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
“是奴家弹得不入耳么?公子为何来了又走?”
“是。”
门口俩人杵在那儿,这边私语琐碎。
“头儿,九婴说的对,是真面瘫。跟着头儿有肉汤喝,还能长见识。”
我瞅瞅门口,安忆暖不依不挠。
“那是奴家的不是,奴家理应陪酒谢罪。莺儿,准备上好厢房。”
这边。
“哎呀妈呀,这出戏好看。头儿,面瘫貌似来找你的哎。”
我看看左侧。
“找头儿的?安妞的声音比桃酥还酥,头儿,露一手去!嗲两句麻跑她!娘的!敢在头儿眼皮底下动人。”
“头儿是斯文人,别暴粗口。怕什么?咱有法宝打狗棒,一棒在手,打遍天下无敌狗。”
我瞧瞧右侧。
“头儿,那男的跟你什么关系?安忆暖问话他盯着你做什么?”九婴五指张开,收进掌心,“见好就收,收不过来就抢,抢不到就用强的,拿下面罩,用脸镇住他!”。
“来的路上风大,我、我头晕,失陪。”
“头儿,你中风啦?要不要紧?”
“头儿是伤风啊伤风!”
“我还败俗呢我。”摇摇头按住两个人的肩膀,“不要给我惹事儿,否则别怪我清理门户。人家男女打情骂俏你们就当是风过耳边,吹过就完。”
“头儿,您清理清理门户吧!您这一走,风吹进了吹不出,我们几个又中风又伤风还败俗。”
我额角抽了又抽,把门口的人赶走行不通,前后夹击下,不跑的人是傻瓜。
“你们好生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我去寻把扫帚清理门户。”我理理袖口,看准了那男女二人之间的缝隙,低头大步走过,趁此机会遁逃也。
手腕被人抓住,一个回旋,裂帛声响起。
九婴对着我刮了刮眼眶打暗语——刮目相看。
我撑在小韶绎胸前,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借靠在了他身上,手中抓着一块衣料。安忆暖一手护住□的香肩,噙泪咬紧下唇。几块被我撕裂的布片甚萧索。西洲曲内,地龙烧得旺,就是在三九严冬,姑娘们也是单衫肚兜。
看她云鬓半偏新睡觉,万绿脸上一点红,我阴风起兮愁飞扬,铁马冰河入梦来。
“妹妹不要紧吧?什么事儿想不开,要在此时此地去寻死呢?”
安忆暖说的甚凄苦,苍白的唇上下哆嗦,我的心肝也跟着乱抖。
厢房门外是一堵富贵花鸟墙,楼梯分列两侧。一股猛劲儿撞上去,头上非得多出个血窟窿。
座上几人衣衫褴褛,仅一男人衣冠楚楚,万分情急之下,我去扒小韶绎的衣裳给安忆暖遮一遮,下手快准狠。不幸中的万幸,小韶绎乖乖顺顺,没吐冰上加霜的毒字。
拉下一边领口,安忆暖掩口夺门而出。九婴捏住鼻孔仰天朝我竖了个大拇指,给了俩字“生猛”。
“高!”
“头儿真他奶奶个腿儿的高明!把握住最准确的时机,给予安妞致命一击!”
我脑子转过弯来——又办了一件蠢事。坏了小韶绎的桃花,我低眉垂首偷窥他的脸色。
“头儿,要不您再坐一会儿等等九婴,他给老婆折梅花去了。您抱惯了九婴的细腰,我们几个五大三粗的,您在马背上抱着不舒服。”
我悄悄往房内挪几步,私下指着小韶绎问:“你们说他的脸色怎样?”
“呃……难说。头儿,我咂摸着吧,他是为安忆暖的安危担忧。安忆暖问您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寻死,意思就是您不该在此时此地死。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是她的地盘,只准她死,不准您死。这苗头不好、不好,闹不好正在房里扯白绫自缢哪!”
“你好好看着她点,别让她做傻事。”我鼓足了劲儿弱弱地对小韶绎说,“那个,你要不要去……那个那个啊?”
“和你么?”
