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紫菀 作者:紫夜未央(晋江2012-07-04完结)





  
  “管教一二?小宝可是我护在手心长大的,我都没舍得打一下,就让她先教训了!这丫头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倒是搞不清如今府里主子是谁了。”
  
  “胡说!梓菀极懂分寸,就是梓衿对她,亦是赞不绝口的。梓衿离家早,你便将梓菀做亲生女儿疼宠,不好么?小宝今后有这个姐姐照拂,也不会太受委屈。”
  
  “哼,我倒是当她是萧家女儿,才事事不与她扯一块,免得她心里疙瘩。只是你那宝贝女儿,可记得自己是萧家人?莫要最后胳膊肘往外拐。”
  
  “萧家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般聪明的孩子,自然懂得。”
  
  之后房里不再有争吵声,我心下轻笑,今日叫我来,就为看戏的?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让我清楚那最后一句话——萧家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我如何不知,不需你们耳提面命,我亦明白,脱离萧家女儿的身份,我便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父亲,母亲。”我走近内堂,给堂内主位上二人行了礼。
  
  “梓菀来啦,自己家,不必那么客气。”大娘态度转变倒是很快,后又吩咐了苏玖扶我坐下。
  
  “梓菀从山西回来,一直身子不得劲,鲜少拜会母亲,实在不该。”
  
  大娘紧张道:“身子不舒服?可让大夫瞧过?别小看一些病痛,拖久了,可就有大问题的。你也是,有什么事情不能来和娘亲说。”
  
  娘亲这个词,让我一瞬间手抖,这是我留在山西的词,乍听之下,还是不甚习惯。“没事了,前些日子去法华寺求了签,毛病倒是很快便好了。”
  
  “那就好,你二哥如今出征在外,你父亲也是日日不见人影的,也就剩我们娘俩可以亲近了。梓菀时常来我这走动走动才好。”
  
  我心下冷笑,来你这走动?怕是你日日看见我,得气憋出病痛来的。面上却也点头答应。
  
  “好了,你们这一搭一唱的,我难得清闲,今晚一块吃个饭。”
  
  听完父亲的话,我楞了会,说来也是笑话,做了十六年的萧家女儿,我却从未与父亲同桌吃过饭。若是在曾经,可能能感动得默默洒几滴泪,可如今,面对父亲的刻意拉拢,我却说不出的心寒。
  
  晚饭一家人在中庭进食,我挨着二嫂入座,而原本该坐在我身边的梓宥,却生生跑开,紧紧挨着大娘。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些不喜我的。
  
  饭桌上本是安静,偶尔有梓宥的讨娇,倒让我觉着饭菜不是那么难以下咽,心里莫名有一点点温情滋生。
  
  “过两日便是中秋节,太后在宫里设宴。平莳身子愈发重了,行走不太方便,还是梓菀随我一道入宫去吧。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大娘一句话,顿如一盆冷水浇灌。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入宫去了,难怪突地对我这般好。只是好奇,在萧家谋划的棋盘里,我被放置在哪个位置呢?
  




☆、第17章 中秋

  每到中秋节气,宫里总会大肆庆祝一番。后宫圈了这么些寂寞之人,难得团圆佳节,有时是皇家自己热闹,兴起了,也会召了王公大臣的家眷一起摆宴看戏。
  
  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如今还未入夜,京城市集却已然热闹万分。店家、酒楼重新修饰了门面,牌楼上扎绸挂彩,家家门前似要挂起灯笼。
  
  轿子沿着长街,过南浦桥,直接进了宫墙内院。喧嚣声渐渐远去,我放下帘子,闭目倚靠了会。离宫三月,不知姐姐可好。
  
  苏玖搀扶着我跟在大娘身后,一路走进我住有八年的子宸殿。一入殿,便是浓重药香扑鼻。前些日子是听说姐姐身子不好,还以为调理几日便可痊愈呢。
  
  “夫人,郡主,娘娘已经换好装,在内堂休息。”迎面来的丫头是姐姐最贴身的奴婢淡眉。
  
  随着淡眉引路,很快听见几声咳嗽,大娘焦急上前,“娘娘身子还不见好么,哎,你事事操心,可不是累病自个么。”
  
  姐姐握紧大娘的手,“母亲,女儿懂得照顾自己的,莫要担心。”
  
  大娘有些哀叹,“怎能不担心,这一日日的消瘦,可绞着母亲的心呀。”
  
