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
年,风骨清绝,飘然行如谪仙,一落步便是一溪冰泉,然而于他衣袖微拂间,我亦仿如看见银衣的身影淡淡浮现,含笑流波凝睇,美丽温柔容颜,一回眸便是一朵彩云。
心底微微呻吟,贺兰悠,你现在在何方?
可如我思念你般思念着我?
……
呼!
当我从凌厉风声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就这么一恍神间,急性子的朱能已经动了手,果然是大开大阖的威猛招数,毫无花俏直劈而下,他臂力沉雄,挥刀时带起的猛烈罡风,竟致沐昕发尾向后直直扬起。
这一刀,他竟是出了全力。
我心中暗笑,这粗人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也并未如表现得那般轻敌,只是这种极刚的路子,碰上沐昕,一定是没用的。
刀光如雪,转眼便到了沐昕身前。
沐昕面无表情,稳如泰山。
刀光到了他鼻尖。
沐昕连睫毛也没颤动一丝。
众人的惊呼声已变了调,朱能的目中也变了色,他根本未曾想到沐昕不避不让,这一刀出了全力,此时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回撤了,想到堂堂侯府公子就要命丧自己刀下,不由露出惊慌之色。
便在此时,沐昕动了。
他一步跨出,便到了朱能身前,后发先至,竟比他的刀风还快得多,下一瞬,手中的长笛已经轻轻点在了刀柄上。
犹如蛇打七寸人伤关节,那一点正是刀眼之处,劲力到处,刀力顿时抵消大半,锋刃不由自主指向地下,朱能却也不弱,看见招数被破颓势已成,立即沉膝转腕,就着将沉的刀势,雪色一抹,斜斜从下掠上,一线银光,向沐昕腰间砍去。
这变招极快,看得我眼瞳一缩,朱能的自大倒也不是完全无因由,仅凭这下元转如意毫不窒滞的变招,以其应变灵敏精准,便当可跻身高手之列了。
沐昕却依旧不急不忙,横笛一架,便将朱能的刀势封在了距离腰间三寸之处,再也前进一分不得,这一架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内含细微变招数式,精妙处可谓妙到毫巅,沐昕轻轻一笑,手腕一振,笛身轻轻一颤,奇异的震动立即通过长笛传到刀身,再由刀身传到朱能执刀的手腕上,周围空气似乎也如水波生晕般微微变形,精细而密集的震动里,朱能竟似手臂酸软般拿捏不住,呛的一声,沉重的刀已落地。
惊呼声里,朱能怒喝一声,也不去拣刀,干脆祭出钵大的拳头,夹杂着冲天的怒气,直直向沐昕打来。
沐昕突地将笛子往腰间一插,竟也挥拳而出,毫无花俏的一拳,简单,直接,直直向朱能的拳头迎上。
这已经不是招式的比拼,而是纯粹力度的较量。
我拈出一颗梅子,扔进嘴里,酸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沐昕还真是一个高傲的人啊,卸了对手武器,便坚决自己也不使用兵刃,被人误认力弱,便一定要在力道上压人家一个实打实的下风。
竟是丁点便宜也不肯沾。
砰!
肉体的接触引发沉闷的回响,两只拳头,一黑一白,俱都挟带着猛烈的力与速,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将官们瞪大眼睛,等着那敢和他们将军拼力气的文秀少年抱拳呼痛,我却微微眯了眯眼。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声沉闷的声响里,有极细微的骨裂之声。
我想那不会是沐昕的骨头遭殃的佐证。
果然,朱能退后了一步,又一步,脸色微白,死死盯着沐昕。
沐昕面色平静,目光清澈的看着朱能。
我扣了一枚梅核于掌心,假如那傻大个子恼羞成怒,便招呼他立即梦周公去。
朱能盯着沐昕的时间却也太久,久到众将官都在窃窃私语,虽然没看明白胜负,但沐昕没有伤损,先前亦曾将朱能佩刀击落,最起码,没输。
望望沐昕,望望朱能,再看看我,众人的眼光都已变了。
沉寂难堪的气氛里,朱能突然笑了。
他笑得如此开怀,仿佛输的人不是他,仿佛先前的愤怒与轻视都不曾存在。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沐昕:“好小子,我服了!”
他大力的拍沐昕肩膀:“比招式,输给你我还可以说你玩花招,比力气再输了,我还赖什么?”
