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贼 作者:维他命硬(纵横12.10.10完结)





“回皇上,五年零三个月了。”
平南王依旧一动不动,双手拢在胸前,双眼盯着皇上身前的那一块红毯上的五爪金龙,谨守着一个罪臣该有的行为举止。
“五年零三个月,苦了你了。”皇上转身向前一步,看透世事的双眼隐隐发红,眉头也皱得越发的紧了。他挥了挥袖,屏退了庆安宫里所有的宫人。
平南王躬身退后一步,卑躬屈膝的将身子又压低了几分说道:“将我大庆的光芒普照大漠,罪臣不觉得苦,只觉得甘甜有余。”
“朕说过了,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以罪臣自称了。”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弟弟与自己而今不再有一点亲情只有死板冷淡的君臣之礼,这位叱咤方遒的大庆皇上,心里泛起了一股悲哀,老眼模糊了起来。
“罪臣有罪,这五年蒙皇上恩德可戴罪立功,罪臣每日每夜都静思己过,自觉罪孽深重,皇上就遂了罪臣的心愿吧。”
一滴清泪,落入飞凤眼之中,融入不见,只是那只飞凤眼更加的黑亮,更加的黑亮。
平南王一直弓着身子,从未直视皇上一眼,他是罪臣,不敢逾越。
“你匆匆而来,必定是有事要与朕说,何事?可是大漠那边出了事?”皇上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只越发黑亮的凤眼,模糊的双眼渐渐清晰,这时他才注意到,他这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弟弟,而今已经是双鬓斑白。
“大漠那边一切安好,罪臣回长安,只是想与皇上讨个人情。”
平南王,大庆皇上的亲弟弟,在七年前,一战平定大庆南部战乱,收服了十多个番邦小国,皇上龙心大悦,赐其平南王之名,从此他名动大庆,人人敬畏人人崇敬,在军中更是有着军神的称号,但就是这样的男子,在五年前,却犯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错误——通敌卖国。
一封写给当时大庆最大敌国大皖国的通敌的书信,证据确凿,让这个光芒万丈人人敬仰的男子,跌下了云端,从此污名永留青史,一个污点,掩盖了几年的辉煌。
好在大庆皇上,他的哥哥对他还念着旧情,对他以往的功劳还记在心里,盛怒之下,这位当时手握着三军的男子,经过皇上一夜的苦思后,被削了所有的军权,抹掉了所有的军功,流放到了大漠,这一去,就是五年。皇上并未消掉他的封号,只是抹掉了他的名字,当年皇上昭告天下,他的弟弟大庆的罪臣,从此就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平南王。
所有这个男子,无名无姓,只是盯着一个平南王的空壳,存活在环境恶劣的大漠,五年的风霜,已经将当年那个挥斥方遒的平南王磨得没了一丝菱角,俊俏的面容也早已爬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头英发,早已斑白。
他能回京,还是以为当年皇上的那道圣旨,皇上到底是念旧,对于这个弟弟更是不舍,所有这个大庆的罪臣,每五年有一次回京的机会,今日,正好是五年零三个月,平南王从大漠出发抵达长安,花了三个月。
“人情,为了那个孩子?”皇上挑眉,脑子浮现一张脸。
平南王老泪纵横,却突然的对着红毯笑了笑,如他脑中浮现的那张脸一般。“皇上英明,罪臣想为那个孩子,讨个前程。”
“二弟,你明知朕不喜那个孩子,何苦要让他卷了进来。”皇上迅速转身,抬头狠狠的揉着阵阵刺痛的眉心,一张脸苦着如吃了黄连一般,
“皇上就念在那个孩子孤苦无依,念在罪臣当年也算是有功与大庆,成全了罪臣最后的一个心愿吧。”平南王再次退后一步,双手合拢,双膝跪地,虔诚,伏地不起。
“朕,会考虑考虑的,你此行回长安不易,想不想去小词的府上看看?”