  我似乎看见大娘眼里有泛着泪光,不管多么世故刻薄之人,总归对自己孩子真心疼惜的。心里也有些感触了。
  
  “不谈这些了。梓菀回来了,过来给姐姐瞧瞧,三个月不见,愈发乖巧了。”
  
  看着姐姐的笑容,我亦真心笑开,走上前蹲下,“皇后娘娘的病需好好静养,没有梓菀和太子在您跟前闹腾,想必很快能好。”
  
  “梓菀!”大娘的斥责声响起,我知道她在警告我不得随意提及太子。
  
  “无碍的,我与梓菀想来这般亲厚相处,没什么忌讳。翕儿这次山西回来,懂事了很多,多亏了梓菀的功劳。”
  
  我摇摇头,“太子其实是明白人,之前不过没长大罢了。”
  
  我感觉姐姐欣慰地笑了,看来太子之前在宫里表现得很好。这趟山西行,也许真敲醒了他。
  
  …
  
  之后没有多絮叨,姐姐便与我们一同去了朝阳宫。因着姐姐生病,此次的宴席是太后主办的。席间,我倒是意外看见了个熟人。
  
  相隔好些距离,我只含笑冲她点头,她亦微微颔首。宫廷宴会不少,可都不曾听说安庆王府会来人,今日这中秋宴,可是谢家特给太后的面子?看来姐姐多年经营,总不如深居后宫不问世事的太后娘娘…
  
  一顿晚宴,我用得极不自在,总有一道不善目光盯着我。我叹息,这个上官瑾之又是哪儿不对了?想着上次太子去山西,也亏了她在宫里帮衬,便不计较她的小任性。都是太子一头的人,窝里斗什么,真是!
  
  用过膳后,前堂搭起了戏台子,听着轻快的黄梅曲调,却不甚有兴趣,遂打量起桌上各色月饼,我挑了盘中“银河夜月”浅尝,酥脆的饼饵,甜而不腻的馅料,下咽后,齿间留有余香。这宫里厨子的手艺,却更精湛了。
  
  听戏赏月之余,一群妇人总爱唠嗑。本百无聊赖地听着她们闲扯,却不知何时,话题引到我身上。
  
  “梓菀丫头多大年纪了?”
  
  我看着始作俑者一脸笑意望着我,只能低眉答道:“十六。”
  
  “二八年华,可是女人这辈子最好的岁月。可有许了人家?想当年我这岁数,都怀了恪儿呢。”
  
  宜妃向来与我没有交集,今日怎么突地挑起这个话题?不甚明白下,我也只能摇头:“自幼蒙受皇恩,在宫里长大,如今难得回家,想多陪陪母亲。”
  
  “哎,这话可不对,萧夫人疼女儿的心思,我这做母亲岂能不明白。不过因自己心中不舍,便把女儿留身边错过了如意郎君,岂不更悔恨。还是,因为是庶出的女儿,婚事也不甚关心?”
  
  这无名火烧到大娘头上,我暗笑不答,大娘可不是那种置身事外之人,宜妃有张利嘴,却不太有脑子。果然,听着大娘声音传来:“梓菀可是臣妇从小看着长大的,当亲生女儿疼着。她母亲去得早,臣妇也算为她尽了心力了。宜妃莫不是觉着臣妇委屈了梓菀?”
  
  “可没这意思,不过看梓菀乖巧,替她操个心罢了。也怪我不会说话,萧夫人莫怪。”
  
  “臣妇不敢,宜妃是主,能惦记我们家梓菀,臣妇心下感激。她的婚事,得她父亲考量的,臣妇若拿主意,一个不好,便落得后母偏心的口舌让人嚼了去。倒是宁王年岁不小,也不见宜妃给张罗个正妃?这官家小姐里,不少好姑娘,便是何家那,听说也有不少待嫁的闺女?”
  
  我听着她们一来一往,只想笑,大娘再不喜我,都会顾着萧家的,这宜妃真不长眼,主座太后皇后都姓萧,这会子想给我大娘挑刺,可难咯。
  
  却不想这一下,宜妃更来劲,对太后说着:“母后,我也想着给恪儿挑个好正妃呢,这待嫁的各家姑娘里,臣妾最满意便是…”
  
  “筝儿今年几岁?”太后没有理会宜妃,只转向一旁的华安郡主问道。
  
  “禀太后,筝儿与承德郡主同年,一十六岁。”谢筝恭谨答道。
  
  太后点点头,若有所思,“也是该找婆家的年纪了。”
  
