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
[正文:第五十八章 惊风吹落星如雨(一)]
我盘膝坐在密室“一幕”墙中。
是的,墙中,正如先前我感觉到的般,密室的墙状如实体,完全不可见墙后情形,然而等我真的走到墙边,伸手触摸时,却发觉那墙瞬间如水波纹荡开,我的手,直直穿过了墙体。
负手沉默前行的贺兰悠头也不回,淡淡道:“此墙乃我教大光明秘法以地底气凝成,极具奇妙,且有培元之效,你就在那里呆着,别靠得太近,以防伤了你。”
我略一思索,道:“难道你给我师傅解毒,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贺兰悠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他微微上挑如飞凤的眼角,掠过一个极其优美的弧度,掩映在青黛斜飞的长眉下,明丽如一个不可惊破的梦:“你有时太过聪明,有时却蠢得惊人。”
我讪讪一笑,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也不敢计较。
贺兰悠和近邪在墙后一座白玉床上对面坐下,贺兰悠先取出一枚药丸服了,稍倾,他微咳一声,脸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我看那红色有异,不禁心惊,贺兰悠掌心却已忽地燃起一抹幽绿暗光,“啪”的一声,几乎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暗光已携带着风雷之声,重重按上近邪心口。
近邪身子立时一阵猛颤,脸色痛苦难以自抑。
我大惊之下便待跃起,一直在我身侧的轩辕无却突然伸手,在我肩头轻轻一按。
仿如千均重量压下,我登时动弹不得。
轩辕无在我耳边笑道:“姑娘,你挂念令师,我明白,只是你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你可知道你刚才真要冲出去,第一个死的可不是令师,而是少教主。”
我转头看他,轻声道:“你若能告诉我,贺兰悠为什么要伤我师傅,又为什么愿意解毒,我便不捣乱。”
瞪大了眼睛,轩辕无满脸不可置信神色的看了我半晌,良久苦笑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居然在这种情形下趁火打劫,姑娘,你要明白,你若真捣乱了,令师也会倒霉的。”
我苦笑了笑:“我不过是玩笑,只不过被闷在鼓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想,”我悠悠一叹:“贺兰悠是要把这些秘密瞒我到死了。”
轩辕无颇同情的也陪我叹了一声,却又道:“倒也未必,少教主不会瞒你一辈子,待合适时机,你自会明白。”
他望着面色苍白,弹指间金针飞闪,遍点近邪全身大穴的贺兰悠:“你放心,少教主是曾受托伤害过令师,不过不会有第二次,对方似乎也并无必须置令师于死地的意思,何况你这么百般维护,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救令师,对方也便罢手了。”
我听着这话觉得奇怪,怎么要伤我师傅的人竟似对我有善意,脑中灵光突然一闪,疾声道:“先前贺兰悠说,他应了人,要护着我,难道,要伤我师傅的人便是要护我的那人?”
轩辕无一愣,古怪的盯着我看了半晌,摸摸鼻子,苦笑道:“看来我话太多了。”
随即闭目入定,居然不再答我的话。
我却已知道了他的答案,不由大皱其眉,这是个什么混乱局面?这个隐在暗处不明敌友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抬眼去看贺兰悠,他掌间缠着宝光流动的金线,修长手指轻弹间,那金丝便咻咻破空飞舞,漫天都是流艳金光,映着他银衣拂动,优雅而秀丽的眉目,着实是一副极美的场景,然而他的神情却绝不轻松,金丝认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亦极其耗费内力,他额间已有细微的汗缓缓沁出,润得他眉色幽黑,越发衬得颜色如雪。
对面,近邪先前的痛苦神情却已渐渐淡去,久违的血色泛上脸颊。
我黯然一叹,心道如今只得将和贺兰悠有关的事抛开一边,我这日子才能活的简单些。
然而心却是悲酸的,贺兰悠,这个相伴我千里而行的少年,他终究是什么都不愿和我分享。
正神思迷离间,忽听一声清啸,惊破长空,初初响起时尚似在极远之处,然而转瞬声音就到了近前!
那啸声清若凤鸣,迤逦扶摇,满溢狂傲睥睨,俯瞰众生,惟我独尊之气,直听得人心旌摇动,神驰目眩,不知身处何地。
轩辕无脸色已经变了,如箭似跃起,惊道:“糟了!”
“贺兰秀川!”
我大惊,跟着跃出墙外:“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有两天时间他才能出手么?”