“小词,现在应该是皇上的左右手了吧。”提到那个妹妹,平南王笑了笑,眼角的皱纹也似乎是淡了许多。
“她替朕看着内库,一直都做得很好。这次去青州,她也会去。”见平南王终于是笑了,皇上也是感慨的将这位平南王扶了起来。
“怎的?她会去?罪臣记得自从那件事发生了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青州了,今年居然也会去。”平南王满脸惊愕,脱口而去的话已经将他拉到了过往的回忆中,那道他谨守的君臣鸿沟,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那些回忆填平了一些。
“嗯,她说二十年了,想去看看,你去吗?五年才见了一面,就过些日子再回去吧。”一个平南王的放逐,在皇上的口中,不过是让他换了一个住的地方,似乎根本就不担忧他在大漠的生活,更没把他当做罪臣,只是把他当做了一个住的远的弟弟,把这五年一次的见面,当做了这个弟弟的探亲之旅。
“青州,想必现在二十三弦河上依旧夜夜笙歌,想必南山依旧白雾缭绕,想必天阑依旧奢华,只是不知天阑前的荷花湖还在不在,不知二十三弦河畔的杜家是何光景。”
提起青州,这位平南王的记忆一下全打了开,对已经阔别了六年之久的青州里的那些过往历历在目,那些记忆中依旧鲜活的人和事,一下子全鲜活了起来。
“若是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吧。”
提到这些青州有名的地名与建筑名,皇上一直都是一脸淡漠,在平南王提到二十三弦河畔的杜家时候,他不悦的挑了挑眉,负手,双眼突然的就冷漠了起来。
“不去了,我是罪臣之身,不该与皇上同行的,这次皇上去青州,就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吧,看着他好了,我也就安心了,然后我就会离开长安回到大漠,不再挂念这些俗事,恪守本分。”
“不再挂念,二弟,你是怎样的人,我这个做哥哥的最了解了,敢问这二十年来,她在你心里可曾淡过半分?”
“皇上,往事如梦,罪臣,忘了。”平南王退后一步,避开了皇上咄咄逼人的眼神。
“忘了?那为何念着那个孩子,还为了他不远万里回到长安也要为他求得一个前程。”皇上拂袖,君王的威严,如山一般压得平南王不敢再退一步。
不能退,那就跪吧,反正是罪臣,平南王惨笑,双膝跪倒,匍匐在地道:“罪臣,有罪。”
皇上无奈的叹了口气,抖了抖宽大的衣袖再次将手负到了身后说道:“好了,你与小词五年没见,她很是挂念你,你若不愿去青州,就现在去长公主府看看吧。”
“罪臣遵命。”平南王起身,行礼,躬身慢步,退出庆安宫,退出这个皇宫里最奢华的地方。




027:他是平南王
长安,时隔五年,他回来了,可是一切,似乎还是离开时的模样。
皇上依旧是九五之尊霸气威严,除了眼角越发多越发深的皱纹与越来越了然淡漠的眼神外,其他都如五年前一般,就连提到那个孩子与小词时的模样,也还是如当年一般。
小词,时隔五年,你成了什么模样………………
皇宫如城,空荡荡的场地最是易来风,皇后与后宫几位妃嫔收拾好了行装让宫人放到了出行的马车上后,一同向着庆安宫而来。
被宫婢簇拥而来的皇后身旁,有一名面系着白色纱巾的瘦弱女子,看起略显朴实清雅的装扮与瘦弱苗条的身形,与身旁的三位妃嫔和皇后都大不匹配,身着金色纱衣,里面的杭州丝绸白袍若隐若现,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这身皇后娘娘特地为她挑选的行头,是她唯一一件算得上珍贵的衣裳,但这份珍贵对身旁几位贵人而言,不值一提。
走在长廊间,她甚至有些抗拒有些落寞,似乎长廊前头那座宫殿,是一个吃人的恶魔一般,让一个年方十九的姑娘发自心底的恐惧不安。
“小白,别怕,皇上英明,既然答应了让你随行,定不会与你恼怒,你且跟在我身后,小心行事便可。”皇后见身旁的女子面色紧张身子发抖,便拉过了女子紧张拢在身前的手,柔声劝慰着。
“那不是……”站在皇后身后的林妃手指的长廊外,嘴唇失态的张开着久久不言。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林妃你这个一惊一乍的性子,也要改改了。”皇后的话被林妃打断,自然生出了一些恼怒情绪,加上林妃一直仗着大皇子的地位在后宫里目中无人,皇后对她向来不喜,所有没问原由,这逮着林妃的失态讲她教训了一通。
“皇后,臣妾知错了,您看那,那不是平南王吗?”林妃被皇后逮住话柄,虽有不服却有不好发作,只得认了错。
