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
那宦官口快:“郡主这说的哪里话…”突然省起对方身份,赶紧轻轻给自己一个嘴巴:“奴才放肆了,奴才自己掌嘴,郡主,不是奴才驳您的话,奴才们并不敢仗势欺人,实在是这两小子放肆,打人在先,若是被人欺到头上还不教训,那咱们堂堂燕王府的皇家颜面,都给抹了个干净,奴才也没脸领这个内典差使了。”
这奴才伶牙俐齿,说话连珠炮也似,眉目之间灵动诡谲,言语时目光乱闪,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浑身机簧消息一碰乱响的角色,那孩子看来年幼老实,如何挡得这骨子里溜滑的阴人,微微呆了呆,脸红了红,半晌缓缓道:“爹爹和哥哥们今日也有出城打猎呢,稍候便到了,你这挡在路当中,算是什么事儿呢。”
“那好办,郡主。”那阉人躬躬腰,笑嘻嘻道:“奴才立即把这两小子押走!”转身招呼家丁护卫,推了我们就往前走。
那孩子瞟了瞟沐昕,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我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王府贵女,这软性子也真少见,也不挣扎,由人推了就走,却不料押我那厮大约是想着讨好那阉人,大力把我一搡,粗声喝道:“臭小子,磨蹭什么,老实些!到了王府,有你们好看!”
我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忍不住前冲了几步,正正撞在那孩子停着的轿子轿栏上。
那轿栏颇坚硬,我猛然撞上,立时腰间一痛,其时余力未尽,还要前冲,我一侧身,飞快让过轿栏侧的轿夫,避免了再撞到别人身上的尴尬,堪堪站定,心中怒火早已升起,我不犯人已算这上上下下的人祖上积德了,居然还不知死活的招惹我?
手腕一转,牛筋绳已寸寸断开。
…
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第二十五章 不是人间富贵花(二)]
然而还未等得我出手,白影一闪,犹如电光升起,腾身一转间,飞腿踢弹,那兵丁立即呼号着捧着脸跌了开去,那影子也不停留,半空中一个转折,已到了我身侧,扶住我的肩,急声道:“怀素,撞到哪里了?没事么?”
我缓缓一笑:“没事,不过很快他们要有事了。”
沐昕惯来清澈忧郁的眼底多了丝焦灼与担忧,先仔细的将我打量了一番,又看看那轿栏实在伤我不得,才放下心来,定了一定,渐渐回复了淡漠清冷之色,眉宇间似罩了层寒霜,冷冷道:“我本来看在高燧面子上,想着不必闹大,随他们回了府自有交代,不曾想这些人如此骄狂,既然如此,便帮着高燧教训教训奴才罢了。”
我微微一笑,负手而立,揍吧,狠狠的揍吧,我很闲,一点也不介意动动筋骨逗逗恶奴。
刚才被打的兵丁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左脸,掉落了几颗牙齿,满嘴鲜血的大呼:“兀那小子又打人啦,兄弟们给我上,来顿狠的,叫他们知道燕王府的厉害。”边呼边跌跌爬爬冲上来。
我不待他近前,突然上前一步,长袍一掀一脚踹出,正中他右脸,踹得他再次呼号着捂着右脸跌了出去,半空中鲜血与牙齿齐飞,惨呼与骨裂同响,正正砸进了蜂拥而上的兵丁队伍,立时惊呼乱叫,滚作一团。
那人杀猪般的惨叫声里,我负手如前,淡淡冷笑:“号称带甲十万,革车八千,以骁勇善战闻名天下的燕王府,教出来的竟全是这样的窝囊废?”
“燕王府的人是不是窝囊废,你先试过了本王才知道!”
声到人到,伴随着猛烈罡风,拳影重重里隐现惨白利光,寒锋冷冷,直向我心口抓来!
“敢动我的人,扫我的面子,叫你死一万次!”
暴戾喝声里,我双眉一挑,怒气陡生,这人内力不弱,掌套钢爪,出手刚猛毫不容情,招数直冲要害,不过区区琐碎纷争,略略扫了些面子,竟如此狠辣至草菅人命,心性狠毒可见一斑!手腕一翻,银丝雪光闪现,电射逼向他瞪大的双目之间,而身侧,沐昕冷笑却已淡淡响起,袍袖一卷,白玉似的手掌已抢先轻轻迎上。
“轰!”