轩辕无一甩衣袖:“听啸声是没完全恢复,但是疯子会做什么,谁能一定猜度得准?!”
他也顾不上再和我说话,步子一转,已到了密室左侧,伸指悬空在那白玉墙壁上点点画画,正是与那墙上符号相反的方向。
随即,那些诡异的图案符号突然缓慢旋转,一时间群蛇乱舞,星光爆裂,我眼前黑了一黑。
等我视力缓缓恢复,那画满符号的墙已不见,面前却是一副透明水幕般的墙,静静流动,水幕中映出图像,左面是床榻桌椅,右面是宫殿楼阁。
我只觉得这两副图像都很熟悉,仔细一想,便知道左面是地道入口处贺兰悠的内室的情景,右面却好像是整个紫冥宫的景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种奇特的阵法作用的效果,以七棱晶石,利用天地之光,逆转五行之势,布置极为巧妙,外公曾寥寥提过西域有此奇阵,却一直叹无缘识荆,没想到今日叫我在此地见着了。
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踱过左面画面,面带忧色。
我几乎跳了起来,沐昕,我怎么就忘记了,沐昕方崎都在外面?
而右面,紫冥宫的巍峨楼阁之间,沉默的黑暗里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彩灯,宛如漫天繁星争辉,映出宫内形状奇特的花树,树上繁花正盛,团团簇簇,艳色如雪。
其时月华如水,烟雾轻笼,花树连绵,宫阙无限,恍若人间仙境。
长笑声里,五色彩光之中,一人冲霄而起,衣袖曼卷,长发飞舞如云,挽弓搭箭,一矢破空!
闪着莹光的箭矢,隐挟风雷之音,急速穿裂天空,在空中炸裂,散开,化为星雨漫天散落。
而周遭花树亦为箭气所动,簌簌震落,如雪般飞扬而起,旋转漂游,缤纷旋转而下,漫天飞舞。
于是,在漫天星光花雨的幽深天幕中,衬着那轮华光四射的满月,那人望之便宛如谪仙下凡,衣袂翩然,仿佛下一秒钟便要消逝于星空月夜。
我却无心欣赏这绝世难得一见的飞天之姿,只管抓住轩辕无的袖子:“贺兰秀川在做什么?还有,这里安全否?赶紧让外面我两个朋友进来啊。”
轩辕无不看我,只紧张的盯着稳稳立于花枝的贺兰秀川:“那是照月箭,贺兰秀川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已经破解了那药的毒性,克制了每月三日之伤。。。。。。照月一出,便是说教主要亲自出手了,至于密道,一日只能开启一次,你朋友现在进不来。”
我心底一凉:“这可糟了,师傅和贺兰悠正在紧要关头,沐昕和方崎进不来,贺兰秀川偏在此时发动,是有意还是巧合?”
[正文:第五十九章 惊风吹落星如雨(二)]
此时急也无益,无论如何,沐昕的武功绝不是贺兰秀川对手,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不会武功的方崎,虽然沐昕练的是极阳的乾坤内功,恰好能克制贺兰秀川的阴柔内力,奈何两人实力差距太大了。
此时透过那神奇水屏,看得沐昕正仰头望向璀璨星雨的夜空,神色淡淡,似乎并不以为意,也绝无仓皇奔至密道入口意欲寻求躲避的意思,心中不由赞他的镇定,身侧,轩辕无却已开口赞道:“你这位令友倒是个人物,若是常人,此时必已忙不迭奔至密道处求救,但他,却连击铜环通知的心思好像都没有。”
我怆然一笑,心里清楚沐昕不愿惊动我们,宁可在外孤身应对贺兰秀川,他素来是这样的倔强脾气,不由微微一叹,暗自想,幸亏来紫冥宫前便已商量过了,除了五行焰雪绡我逼着师傅穿上外,另有一件法宝却在他手中,但愿他能好生利用了,于这不可翻身的局中搏出一条路来。
此时轩辕无凝神观察沐昕半晌,忽然咦了一声:“你这位朋友,居然学的是失传多年的乾坤内力,苍鹰老人隐世已久,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弟子!”