“我怕安姑娘会介意。”我心一横,眼一闭,如斯承诺。小韶绎一个人去安慰安忆暖最佳,他既然想与我同去,我便在门口站一站,给二人把把风。
我给了身后的七兔一个“怎么样?我做的还不错吧?”的询问,他居然脸红冒青烟了。
“回去,如你所愿。”我被他一把携起,下楼。
他改主意了?有我在小韶绎不好意思?先送我回去然后……
有了误会,去化解它寻常且合情合理。我甚明白事理地宽慰小韶绎:“这种事乃寻常之事,不必羞涩掩藏。”觉得此番话仍不能将小韶绎的暗火浇灭净尽,我让步连连,“在这事上,我都听你的。”
小韶绎笑:“你在给我灌迷魂汤么?”
我要小韶绎先上马,我坐他背后。小韶绎直接飞上马背牵住缰绳,我在他前面,揣着十二分的心虚望了一眼窗子,她也正注视着我,或我们?
还是坐后面比较妥当。我回头仰首:“你听我一句好么?”
马向前踢了一只前蹄,唇意外啄上小韶绎的下巴。他放开缰绳吻回,不是下巴,是唇。
事隔多日,得益于我怪异多变的打扮,安忆暖没认出我来。
仙仙扁扁嘴巴,山雨欲来:“我的命好苦哇!师兄——师兄——人家被欺负了啊,人家不管,人家不要活了啦!”
客栈里稀稀拉拉上人了,路过的此桌的人频频回首。
“去玩一玩吧。”
“要的就是你这话!可不是去玩的!”仙仙揩去眼角的泪花,义愤填膺地说,“这种矫揉造作的人最讨厌了。你不晓得哎,她在武陵侯府上扮可怜相,成天搬弄是非,武陵侯蒙在鼓里助纣为虐。武陵夫人以死相逼,这闹剧才算落幕。就我们仨时她作威作福,这个时辰,守着大把男人,别说一口水喷到她脚尖上,你把一壶热水浇到她身上,轻了,她笑着说没事;狠了,她哭着说无妨。我真想路见不平,斩草除根!终于让我逮到了一个光明正大击溃她的机会,用一把无形的剑。”
“什么无形剑?”我问。
“你啊。”
“……”
我和仙仙乔装打扮后粉墨登场,她化名大红,我化大紫,图个好兆头。
赛事类似于打哑谜。两人一组,一人上台抽签,将抽到的诗句用肢体表现给台下的搭档,由搭档吟出诗句。仙仙上台,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饼,四四方方的窗台,她对着虚空摇头叹息。
我对曰:“举头望明月。”
仙仙嘟起嘴巴隔老远啾啾两下,手舞足蹈。
她低头,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闭眼,纵身一跃,满面愁容。
我犯难了,古人诗句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家喻户晓,赛事会这等简单?仙仙的表演不像。我挑着语调说“低头赴清池?”
举头望明月,低头赴清池。
仙仙后仰倒地,只有出的气,不见进的气。众人哄笑一片。
黄鼠狼的洪亮嗓门震透了整座怡红院:“好!好啊!改的好!”他给了身旁人一拳,“鼓掌啊,快鼓掌!!!不鼓掌爷就鼓你!”
仙仙感叹败得好惨,说我表演得多么惟妙惟肖呀,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低头望着湖面,形影相吊,思念太过产生幻觉,湖里呈现出了故乡的原貌,我抛下生死拥抱故乡。我都思念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了,不配‘低头思故乡’么?你没看见那个安忆暖,笑得菊花朵朵开,鱼尾条条在,脸上抖下来三层白粉。她呀,一定是认出我来了,出这么大的丑,气炸我也!
安忆暖的名号一直都是响亮的,两名神秘女子因了这场赛事一炮走红,身价直窜云霄,冲淡了一干人对输赢结果的兴致。
众人喜谈第一轮就被淘汰的“才女”,能说出举头望明月,低头赴清池的。
于是乎,怡红院生意大火。
仙仙搬到来仪楼住。
我输了赛事,她的危机感飙升,一个安忆暖都摆不平,怎能征服公子韶绎?为此,仙仙下定决心把她唯一会跳的、从不轻易示人的……脱衣舞传授给我。
她认真地付诸行动了,不分白天黑夜。
我无处可躲,从她的魔爪之下逃脱我就拽着小白脸藏在来仪楼的人群里,听弹曲儿。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躲避仙仙的追捕,瓜子嗑乏了,上下眼皮打架,困得悲惨,我坚守阵地、雷打不动。
“容易着凉,回去睡了?”小白脸拍拍我的脸,问。
我拨开他,猫着腰说:“天还早着呢!稍安勿躁,你看这来仪楼,富丽堂皇、美女如云、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台上这舞姿甚曼妙,有趣极了。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为了引他入胜,我特地指给小白脸看。
台上,水红衫子散在地上,那女子正对台下勾魂一笑,旋转一圈,又一件衣裳悠悠落地。
我尴尬了,一尴尬就卡壳了,一卡壳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一个凉快地天,下着有些忧伤的衣。
这是一个傻掉的我和一个无所谓的舞姬。
我放下胳膊,不再继续说下去,掩饰一下都懒得做,讨好地拱拱小白脸,睡我的安稳小觉,做我的春秋大梦,极度放松。
小白脸又不是小韶绎,不会冷冷冰我一眼,用他那埋在雪地里冰了三月的调调问“你觉得有趣?”,仿佛他甚不理解,追问一句“有……情趣?”
