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入画 作者:彝之初(晋江非v12.11.22完结,架空)






  “嗯,聆听了一会住持的佛道,他送了我这串佛珠,好像是让除却尘世间一百单八种烦恼,”寄白说着将那串佛珠拿了出来,黄色的油灯光下,佛珠上仿佛有种光泽隐隐莹光流转,“尘世间烦恼何止百十种,不过是讲来宽慰自己的话。”也学着住持的模样一颗一颗佛珠的在手上转动,“阿弥陀佛。”

  公子入画嘴角微勾,眼中光华一闪而逝,“住持对你倒有几分另眼相看。”

  “是想解救我这个在滚滚红尘中挣扎的芸芸众生罢。”寄白自嘲道。

  寄白看桌上还有几本放着的书便拿了两本来看,只见上头分别写着《金刚经》,《十二因缘咒》,她抬头看着公子入画,“师父也看佛经?”

  “或许不该信凡事天注定,但有时候信佛未尝不是一种寄托。”公子入画垂眸淡淡道。

  而未宣之于口的怕不就是愿佛祖垂怜她这个可怜人吧。寄白笑笑并不再说什么,只翻开了《十二因缘咒》,“师父你说着十二因缘里若要成仙成佛这第一舍弃的该是什么?”

  公子入画看了寄白一眼,“六入。六根能入六尘,六尘所入,六根六尘,互相涉入,若人能封六根便能除杂念,自然万事可成。”
  
  “寄白却不这样认为……”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爱。无心便可开六根亦可除杂念,六根对六尘不生贪爱之心,一心念佛,就能降伏其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也就是用金刚般若妙智来回光返照降伏妄想。要令它对境不生爱染之心,不起分别之念,心如枯木寒灰,意似寒潭死水,一念不生,万虑俱寂。爱是生死的根本,烦恼的首误。古人说:‘踏断脚下红丝线,跳出红莲大火’,是也不是?”公子入画一眼递了过来。

  寄白呆了一下,他竟知道她是想旁敲侧击的让他轻爱欲,反倒毫无遮掩直接说出了她的话来,寄白一时间竟是语塞。

  公子入画神色更是浅淡了几分,“枯木寒灰,寒潭死水,你是要为师如此?”

  寄白咬着下唇,分明心中万兽奔腾,喧嚣着让她说出事实,分明已不久人世,又何必装的这表面平静?

  却仍是忍下,她怎么忍心让师父黯然神伤。定了定神寄白避重就轻的道,“师父不是说要带我去竹屋吗?”

  公子入画轻轻嗯了一声,“睡一会吧,醒了再带你去。”

  寄白笑笑点头,便站起身想回去,公子入画则起身去关了门,“今日便在我房里睡吧,我睡榻上即可。”

  寄白无置喙余地,直觉告诉她方才已经让这个谪仙般的师父生了些微的恼意,如今便该知情识趣的乖乖听话。躺在床上,寄白翻身面向着门,已熄了灯,她只看到那方榻上隐隐的身形,月光透了进来,竟让寄白看着无端有几分可爱。

  “师父。”寄白试探的叫道。

  “睡觉。”淡淡的拂了回来。

  寄白面上一热,心知是真的恼了,开始有点发愁,眼珠一转,她便做得难受的样子,“师父……”果然,公子入画听得她声音有些不对劲便下了榻过来,“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寄白暗道幸而是晚上,师父瞧不清她的脸,不然知道她是哄他来更是要恼了。便揪着衣襟,“我有些,有些透不过气来。”

  公子入画将她自床上扶起,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别急了气,我不过是有些恼你不知轻重,顾着自己紧要。”

  寄白伸手抱住公子入画的腰,头深深埋在他怀里,喃喃道,“对不起。”为现在,也为之后。

  公子入画轻叹了一声,“痴子。”

  卯时的钟声如约而至,寄白在钟声中悠悠醒来,抬眼望去,公子入画已是不见,寄白慢慢起身,听着外头隐隐传来僧人们的晨诵,与梵音相交织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晨钟暮鼓,若是老去在此间修行,而得晨昏定省,而天下美事不过如此了罢。”寄白自得其乐的道。

  “还未长成便欲老去,寄白你的想法却也奇怪。”远光大师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朗朗而笑。

  “大师怎么在这?”寄白梳洗完毕出门去瞧。

  “非辞说你们准备离开南华寺,便来送上一送。”远光大师指着桌上摆放的粥及馒头小菜,“先吃点早饭吧。”

  寄白依言坐下,一边拨弄着粥边问道,“师父人呢?”

