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凝辉碧染 作者:东泠(晋江2015-05-03完结)





  “晓得了。收了帖子吧,我再译上几页诗。“
  “是。”花犯一边收拾一边问我:“福晋,今儿要译哪一首?”
  今天,该是轮到sonnet 18了。
  “你把我那一本子拿来就好,我说细了你也不晓得。“
  “福晋可真是少见的才女,咱大清现今儿和福晋这般懂洋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说着将书和草纸放在案上。我打开书页,看着满目的英文,渐渐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你可是个会取笑人的,就因为我会这点子东西,外面都快把我传成什么样子的人了,现在做的这些活计,若不是有汗阿玛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花犯研磨着小墨块儿,笑着说:“还是皇上对福晋好。”
  我摇摇头,无奈的看着她:“汗阿玛不是对我好,是对所有有才华的人都好。”
  “是是是。”她忙声应道。
  看着她涨得通红的小脸,我也不禁“嘿嘿”笑出声。
  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e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能否让我把你比作夏日,你比她更加可爱,更加温和)
  在我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有人说,这是莎士比亚写给一位贵族青年的。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青年,能配得上这样的美誉?
  爱新觉罗?胤祥
  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没有想到这两句诗,那时年少,只觉得他如周瑜一般,气度不凡,然而现在,我却觉得这两句是对他而言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他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呼伦贝尔草原,在奶茶烤肉的盛宴下,少女们的歌舞声中,他心中是否还有那么一点位置,属于京城,属于十三府?他心中定是没有我几分位子,也许在怀念着逝去了没多久的王妙嫣,也许记挂着清婉和墨兰姐姐,也许……。。
  理智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也真是的,胡思乱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从某些方面而言,我所想要的我已经得到,只是无边的欲望,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蚕食着,我所剩不多的理智。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plexion dimmed;
  And every fair from fare sometime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ed。
  (有时太炙热的阳光,也会因迷雾而变得暗淡;有时美丽的花朵,也会因为摧残而败落)
  但,夏日却是永生的,笼罩着我的生命。总有那么一些东西,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得到的,比如性格,比如生命,比如爱情。
  纵使今日我已成为他的妻子,但他心中依旧没有属于我的一席之地。
  我还记得,大婚的那日,良辰好景,我穿着一生中最美的大红衣衫,他挑起了我的盖头,躺在我身侧,对我说:“淳儿,我着实不晓得该怎样待你,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朋友,知己。我从未想过,你有一天会是我的妻子。给我一点时间,我既已娶了你,便不会负你,只是我心中的事,你也都晓得,望你可以原谅我。淳儿,对不起。“
  对不起?是真的对不起吗?
  我不晓得,也许天晓得吧。
  回到屋子,我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甚漂亮的五官,即使再精致,在协调,也比不上她。
  其实,无论我做什么,在众人心中,我除了身份外,什么都不如她,一无是处;而在他心里,我连身份都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在他的字典里,永远都不会有兆佳?凝淳。
  我永远也比不起一个死人。
  凝淳,祝你在这个无眠之夜里,做个好梦。
  康熙肆拾叁年 捌月壬辰
  今天是秋分。
  晚上翻译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的第十八首——我曾经最爱的那一首。
  夏日,最美好的时节,那样的明媚,那样的灿烂。我都可以想象到在多雨的英国,在追求真理的16世纪,那样一个英国诗人,看着久违的晴天,念着英俊的贵族青年,写下这样一首美丽的诗。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我也像活的如夏花一般,如阳光一般,那本是我的本性,只是现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而是兆佳?凝淳,一个遗落了三百多年的名字。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段中,我不能再向曾经那样勇敢的追逐,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脚步,让他飞得更高,让他的生命如夏花般灿烂,让他的离去如秋叶般静美。
  我曾去过呼伦贝尔草原,那里生长着齐腰高的野草,生长着盛开的轰轰烈烈的野花,每一朵都开的那样潇洒,每一朵都带着生活的意义。当草原上的风吹过他们时,他们会随着摇摆,绽放,将最真的芬芳远扬。在这样的夏季,微雨笼晴,空气中氤氲着泥土和花草那干净的香气,馥郁却不醉人。
  和以前的我很像。
  在这秋分时节,他独自站在那片草原上,我很想猜猜他的心,却怎么猜也猜不透。我和他,距离感觉是那么近,伸手可触,却又那么遥远,仿佛远在天涯。
  我记得九哥曾经奉劝我,不要把事情做绝,要记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还在我大婚前托馥妍带话,要让自己过得幸福。
  其实这都是我所期待的,只是命运不给我这个机会。每当我做这件事情时,不是我不留退路,而是后面无路可走;我不喜欢在这些上面耍太多的心眼子,只是想追逐自己想要的,却不料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是不想幸福,而是我选择的这条追逐幸福的路,太难走了。
  这样的夏花,终究是我生命中的劫。
  不过人会死,花会谢,连阳光都不可能永远照耀人间。
  也许有一天,会柳暗花明,在我山重水复之后,那一朵夏花,悄然绽放在村前。
  无论那是不是一场梦,也都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回归~敬请期待!