  谢筝脸色泛起娇羞,倒是宜妃突然对她热络起来,“筝儿平日都不怎么来宫里,倒叫我忽略了,这么个温婉标致的姑娘,安庆王藏得太严实了吧。”
  
  “筝儿自幼体弱多病,爷爷心疼筝儿,不太让筝儿出府。这两年身子好了许多,才想起许久没来拜见太后和各位娘娘,怕失了礼数。”
  
  宜妃满意点头,眼里都是赞许。我想,对于我这样不太低顺她的人,谢筝倒是讨喜了许多。本还为谢筝高兴,突地心里咯噔,这宜妃可是看上谢筝?那恪哥哥…
  
  今晚沉默许久的姐姐终是开口,“宜妃为恪儿选妃倒是正事,我最近身子不好,事事也难上心办,妹妹若喜欢了哪家姑娘,只管和姐姐说,这些年,我也当恪儿亲生孩子般疼惜。妹妹有这般优秀孩子,真是好福气。”
  
  既端出了皇后架子,又显示了疼惜情意,我看着宜妃笑了笑,“还在挑选着,也让恪儿自己喜欢才好。”
  
  刚刚宜妃和太后的语气,分明是挑好了对象,正要求婚似地。如今这般说辞又是何意?莫不是,她之前看中的不是谢筝?我心下点头,确实,谢筝今日才出来活动,宜妃之前应是没有注意到。那她起先的意思是…
  
  我环顾了四周,被太后请来过中秋的管家小姐不多,符合条件的也就几个,瑾之可能小了些,其他的又身份低了。想起宜妃刚刚冲我的问题…突然反应过来,她之前是想说我!萧家与她素来关系不好,姐姐又处处压着她,她到底图谋什么?
  
  有些紧张地喝着茶,掩饰自己的无措,我眸光散过宜妃那一头,她正打量着我与谢筝,似乎深思衡量着。一旁容妃娘娘上前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她点点头,好似认可了。而太后依然目不转睛看着戏台,我心想着,这位姑姑确不简单,刚刚她应该就明白,才特地转移宜妃视线,帮我掩过去的吧…历朝两代,如今皇帝非她亲生儿子,她却依然在这后宫处于最高地位,想来是有些手段的。传闻的太后病弱深宫、潜心诵佛,怕来不是实情了…
  
  …
  
  “这儿倒是乐呵,母后,也不让皇儿来凑个热闹。”声如洪钟,威严中透着笑意。远处走来三人,最前端明黄龙袍贴身,而他身后,紧跟着宁王,和…北康王?
  
  堂下都跪着给皇上行礼。倒是皇上表现随意,示意大家起身,“都起来吧,莫要让朕来扫了你们兴致。”
  
  “皇儿怎么有空过来,哀家听御前公公说皇上与北康王有政事在谈,便自个们逗起乐子来了。”太后满脸和蔼道。
  
  “哈哈,康儿做事最为牢靠。上次派他出使南诏国,事情办得着实漂亮。如今南边之患解决了,只等晋阳王北边再打个胜仗!”
  
  “也是皇上教导得好,康儿自幼跟着皇上学习,倒也有长进了,哎,总归没有给宁家丢脸便好。先皇若在,看着如今皇上宏图伟志,国泰民安,不知是何等欣慰。”
  
  太后难得感慨,皇上和北康王安慰几声便也无事。不知为何,我总有些排斥北康王。小时候,老在他怀里撒娇,他也很是疼宠我,可随着年岁增长,加上相见太少,多了许多隔阂。看着他冲我展开笑颜,我也只能回报一笑。他的笑,让我觉着复杂,北康王看着平实,其实心底太过锐利,他不是甘愿偏安一方的人…
  
  “难得心情好,天气也不错,过两日去横秋围场围猎如何?”大家都已坐下看戏,突然的这话是皇上对着北康王说的。
  
  “那正好,臣弟许久没有拿过弓箭,倒是跃跃欲试。只希望明日皇兄多多让些臣弟。”
  
  皇上开颜笑着,“你那骑射术,整个厷玥朝怕是没人能赶超的。围猎时,可得牟足劲了,让小辈们看看,学学着。”
  
  “是,宁王的骑射不知可有精进,皇叔多年不在,这回可是要好好审查了。”
  
  恪哥哥温和笑着,“恪儿不敢和皇叔想必,只愿皇叔多多指教。”
  
  北康王摇摇头,“宁王向来谦虚,懂礼守节。要是翕儿在,怕是狂傲得要挑战我了。太子殿下有着一份旁人没有的倔强与自信,那睥睨一切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