我苦笑了笑,沐昕的武功,其来源我倒是清楚,他沐家不过武将世家,自不会拥有武林绝学,实是当年沐昕为我守坟的年月,常浪荡江湖,有一年遇见一乞丐,为人极惫懒无赖,人人认为可欺,唯独沐昕碰见了,多是好酒好肉招待,那乞丐也古怪,吃喝完嘴一抹就走,连个谢字也无,沐昕也不以为意,那乞丐便常常看着沐昕叹气,说什么尚欠一桩时机未到的怪话,沐昕便当他酒后胡言,自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那乞丐喝醉了,无意睡趴在“我”的坟头上,又踢乱了沐昕上供的鲜花,结果,那个素日没脾气的冷淡小子雷霆暴怒,将那乞丐一顿好打,打完了,拍拍手,扔出柴门之外,警告那乞丐:“你若不服,我死后你来平我的坟,但这座坟,你动了我就和你拼命。”
结果那乞丐不怒反笑,连翻了几个筋斗,伸指对天笑骂:“格老子,你这臭老儿,定了那么多死规矩,逼我发了毒誓,定要按你的臭规矩找到隔世传人,奶奶的,什么四义俱全,血性不灭,为人舍我,方习得你乾坤秘法,老子被你折腾得要升天!哈哈,今儿终于解脱了!”就手从怀里抓出本破烂册子,往沐昕手里一搡:“快收了,解脱我!”就此飘然离去。
记得当时我听得这一段,心中颇为感动,也就忘记去深想沐昕的奇遇,如今轩辕无一提醒,我才想起,乾坤内功若能练到八成,是能抵挡贺兰家的凝定神功的,甚至尤有过之,可惜。。。。。。
“可惜。。。。。。”身侧轩辕无也在长叹。
我抬眼看去,贺兰秀川已经进了沐昕所在的那间静室,他换了装扮,锦袍华贵,越发明媚鲜艳,肩上蹲着雪狮,正笑吟吟和沐昕说话。
这个阵法无法传出声音,我心下大急,轩辕无却道:“我和毕方都擅唇语,见口型便知言语,你且听着。”
静室里,贺兰秀川微笑深深:“这位公子,你的朋友们呢?”
沐昕淡淡道:“自当在这紫冥宫中罢,以教主之神通,需要问我么?”
我听得心中大赞,好个沐昕,第一句话便是虚虚实实的攻心战术,他不按惯例说逃了,走了,却一口咬死我们还在紫冥宫,反倒会令贺兰秀川捉摸不定,以这人阴诡的心思,只怕不知道会想歪到哪里去。
果见贺兰秀川目光闪烁:“是吗?尚在这宫中?公子,他们若还在这宫中,怎会令你两人面对我,而自己不出面呢?”
沐昕叹了口气:“我们两个人面对你,是死,四个人面对你,也是死,权衡利弊,自然有所抉择。”
“哦,”贺兰秀川笑:“死法有很多种的。”
沐昕一笑不答。
贺兰秀川轻抚雪狮,笑容不改,袖尾却轻轻一动,他身后侍立的人中,立刻分出两队,一队向宫外去了,一队就在室内搜查起来。
贺兰秀川退后一步,在椅上坐下,懒懒的看着手下搜查,却分秒也不曾漏过沐昕的神色。
贺兰秀川是想从沐昕的神色变化里看出端倪,继而寻出密室之类的藏人之处,以他的聪明,自然明白如果我们没有走,那么一定离沐昕不远,只是,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沐昕负手笑而不语,却毫不退让贺兰秀川紧紧盯着他的目光。
自始至终,他神色未变丝毫。
沐昕身侧的方崎也是个聪明人,她想必是害怕贺兰秀川在目光中用上摄魂之法,干脆就低下头,以手支颐,假寐起来。
稍倾,一个鹰目老者走到贺兰秀川身侧,轻轻摇头。
贺兰秀川神色不变,看向沐昕的目光却更有兴味:“嗯,以我的推测,他们不会离开,不过我想你是不会说的了,敢问公子贵姓?”
沐昕静静道:“不敢,小姓易。”
姓易名风,是沐昕行走江湖的化名。
“易公子,”贺兰秀川笑的端的是风情万种:“紫冥宫有一百二十七种刑法能令阁下开口吐实,只是本教主爱才,不愿阁下受此苦楚,还望阁下识实务些,莫要真让自己的硬骨头,和敝教玄铁所制裂肌摧骨的刑具硬抗来着。”
沐昕淡淡一笑:“多谢教主怜惜,不过,”他微微一拂袖:“教主视我为人才,我视教主,却不过一小人而已。”
“大胆!”
贺兰秀川身后,自鹰目老者以下,纷纷怒喝。
贺兰秀川一摆手,示意手下收声:?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