  ☆、秋霜思

  秋分过后连续下了几场雨,然后就是秋寒。
  院中逐渐变得萎黄,憔悴,厚厚的帘帷将不太刺眼的阳光挡在外边。我跪在永和宫的小佛堂里,陪德妃娘娘诵经念佛。紫檀绶带的佛龛里供奉着铜鎏金的释迦摩尼,烟火的缭绕让我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头脑也有些发晕,思绪逐渐偏离了佛法。
  秋天在文人墨客心中似乎总笼罩着凄凉的气息,“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秋日的阳光是那样的简单,爽朗,不甚刺眼,却是灿烂夺目。
  德妃娘娘颂的是《金刚经》,是诸多佛经中我为数不多能颂下来的一本。德妃信佛,诵经时极其虔诚,双目微闭,随着木鱼的敲击,佛珠的流转,经文从她的唇边轻轻流淌出来,周而复始,如轮回的生命一般,逐字铭记在她心中。
  我只是想起了翻译《金刚经》的鸠摩罗什,那个从龟兹而来的高僧,还有那一句“不负如来不负卿”的箴言。他曾踏过遍野的骆驼刺,也曾凉州观日,参悟佛法,在那个金戈铁马的时代里,与佛为伴。
  那一种勇气和执着是我做不到的,更没有他如水的心境。
  檀香的味道弥散在不大的佛堂中,越发浓烈,我耐着性子听德妃颂完最后的一刻钟。心中却想祈求佛祖,保佑胤祥一路平安,保佑自己有一份好的姻缘。
  俗人,礼佛时自是不会想到那么多胸怀宽广的大事,自私的人,也定然不会像四嫂一般想什么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到头来独守空闺,叹息秋愁的还是自己。
  所以,想的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回到正殿里,正看见四嫂坐在椅子上喝茶,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但仍是憔悴。打扮的也极其简单,两把头上只是插了只白玉簪子,素色的旗袍衬得有些清寡之色。
  相互见了礼后我与她并排相坐,永和宫的茶水丫鬟送上两杯滇红。德妃略抿一口,道:“琅嬛近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气色不大好呀。弘晖之事你做额颞的自是伤心,却也要顾及自个儿的身子。”
  四嫂闻言有些戚戚然,却仍是沉静的回道:“额颞说的是,琅嬛记下了,定不会可待了自己,还请额颞放心。”
  德妃渐渐露出些笑意,点头道:“琅嬛,记着自个儿的身份,万不可感情用事,你不单单是弘晖的额颞,更是整个贝勒府的当家主母,你若是照顾好了自己,晖儿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四嫂垂眸,屈膝跪在厅中,道:“琅嬛晓得,今日来给额颞请安,也是来为额颞赔个不是,前些日子琅嬛念及弘晖,未能为额颞尽孝,还望额颞恕罪。”
  “傻孩子,快起来,净说些什么呢。”说着上前欲扶,我忙起身搀起了四嫂,又听德妃到:“额颞几时怪过你?晖儿本是嫡长子,如今出了这等事,大家心中无一不是悲痛的,又有谁会怪你呢?”