顺着林妃所指之处看了过去,皇后与景妃旦妃都是满脸惊愕,谁不知这个平南王放逐到了大漠,这怎么又回来了,公主对这位叔叔并没有多少印象,看到皇后一脸惊愕的她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了过去,只看到一名男子在庆安宫外的青石板广场地上走着,看这方向,显然是刚刚才从庆安宫走出来的。想到庆安宫,她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张只见过一次脸,心中满是恐惧不愿在想下去。
感受到手心里那只手的颤动,皇后最先回过了神,又开始柔声劝慰起公主起来。
“五年前皇上曾有圣旨的,算算,五年的时间也是过去了,你们稍后切莫与皇上提起平南王,今日就当作没看到这一幕,听到没有。”
皇后厉声厉色威严毕露,知道平南王那些事的三位妃嫔自然满口应承。唯有公主白一脸的好奇。
“小白,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听到了吗?”皇后柔声宽慰着白,拉着她的手迈开了步子。
公主白是皇上的禁忌,平南王就是大庆的禁忌,此行去青州本是高兴的事,皇后不想因此惹得皇上不愉快也是自然。
那年平南王那件通敌卖国的事死了多少人,要不是有纳兰将军,要不是平南王没有反抗束手就擒,只怕会死更多的人,如今五年过去了,再为这件事死人,是不值当的。大漠贫寒,是真的贫寒,去年草原上的蛮人又迁到了大漠,相比那里的生活就更难了……哎…………皇后长叹了一口气,始终都没发把方才见到的那个背影一头白发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联系起来。
林妃景妃旦妃知道当年平南王通敌一事,也比常人听到了多一点的风声,对这个被三军一直奉为三军的男子,她们虽然好奇,却没有打算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谁都知道,提起议论平南王,在大庆的律例上,都是大罪。
…………………………
长公主府,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的长公主正坐在大堂里喝着茶,茶刚刚喝了一口,一个下人就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了炎热的空气,传入了满脸惊愕的长公主耳中,把她拉回了现实。
“快快让二哥哥进来,不不不,我要亲自去迎接,来人,将这些碎片扫了去。”说完,这位向来端庄高贵此时却是慌乱紧张如少女的长公主提起了拖地的裙摆,不顾形象的朝着长公主大门飞奔而去。
长公主高大的朱门外,矗立着一个中年男子,依旧宽厚的双肩,依旧魁梧的身形,依旧如山屹立,依旧沉默如海,长公主看着背对着长公主府的男子,一双凤眼满是热泪。
“二哥哥……”阔别了五年,长公主对这位仁厚宠爱他的二哥哥的思念,早已经将她裹成了一只吐丝的蚕,五年了,五年了,终于能再当着他的面叫一身二哥哥了…………
一滴热泪,滑落脸颊。
平南王转身,看到了阔别五年的一张脸,他眯着通红的双眼,给了这个妹妹一个大大的笑容。
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若是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平南王紧紧盯着那双灿然的星光水眸。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
“小词,别来无恙。”
长公主紧紧抿着嘴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这一声小词,没想到这个世间,还能有个男子可以这般温柔的叫着自己小词。
“二哥哥,这些年,你受苦了。”长公主看着平南王那一头华发,画着青山黛的柳叶眉蹙成了弯弯的曲线,两滴热泪,又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当年的二哥哥,是如何的威猛盖世,是何如的英俊潇洒意气风发让长安的女子痴迷,可就是这样的男子,这才五年,就成了而今的这般模样。
感受到长公主目光中的惆怅凄凉,平南王嘴角又长扬了几分,他走到了这位让很对人畏惧的长公主面前,伸出了他的手,满是宠溺的揉了揉长公主的后脑勺。怕将长公主发髻揉乱的他很是小心谨慎,只是轻揉了两下后,他便收回了手,如一个哥哥安慰妹妹一般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由黄纸包着红丝带系着的东西摇晃讨好着举到了长公主眼前说道:“看,你最喜欢吃的荣锦记糕点。”
双目看着那包被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