  “许是被住持缠住了,他原本就极难的才来一趟,住持怕是还在游说他参佛了。”远光大师笑的有几分不怀好意。

  寄白正待说什么,就听得住持的声音空蒙而来,“出家人不打诳语,远光你身处佛门净地,这诳语却还说着。”住持身旁的不正是公子入画了。

  远光大师摇摇头,“果然背后不可言人短,你们来的倒是悄无声息。也不算我打诳语罢,秃驴你敢说你心中无留人意?”

  “确是有,却非公子,而是寄白施主。”
  
  被点名的寄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我?”

  住持更是郑重其事的点头,“若寄白施主肯长留寺中,必然佛祖庇佑,亦可让寺内众生听施主慧心独运的辩经。”

  寄白嘴角扯了一下,“住持你不会是舍不得送寄白的那串挂珠罢?佛寺中长住女客怎么也不是明智之举,这个借口未免有些牵强。”

  住持摇头,面色更是认真了,“老衲既然说佛珠赠与施主,断然没有舍不得之意,也是它与施主有缘,而老衲口中长留寺中亦非厥词,佛门自留有缘人,施主与佛有缘,对经纶更是有独到的见解,寺内僧众信服,自然也是可留的。此间是去是留不过是施主的一句话。”

  寄白噎了一下,求救的看着公子入画,后者便微微笑道,“寄白年岁尚小,难免不定心,大师竟让她长留寺中伴青灯古佛,权当顽笑罢。”

  寄白忙不迭的点头,脱口而出道,“日后自然还有机会上这南华寺的,到那时再于主持面前班门弄斧。”

  住持低头沉吟,仍是一派祥和,“老衲这便记下了,日后施主若是不来便是老衲诚心不够吧,自当面佛三年。”

  寄白这才似有了悟,这住持,分明是引她说出一个承诺。也不由得有几分哭笑不得,芸芸众生苦者何多,何必非得就扯住她一个?

  而后告别了住持和远光大师,公子入画即带着寄白出了南华寺往山上而去,寄白好奇道,“师父为何带我继续上山?”南华寺在半山腰,因为这山势过于险峻,便在南华寺外设了一处碑,言明上头丛山峻林,毒蛇猛兽常出没,万勿上山。

  公子入画微微笑了笑,“你尽可无视这碑文。”仍是横抱寄白于怀,一步步往山上而去。

  果然此间山路难行,树皆茂密而生,难有光透下,即使晴天朗朗。脚下仍无端多了几分泥泞潮湿,且隐隐有野兽的吼叫声,寄白更是有些不解,不知为何师父偏要往上去,只得环顾四周谨防不明物。

  墓头回在丛林间穿梭跳跃,寄白黑着脸看它窜到前方的杂草堆中睁着晶亮的小眼睛看她,她摇摇头示意它往草里钻,它眨了眨眼,忽而往前又跳跃了几番,直接趴在公子入画前方一丈内,乌溜溜的也不再看寄白反而瞧着公子入画。

  公子入画停了下来看着墓头回,又瞧了瞧怀中人,“它?”

  寄白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道,“故交养的小家伙,也不知怎的出现在了这里,想来是这山灵气挺足的,呵呵,呵呵。”

  公子入画轻轻笑了一声,对墓头回点了点头,小家伙就跟听懂了似的在地上蹭了蹭而后飞扑过来,趴伏在公子入画的肩头,与寄白大眼瞪小眼。

  死家伙不知道自己重啊?寄白与墓头回眼神交流,更是伸手捏住墓头回的脸,往下扯啊扯的泄愤。后者吃痛的叫一声跳到公子入画另一边肩头去了。

  “这是什么,很是有灵性。”公子入画偏头看了墓头回一眼,墓头回即乖乖的趴好作乖巧状。

  寄白惊叹世风日下,狸心不古啊,竟是个欺善怕恶之辈,小瞧你了!

  “是炎狸,叫墓头回,生来个头就比较小,逞凶斗能却是不输其他,师父别给它的表相骗了,”说着寄白对墓头回做了个鬼脸,墓头回则直接换个方向,给她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寄白伸过去手就想掐它,却余光瞄到似乎走出了这丛丛杂杂的树林,透出一片光亮来,忙放下手转过头去看,这一看她竟惊愣住了。

  





第55章 翡翠泉秘
  公子入画将寄白放下,微笑着道,“这便是你日思夜想着要看的竹屋,如何?可是出入太大?”