  四嫂用帕子擦了擦滚下的泪珠儿,有与之聊了几句,便要还府,我也找了个由子,随其一同出宫。
  从东六宫到神武门出宫,途径御花园,在浮碧亭处,四嫂拉我坐下,“十三弟妹,咱们也有些日子不见了,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就坐下说说话。”
  我点头应承,道:“自晖儿不在了,我料得四嫂心中不快,加之我刚嫁入府中不久,事务繁杂,便没有登门去看望四嫂,却哪知四嫂今日如此消瘦。”
  “淳儿,自晖儿走后,我就觉得缺了些什么,有时觉得晖儿还在,可一转头却发现空空如也。爷如今也常常在我院子里,我晓得他心里也不好受,却还要安慰我,那天晚膳后,他连书房都没有去,只是痴痴的望着弘晖之前住的屋子;早起为他梳洗,也见他脸上留着泪痕,看着他苦,我心中更苦。”话语中有些哽咽,我的心也跟着有些微疼,却不知开口说些什么,只能握着她冰凉的手,看她在此呜咽。
  此时的我没有当过母亲,无法体会她的那种切身之痛,只能默默的安抚,当我后来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时,我才懂得那种痛苦,那种说不出口的苦涩。
  我想到了清婉,那将是一个幸运的孩子,至少她的母亲不会感受到失去她的滋味;还有景蓝那个还未成型就离开的孩子,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他看不到这个世界,但他的离去一定会是景蓝心口上不忘的伤口。
  “四嫂,晖儿已经走了,我们太过伤痛也不能将他召回,那就安心的让他去吧,来世,晖儿一定还会和您做母子的,那一次,晖儿会健康的长大成人,”
  丝绢白帕逐渐抚干四嫂脸上的泪痕,“淳儿你说的是,来世晖儿定然还是我和爷的孩子,那时候,我们不再被宫墙环绕,晖儿也会健康长大的。”
  “嗯。”
  四嫂定了定神 ,又向我问道:“才大婚不到两月,十三弟便随驾去了塞外,我这几日心中念着弘晖,也不知你那边如何?府中一切可好?”
  我笑笑道:“四嫂一切放心,还未入府时胤祥便带我在府中游乐过,与府中的人本就熟悉,况且府中除了兰姐姐便是几个通房,我这一个嫡室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再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四嫂还不晓得?”
  “也是,就凭你那张嘴呀,哪里能让人欺负了去?只是,胤祥待你可好?”
  一说到胤祥,我便有些笑不出来了,只道:“四嫂,大婚前我们就熟识,现在相处起来也极是融洽的。”
  四嫂听了点点头:“也是,你们那时感情就好,紫禁城里都知道淳格格和十三爷的事情,我这也是闲操心呢。”
  我弯了弯嘴角,嗔道:“瞧四嫂说的,我的事到都成了闲事,若要真是如此,淳儿日后断不去四贝勒府找四嫂了,省的四嫂又要操心‘闲事’。”
  “看看你这张利嘴,嫂子不过说错了一个词罢了,你都要不踏我四贝勒府的门子了,那我日后再说错些什么,你这丫头岂不是要不认我这个嫂子了?呵呵。”
  见四嫂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心下舒了一口气,回道:“那嫂子可要借我十个胆子了,单凭淳儿这一个小小的胆子,哪里敢不认您啊,那不是向四哥讨打吗?”
  四嫂听了伸出指来点点我的头:“你呀,就是怕你四哥。”
  我颔首认栽,委屈道:“可四嫂就是有四哥撑腰啊。”
  “怎么?你还怕哥哥欺负你?你这丫头不编排我就好了,我可不敢指望你怕我。”我回头一看,呵,可不正是话题的主人公四哥嘛。
  再回头,四嫂已站起身,略施小礼后站在他身侧,我也忙赔笑起身,大大方方的施了礼,然后岔开了话题:“四哥你今儿好闲啊,还有闲情到后宫来?”后宫这地方,除了皇上,有哪个男子敢进来?我虽也见过许多爷不放心自己妻眷在神武门等着的,可四哥进了御花园,倒不怕被人逮住了?
  四哥轻拍了下我的脑门,小声道:“汗阿玛不在,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