我将梅核一弹,钉入地下,缓缓露出个舒心的笑容,朱能比我想象得更像个汉子!
看见朱能未曾恼羞成怒,将官们惊异的脸色里有些微的松弛,看向沐昕的眼光里也多了几分佩服,这些血战沙场,以武功说话的汉子,本就崇尚实力,行不行,拳头说话!
这一战,沐昕说得很精彩。
朱能行事,向来爽快利落,出了校场,立即叫来了一个军官,年纪甚轻,眉目英挺,上挑的斜眉隐隐挟了几分戾气,神情很平和,看人的目光宛如实质,如冰锥划过,刚刻而阴冷
这人虽然算得上英俊,但不知怎的,我一见他目光,便觉得寒意突生,浑身似有细微物体蜿蜒爬过般不适,忍不住皱皱眉。
那人不卑不亢给朱能见了礼,便静静站在一旁。虽然低眉敛目看似平静,我却总觉得,他无论站在哪里,自有诡异气流涌动,缓缓氤氲,不容人忽视。
朱能却像是对他甚为倚重,朗声大笑道:“沐公子,这是我手下最出色的百户索怀恩,练兵很有一套,你看看,我可没藏私,最好的都给你啦,你可得好好操练,咱们一个月之后,把兵们拉出来,再比上一场!”
索怀恩上前给我们见礼,我凝视着他,半晌笑道:“好,索百户看来便是少年英杰,咱们取胜有望了。”
索怀恩扯扯嘴角,笑容淡淡:“郡主谬赞。”
他的眼睛里有我不能明白的深幽意味,我直觉的退后一步,笑视沐昕。
沐昕一向与我心有灵犀,淡淡道:“郡主眼光自然是好的,既如此,选日不如撞日,便请索百户整兵吧。”
说来也巧,先前在营门前拦住我们的那个郑小旗,正是索怀恩手下。
我淡淡看着索怀恩整军操练,朱能实诚汉子,确实没有骗我们,这人练兵很有一套,手下士兵,个个精悍之气外露,标枪似站得笔直,行动间虎虎生风,一看就知道是号令严明的将领带出来的。
沐昕倒是很满意,淡漠的神色里隐隐透出几分温和,邀索怀恩坐了,道:“索百户,带兵与作战,非可同日而语,沐昕有几个问题,疑难不解,想请教索百户。”
他话说得客气,但我和索怀恩自然都明白这是考校了,索怀恩微微一笑:“沐公子过谦了,但问不妨。”
沐昕缓缓道:“假如,你率八百士兵,接到命令,要求攻入一座小型城池,这座城城外地势平缓,三面长草缓坡,唯北面是块沼泽,是不利埋伏的地形,不过,沼泽对面有树林,此城内东,西两门,共驻守军队千人,接到密报,得知你们驻扎在离城五里的小村庄里,随时可能偷袭, 于是出东城门来攻打你们。”
他看着索怀恩的眼睛:“请问,你要如何才能够全歼这千人,并攻入此城,并以最小损失取得最大收获?”
[正文:第三十四章 相看仍是旧时客(三)]
索怀恩沉思有倾,目中精光一亮,道:“我以南,西,东三面寻得高树,令人埋伏,以砍树为号,在对方必经之路埋伏,同时事先割草堆积于三面,对方经过时,同时射火箭,三面火起,立可将对方逼入沼泽。”
沐昕目中露出赞赏之色:“好,善于利用地势。”
索怀恩道:“然后我以全部兵力围杀,剥去俘虏衣服,缴获武器,将俘虏全部杀死。”
沐昕神色不动,我抬头看了索怀恩一眼。
索怀恩说起战争便妨如换了个人,目光炽烈神情凶狠:“问明该军队首领名字和相关情形,然后,我的兵抽三百人,命一可靠属下带领众人,换上对方的衣服与武器,回那座城池。”
他一口气不停的说下去:“到了后,率五十人为前哨,诈称是本地官军,今已击破贼寇得胜归来,首领偕大队人马在后,为恐驻守官员忧急,所以命手下率小队预先回城报捷。”
“待诈开城门后,立即蜂拥率部入城,守住城门,等我带领人马再齐攻。”
“再令一队,守候在该城东门,城中遇袭,官员、富户必从西门逃逸,只要西门洞开,吊桥落下,不等人众出城,即刻点起火把尽出伏兵,定要将他们逼回城中,不得走脱一个。”
“进城前鼓动兵士,虏获金银,与众兵士同分,但不可烧杀抢掠,违者,斩!”