  寄白愣愣的点头,这岂止是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根本就是叹为观止!除却上山时的艰难,这里简直就是另一番奇景,竹屋就在她面前,更是在悬崖边上!

  土地平坦,四周并无杂草纵横,仿佛就是山脚下一处最简单的竹屋,安安静静的坐落着,却又十分惊险的就在悬崖边,寄白有些无法想象,推开窗往外一望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这屋子,不会是师父你自己盖的吧?”

  “何来这般本事。”公子入画失笑,“倒向住持借了几个僧人帮忙,这山腰是南华寺的地方,这山顶可是我的。”言语间颇有些顽意。

  “难怪在寺前竖那样一块碑。”寄白慢慢靠近那竹屋,偏头打量着这静静的小竹屋。竹屋仿佛已落建了许久,屋外已缠上密密麻麻的藤类,更显得竹屋幽静悠远。

  “这竹屋师父常来吗?”

  “夏试后便再无来过。”

  寄白惊讶的看着公子入画,“近三个月没有来过?那里头可不全是灰尘了呢。”

  “远光若无事倒也愿意帮着打扫一番,想来还是可以见人的。”公子入画说着便上前两步走到门前轻轻推了一下,竹门晃了晃,顺从的往里而去。果然,这竹屋虽空却称得上干净,简单的床榻,木桌,除此外别无一物。

  寄白询问的看向公子入画,“那师父也没有在这里过夜过?”

  公子入画摇头,“并不,我更愿意在此处休憩,往常我若是累了便会在这里住上半月。”

  难怪师父有一段时间常常消失不见,总以为他是进宫了或是被哪家请去了修葺古画,不想原来是总到竹屋来休息而已。寄白忽而又想到那会花绝和清茗总说着他的竹屋,仿佛那是什么欲求而不得的好处所,神秘太过,如今近在眼前她反而有些迷茫。

  “师父,这竹屋对你来说可有特殊意义?”

  公子入画正开了窗,闻言一顿,转回身看着她,“你猜。”

  寄白一愣,眼中迷茫之色更重,“他们说好像这竹屋是师父最重视的地方?好像是日后隐归……”顿住,猛然醒悟,看着公子入画,面上便渐渐红了。

  公子入画轻咳了一声,也转开眼道,“开了窗透透风,你若无事可四处转转,但不要走到树林里面去。”

  寄白含糊应了一声便狼狈出了竹屋。

  正见着墓头回又趴在悬崖边,看看悬崖下看看寄白,寄白黑了一张俏脸,“你个死胖狸,就这么想我跳下去了?就算我知道自己本来就要死的也需要死的这么尸骨无存好吗?”这个悬崖便是昨晚墓头回死活想弄她下去的上边,是怕她摔不死还爬爬高点吗?

  说着她便上前一把揪住墓头回的头颈就要把它扔回竹屋旁,不想墓头回竟跟吃定了似的死死咬住她的衣袖,反而像把她往悬崖上拖。寄白吓了一跳,若动真格,以她现在的体力可是不一定斗得过这只发狠的炎狸的。忙白了一张脸求饶道,“墓头回我错了,你松口松口,我真不想一不小心就往下面去了。”

  或者是她眼中的求饶意味太重,墓头回竟也真的松了口,却像很生气一样叫了一声,小身子把寄白往旁一撞就往深树林里跳跃着去了。

  “墓头回。”寄白叫了一声,却根本拦它不住,只得匆匆看了悬崖下一眼便想去追,不想这一眼险些让寄白软了脚,这悬崖太险了,且不说它有多深,单看这山头山雾缭绕她就大概能知道了,更别说倘若摔下去,这旁的陡峭尖锐的石尖都足够扎死人了,要死也不能选择这么一种恐怖的死法。

  寄白又想起莫辛曾经给她讲过的笑话,“倘若一只蚂蚁摔下一个极险极险极高极高的悬崖,请问它是怎么死的?”

  当时寄白遍猜不着,谜底却险些让她掀桌,“饿死的。”

  至今寄白想到莫辛在讲出这个谜语时的得意神情,仍是恨得牙痒痒,莫辛为何就特立独行一些,总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刁钻古怪的事情,脑子也异于常人,出其不意的冷死个人。爹爹却总是护着莫辛,宠莫辛比宠她还厉害,总是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