沉闷声响里,那偷袭者一个跟斗倒仰翻身,轻巧如燕般利落的翻出丈外,落地时却微一踉跄,抱住右拳的拳套,恶狠狠抬头,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沐昕,而我眼尖,已经看见沐昕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那人右拳五指钢爪都折断了。
我看着那少年因为愤怒有些扭曲却依然英俊,并且有些眼熟的脸,微微诧异,刚才听他自称本王,难道是燕王本人来了?可是不对啊,燕王今年应有四十许了吧,怎么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间满是骄矜之气,冷冷盯着沐昕,轻哼一声,刷的扒下已经废掉的钢套,往地上一扔,喝道:“你们伤了我的护卫,还毁我飞鹰爪,我要你们碎尸万段!”探手入怀便要取什么东西。
眼见众人都是神色一紧,我心底一惊,直觉那不是善物,跨前一步,正要银丝出手阻止那小子,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冷斥:
“住手!”
我怔了怔,缓缓回头。
听见自己的声音和那少年少女的微含凛惧的声音同时响起。
“父亲!”
“父王!”
…
出了点岔错,未达到预计字数,明日多补。
[正文:第二十六章 不是人间富贵花(三)]
我在众人的簇拥下,骑在父亲命人牵过的一匹四蹄踏雪上晃晃悠悠往燕王府走,那满嘴牙齿掉光的兵丁惨白血红地给我执蹬,而那嚣张的太监正苦着脸给我牵马,满队的家丁兵士噤若寒蝉,缩着脖子闪着眼光偷偷看我,不明白怎么刚才这个差点被下了王府重狱的小子,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女儿。
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
即使是刚才那声父亲出口,然后那群人突然就矮了下去,矮在了父亲和我的面前,直到那死太监跪爬过来抱住我的腿涕泪横流的求饶,然后被父亲大怒之下一脚踢开,我都混混沌沌的有点迷糊。
父亲惊喜的脸还是很清楚的,因为离得太近,我连他眉梢的一根发银光的眉毛和嘴角的一颗浅浅的斑点都看得清楚,自然也漏不掉他那激动的表情:“怀素,你终于来了!爹爹盼了你好久!”
我痛苦的捂住胸口,很想一拳问候下这张雍容高贵的俊脸,噩梦成真啊,我的父亲,那个因娶妻而负了娘的父亲,是当今燕王殿下,当年贵为皇子,如今贵为皇叔。
那么,我想不出这天下还有什么无奈能让他抛情绝恋?
死了我最后为他辩解为他找因由的心。
他不是常人,不会因为生计家世被迫抛妻弃子。
燕王府不会养不起一对只喜欢吃蔬菜的母女。
那么,男人,尤其是身处高位的男人,所有的欺瞒与绝情,多半是为了更野心和目标和更高的位置。
想到此处我看了看父亲,他端肃而严正,高贵如神祗,眉宇间八风不动,十足十贤王模样。
突然想起在荆州府听见的那个梦传玉圭,神人示鼎的传言。
忍不住从鼻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笑得为我牵马的死太监浑身一抖。
沐昕听见我的笑,心知肚明的转头看我,目光里有抚慰与了解,我心中一软,知道这聪明的少年,已经猜出了这身世恩怨来龙去脉,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却多半是迷惘的。
感觉到奇异的不友好目光,我转头看去,那少年满面阴狠的打量我,哦,朱高煦,高阳郡王,我父亲的第二子,我的弟弟。
身边的凉轿被人轻轻掀开轿帘,有人从帘缝里悄悄看我,这位目光比较温和些,我垂睫一笑,朱熙音,常宁郡主,父亲的幼女,我的妹妹。
再加上我那尚未谋面的大娘徐王妃和其他兄弟姐妹,倒真是高堂俱在,弟妹双全。
可惜终究是学不来兄友弟恭,和乐融融,因为这是别人的家庭,不是我的。
父亲却是喜悦的,然而喜悦里隐有淡淡焦虑之色,似有困扰之事纠缠,虽然笑纹舒展,眉却不自觉的紧紧皱着。
难不成是担心那位开国第一功臣之后,以贤淑贞静著名的徐王妃刁难我?他有这么好心?
沐昕纯净的眼神轻轻掠过我,担忧之色隐隐浮现,他也未曾想到我是燕王之女,也许在为我即将面临的局面忧心,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放心,刘怀素从不曾畏惧什么来,想见便见,不想见便不见,去留由我不由人,也许硬拉确实未必肯来,但到了门口却跑掉,岂不是大大的示弱?