“好!”沐昕长眉飞扬:“善用地势,不厌诈兵,分兵合围,不留空隙,极其有勇有谋,且不逞匹夫之勇,不贪尺寸之功,并能鼓舞士气严明军纪,索百户乃将才也。”
索怀恩一笑:“沐公子过奖了。”
沐昕微微一笑:“不过,我想问问索百户,那些军队俘虏,为何一定要杀死?”
索怀恩答得云淡风轻:“即成敌对之势,便是你死我活,对敌人宽仁,便是对自己残忍,自然不能放过。”
他轻轻一笑:“沐公子还是心太软了些,其实刚才在下还有一计未道出,想来沐公子定然是不赞成的,如今看来,倒也所料非虚了。”
“哦?”
索怀恩嘴角扯起一抹冷酷的笑:“生石灰。”
我楞了愣,随即恍然,心底泛起深深的寒意:“索百户难道是要在对方陷入沼泽后,以生石灰烧灼?”
索怀恩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不掩神色里的惊异与赞叹之意:“然也!”
我暗暗倒抽了口气,以生石灰活活将沼泽煮沸,将人烧灼至死,这人心性何等残忍!
眼见索怀恩嘴角上撇,丝毫不以为意,心中便觉得腻味,忍不住要刺他一下:“索百户心志刚毅,怀素佩服,不知道你手下儿郎,是否也能个个如索百户铁血风范?”
索怀恩不堤防我突然说到这个,怔了一怔,随口答道:“那是自然。”
“哦……”我拖长了声音,索怀恩见我似笑非笑的神情,沉稳神色里透了点不安:“郡主为何如此问?”
我笑笑:“没什么。”
索怀恩却不肯放弃:“怀恩望能得郡主教诲。”
我瞅了瞅他,懒懒道:“若个个是铁血儿郎,军纪严明,怎么我今日不经通报便可以闯入大营?”
索怀恩呆了一呆,霍地转身,看向郑小旗。
我心中一赞,这小子反应很快啊。
却见郑涛的神色刷的一下变了,惨白里透出死青来,盯着脸色铁硬的索怀恩,嘴唇抖了几抖,啪的一声跪下,狠狠咬了咬下唇,才大声道:“属下失职,给百户大人丢了脸,属下甘领责罚!”
我盯着郑涛,看得出来他很畏惧索怀恩,也看得出来他知道索怀恩定然会因为失了面子,给他可怕的惩罚,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敢求饶。
可以想象,索怀恩对求饶的人,一定处罚得更狠。
索怀恩冷冷道:“按军规处置,来人----”
沐昕突然淡淡开口:“敢问应如何处置?”
索怀恩声音冷酷:“八十军棍。”
我皱皱眉,这明显是重了,看了沐昕一眼,他却并无犹豫之色:“郑涛受命拦阻我,未能完成任务,有辱使命,此其一,身负守门之责却为人不以武力轻易控制,若来的不是我,换成居心叵测之人又如何?有亏职守,此其二,两过并罚,八十军棍,可。”
他对我一笑:“郡主觉得呢?也许,还有个命令,却要你来下比较合适。”
我略一沉吟,笑道:“也罢,免得你们男人都说女人妇人之仁,即如此,暂免郑涛小旗之职,待异日立功后再复职,但你们总不能要人家丢了职位再皮肉大大受苦吧?依我说,四十军棍也就足够记住教训了。”
沐昕淡笑不语,索怀恩躬身应了,郑涛满面羞愧的磕了头,给执法士兵拉了下去。
索怀恩随即以千户传唤缘由告退,待他出去后,沐昕和我对望一眼,同时开口:
“心计深沉。”
“心狠手辣!”
回到王府流碧轩,我与沐昕在花梨桃心木桌前各自坐了,我笑看沐昕:“你的阵图呢?”
沐昕从怀出取出一张羊皮纸,我接过来看了,点点头:“难怪你说要和朱能比阵法,舅舅亲传的兵法战术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只是,”我微微沉吟:“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需因时因地制宜,这般气势宏大阵法,百余人只怕难以驾驭,不如稍加改动,我这里有我一位长辈留给我的兵书战略,一起来参详吧。”
沐昕看了看,目中露出一丝异色,却没有多问,取过早已备好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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