我感到厚毛毯盖在了我背上,一只手把我垂落的长发拾起,指腹在后领口上稍作停留,缓缓拂过发梢。
怪怪的感觉。
我嚯的坐直上身,起身的动作太猛,创到了小白脸的下巴。
“我头发上有瓜子壳?”
“被我拂去了。”
“你有点奇怪”我面对着小白脸,削过自己的头顶伸手挥向斜上方比划,“长高了。你被谁附了身?”
小白脸没我高半头,模样水灵,清心寡欲,书生气浓,天然呆,像未长开的少年一般让人想靠近揉捏一番。乖乖,今夜邪门了,我眼花了还是怎的,他比我高半头,书生习气一扫而光,说话老成不少,唇旁额角染了点邪气,那双眼睛陶醉般迷蒙。
“说,你还是不是小白脸了?”
“不、我……我是小玉。”
“回去我要吃辣炒小白菜和鸡蛋煎豆腐。”我挠他作为惩罚。
“好……痒,你停……停手。”
小白脸侧着不动了,我回头,对上仙仙熊熊燃烧的眼:“我跳的不好吗?你居然跑到这里看她们跳脱衣舞?”
仙仙纤手指台上。我用眼神向小白脸求救。
“她累了,要休息。”小白脸说。
六个字说的威风凛凛,霸道强硬。此话一出,仙仙硬是愣了一愣,我也跟着呆了,忙打圆场“你跳的贵气,迷人;她们跳的媚气,惑人。呵呵……取二者精髓,才能把公子韶绎一举攻下。”
“我早就喜欢他了”仙仙一脸桃色,身子左扭右扭“好有男人味儿啊!”
“小白脸?”我无奈道,“你放过他吧,他还嫩,说他可爱还靠谱。”
我在小白脸脸上揉了几把:“去,告诉你仙仙姐姐再过几年弱冠。”
仙仙叉腰鄙视:“连我都知道他二十又五了,你不知道?”
“你二十五了?啊?你爹妈呢?都喂了你些什么,怎么不长个?”
“……”
“……”
我遭受了一记又一记的白眼。
“跟我来。”仙仙拉我跑二楼,“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保管你进步神速。”她回头对欲跟上来的小白脸说,“女人的事,男人回避。”
我按仙仙的指示戳破窗纸偷窥。男的掐住女子的腰抱到桌上坐着,手不闲、眼如勾。
“你……”我对纯洁的仙仙另眼相看。
“我们来早了。”仙仙淡定地很,“还没开始脱。”
仙仙要我来看别人脱衣服?
“仙仙,偷看别人……不太好吧。
“这对没戏了。这男的要被轰出来了。我们去下一个房间。”
“为什么?”我好奇问道。
“自己看。”
房内一男一女正亲的起劲儿,这不干柴烈火烧的正旺么?赤条条指时可待。
“不懂。”
“师兄每次这么对我,我都把他轰了出去。男女授受不亲,师兄却亲我了。”
“……”黄鼠狼,情路漫漫,你可好走,我这厢为你默哀了。
下一间房,只是走过就可以听到床板吱呀,情话入耳,女子娇喘微微。想来房内的二位甚是豪放,门户大开,衣衫凌乱散了一地。
仙仙一把拉住我不动了:“这间吧。”
我随着她的目光瞧了一瞧似闭不闭的藕色床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大悟,问世间情为何物,□满园关不住。
仙仙大睁着她那双清澈似水、充满好奇的眼睛,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一对,评头品足:“檀儿,那男的惨了,过不了多久,他会被那女的一脚踢出去。”
“何以见得?”我抚住心口,强压住惊吓,虚心‘求教’。
仙仙对我含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