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过萧墙,砖城,进了宏制辉煌的燕王府,父亲命朱高煦好生招呼沐昕,便亲自带了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越过重重殿宇,直至处处修篁夹道,婆娑摇曳的后花园,浮波曲桥尽处,有飞檐小楼,楼门口两名侍立的艳装少女美目流眄,恭敬的施礼后轻挑绣帘。
便见四角宫灯,堂侧红木花架,一盆春兰秀叶滴翠素馨初绽,阵阵幽香;另一盆山水盆玩,碧漪横舟,峰峦参差,咫尺之间犹瞻万里宏景,红毡地上摆着八把镂花楠木椅夹着檀木茶几,安置着粉彩梅花纹小盅,耀州窑海棠六叶盘,青石地上釉里红八棱松竹梅象耳高瓶插着翠稚雀羽,高瓶旁,一身杏黄香罗纱绣金宫裙,披蹙金水绿纻丝云肩,云髻高挽的女子正闻声缓缓转头。
我深深看着她明净的容颜,她并不算十分的美,比起娘亲差得很远,然而下颌弧度柔缓而坚定,一双眼明光四射,威仪内蕴,顾盼间气度端严。
皱了皱眉,退后一步,不赞同的看了父亲一眼,我有同意现在见她么?我还以为他要给我安排先见见兄弟姐妹们呢。
她却已微笑迎上,却并不迎至我面前,三步远处站定,站出贵妇的款款风姿,不近亦不远的距离,合宜至无可挑剔的举止,我眼瞳一缩,好个知大体识分寸的燕王妃。
父亲的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波动:“怀素,这是王妃,还不上前见过。”
我看着他和她,相视而笑,俱都气度和雅,哪似正室初见老爷在外的私生女,倒如情深义重的夫妻晨昏相见,各各摆出最为合适的微笑与目光。
好个鹣鲽情深,举案齐眉,他无愧她无忧,他不曾别有所爱,她亦不曾被背叛,坦荡如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彼此在彼此的笑容里平和生存。
原来这就是皇室风范,贵人行止,原来做人就是要将所有的真实情绪握在掌心,抹一抹脸,便换了脸谱。
突然想起娘亲逝去那一夜,她鲜血淋漓的脸,高傲清绝的脸,冷漠澹然的脸,闪烁在冷月凄风里,交幻成泛白的绢帛,一字字写满血色的痕迹。
她如此骄傲,难怪做不得这燕王妃,这般隐忍大度,温良恭俭让,真真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所有的念头只在心头一闪即逝,面上却声色不动,微微笑着福了福:“见过王妃。”
今日我拜你,是拜个曾将我们母女打入地狱的敌人,不论这事有无你的参与,你终究是胜利者,我服输你一次。
拜完这一次,以后,各安天命。
…
当晚家宴。
罗列珍馐,琳琅八珍,燕翅驼峰,鹗炙狸唇,满堂金碧里,众人神情各异,虽然都拘束着皇室气度,努力不至失态,然而那酒席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人人吃得食而无味。
西平侯府和燕王府向来交好,父亲自然视沐昕如子侄辈,他也在受邀之列,坐在朱高燧身侧,默默喝酒,目光时不时探向内堂,全然没注意到常宁那几个,也时不时觑向他。
我是最后一个到席的,先在内室换了女装,烟青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碧玉七宝玲珑簪,簪尾垂细细银光闪烁的流苏,流水般拂过鬓边耳侧,伴裙裾缓缓拂过地面的细碎之声,举动间宛如步月行云。
从帘幕后出来时,那些写满了诧异鄙弃不解讥嘲的眼光齐刷刷盯过来,然后变幻间深深成了讶异之色。
室内安静了下来,似可听见烛泪滴落烛身的微响。
我笑了笑,然后,他们齐齐震了震。
一刹的静寂之后,朱高煦的目色迅速回复了当初的鄙弃味道,冷哼了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父亲右下坐着的男子,长脸细目,眉目间有徐王妃的影子,深深看着我,然后转过头去。
朱高炽。
高燧却端着酒杯,满脸好奇的看着我,他年纪尚轻,眉目俊秀,看来颇精明灵巧,毕竟是一母所生,他和朱高煦气质最为仿佛,只是后者阴悍之气更烈,肤色也稍稍黑些。
父亲的三个女儿华服盛妆的坐在另一侧,先前听王妃说,有两个已出嫁,那么余下的待字闺中的郡主们都来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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