说服过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可是,仍然感到恐惧。身与心,她都想为自己保留。这个愿望,太奢求了吗?
“回答朕!”他从牙关里蹦三个字,视线扫过她半敞的衣裳,那粉色亵衣根本掩不住诱人春光!天杀的!他何必再坚持所谓的尊重?!
她迟迟未答,清眸似被露水沾过,迷蒙而无辜。然则,她心里早巳绞成一团,挣扎于顺从或抗逆的纠结选择。
“妳不说话朕就当妳默许了!”皇帝难耐地低吼一声,倏然再次压下身来,与她密不可分地紧贴,一举含住她柔嫩的唇瓣。
他的吻带着天生强势的霸气,异常火热猛烈,每一次吸吮,都像要把她席卷吞噬。
“唔……”路映夕本能地推拒,这种征服式的强悍引起她骨子里的倔强。
“不许拒绝!”皇帝略微抽离开唇,低声喝道,旋即又狠力覆上她的双唇。
“不!”她下意识地伸手,猝然一把推开他压迫下来的胸膛。
“不?”皇帝退开些许距离,愠恕地俯视她,俊容被强忍的欲火折磨得有些扭曲。
路映夕拉紧衣领,垂眸低低道:“皇上恕罪。”
“恕罪?妳犯了什么罪,需要朕饶恕?”皇帝声音透寒,夹杂怒气。
路映夕小心翼翼地避过他,坐起身来,轻声道:“皇也希望臣妾甘情愿不是么?为何不能等那一日?”
皇帝冷冷地笑起来,心头热火似瞬间被凉水浇灭。她果然还是不愿意!心甘情愿的那一日?难道要他等到发白齿摇!从没有一个女子敢这样忤逆他!
“皇上对自己没有信心吗?”路映夕低垂眼帘,脸上嫣红未褪,低着声道:“皇上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优秀男子,应有自信,假以时日臣妾必会全心爱上皇上,那么又何必急于一时。”她只能赌他的骄傲,也是赌自己的骄傲。因为,越不容易得到,男人便越想得到,她相信他亦不例外。
皇帝冷嗤,深眸阴暗,却未接话,她的心思,他又怎会看不穿。但是她想得没错,他是有傲气之人,强占一个女子的身体又有何意思!
“皇上,臣妾自幼生活在皇宫深院,平日接触的不过是一些宫婢太监。臣妾对于世间情爱,不甚了解。”她干脆把话说更明白,微抬起眼觑他,“臣妾与师父之间,情同亲人,情同亲人,并非爱情。臣妾懵懂驽钝,但皇上圣明,应知臣妾所言非虚。”
她说得斩钉截铁,但其实心里犹有几分迷惘。她对师父,是亲情吗?可是为何与父皇的感情截然不同?究竟,什么是爱情?
“妳有一张能言善辨的巧嘴。”皇帝冷淡启口,掠过她被他吻得红肿的樱唇,眼光不由一沉,染上几许暗热,“舌灿莲花,叫朕都不禁心生佩服。”
“皇上谬赞了,臣妾说的只是真心话。”路映夕举眸看他一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又逃过一劫,却不知下一次是不口还有此好运。
“朕之同妳的话。但,并不表示朕会照妳的话做。”皇帝轻勾唇角,划出一道邪佞孤度,“妳可知,闺房之事,男人具有天生的优势?倘若某日妳触犯了朕的底线,朕不会再顾虑什么君子风度。朕得不到的,朕就会亲手毁了。”
“那皇上与姚贤妃又有何差别?”路映夕脱口道,随即自知冒失,补充道:“玉石俱焚,伤人亦伤己,臣妾笕得,极端的行事作风总是不太好的。”
皇帝沉默不言,冷睨她,半响,才徐徐抽回视线,径自躺下。
窗框外,缕缕月光照射进来,駆散了几分黑暗。路映夕心中长叹。天威难测,看来往后她要加倍小心,莫再大胆捋龙须。
皇帝阖目躺在一侧,心情比她更加复杂。杀了南宫渊,毁了她,他的世界是否才会得到平静?
第三十七章:暗流波动
南宫渊离宫巳两日。时至七月初七。
路映夕起得份外早,心中莫名不安,眼皮直跳,一种不祥之感在心底蔓延。
恍惚记起十一岁那年,师父诉她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师父对着夜空念了一首诗,她听着只觉词句琅琅,格外好听,但并不懂其中深意。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如今再回想,她才模糊忆起师父当时并没有念出后半阙。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从来都不知道,师父曽经有怎样的故事,也不清楚这些年来师父如何看待她。她与他之间,情愫朦胧,似爱非爱。她原本坚信,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师父更优异出众的男子。可现在她动摇了,甚至隐隐有种背叛的愧疚。
“映夕。”皇帝唤她,打断她兀自回忆的怅然。
“皇上要去早朝了么?”她坐在镜台前,转首看他。
“嗯。”皇帝巳梳洗完毕,一身明朗帝袍衬得他益发英俊高贵,“今晚夜宴,妳自行准备。”
她颔首,起身恭送他出寝门。
皇帝颀长挺拔的背影渐渐走远,却留下句悠长的低吟:“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她注视着消失于门扉的明黄衣角,不期然想到他曽说过的‘爱,不得’。而又思及,前夜,他最终没有占有她。她知??,并非她辨才高超,而是他有傲骨。
她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懂他,无需言语,或许仅仅眼神流转,便能意会。
如果,没有身份的对立,如果,都没有过往,她是会爱上他的吧?她的防线,好像只剩下了身体的坚守。这个念头今她感到无比害怕。
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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