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我颇为信任。
夜深的时候,我补眠醒来,见女子醒了,男人正在亲手给她喂食,忽然心中一动,只觉这一幕温馨至极,不欲打扰,索性出了洞。
春夜的幽灵山,夜空异乎寻常的美丽。每一颗星星都是一只眼睛,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在今夜看着它们让我的心底多了一份不为人知的感动。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感动什么,是为自己昨夜侥幸换血成功,还是为了那两人在一起的温馨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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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红尘泪 第十四章 拜仙令牌
我在洞口坐了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头一看,正是男人,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像在笑,但本来又没笑,一句话不说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他的加入让我颇觉不自在,静默一刻,便主动问,“小柔姐姐睡下了?”
男人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启口道,“吴霄,在下的名字。”
吴霄?我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只好笑了笑报上自己的名字。
吴霄道,“在下潜入天医宫初见姑娘时就猜到了你是谁。否则自不会相信姑娘所说的话,甘冒奇险。”
我心中一惊,“那你就因为我是慕容植语,而信我能为你俩换血成功?”我的名号有这么值得信任吗?
“姑娘不是已经救活了小柔?”吴霄撇开一切不谈,淡淡接道,没有了我之前见他时妖邪的感觉。
我反问,“若是不成功呢?”其实成功不过是侥幸。
“姑娘成功了。”吴霄不多说,只重复我救了女子。
“可小柔姐姐也变成了毒人!”不知为何,吴霄每说一次我成功了,我的心就莫名的躁动。他越这么说,我反而越觉得自己失败。
吴霄看着我道,“至少在下和她都还活着,是你给了在下一个弥补此生最大遗憾的机会。要知道,很多人犯下了错,一生都不再有机会挽回失去的东西。”吴霄转而看向星空,“生为毒人,在下自知阳寿不长,能在有生之年与此生挚爱共度最后一段时日,已是上天见怜了。”
吴霄从黑披风中摸出一块扁平的东西递给我,又道,“只可惜此时,在下只能以此物赠予姑娘聊表酬谢。”我正想推辞,吴霄接道,“在下决定与小柔退隐江湖,此物对在下来说已无用处,倒不如姑娘留下,就当留个纪念也好,必要时兴许还能防身。”
我接过那东西一看,大致是一块五六岁孩童手掌大小的铜牌,背面刻了一些奇怪的纹饰,像蛇也像虫就如同之前的蛇虫一般,正面则刻着“圣毒令”三字。我想这东西大概是哪个帮派的“身份证”在江湖中有点分量,但就材质看来并不值钱,吴霄又说了让我留作纪念,我也就收下,揣入袖袋中。
而后吴霄与我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些江湖中的轶事,我见他无意道出自己的前程往事,也不好追问,聊了半个时辰便各自回洞休息了。
第二日,吴霄见女子情况已好起来,就将我安然送返了天医宫。
一回到天医宫,我才知失踪的这两日,宫里人已几乎将幽灵山翻了个遍。楚王甚至还派了一队人马追出幽灵山寻我。只是吴霄带走我时,众学徒都中了他的迷障,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而且我身上的气味也被吴霄的毒气掩盖,天医宫豢养的犬又都没经过专业的追踪训练。所以众人虽然不分日夜的找我,但最终也没找到。
我见了师傅,将这几日的事挑重点说了说。师傅详细追问了我进行换血手术的全过程,点了点头,便让我去休息。
我饱饱睡了一觉,黄昏时起床,用了晚膳就去找哥。哥听说我拿了人家一块令牌便让我给他看看。我将“圣毒令”递给哥,哥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脸色忽然一变,严肃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令牌?”
我吓了一跳,直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令牌,反正吴霄不要,我看也不贵重就拿了。”
哥气急败坏道,“我的傻妹妹,你怎么也不问问就接了这个令牌。你知道这是什么令吗?这是拜仙教的教主令。”
“拜仙教?没听过。”但名字取得有点意思,我道,“他们拜什么仙?”
哥叹息一声,“他们什么仙也不拜,是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一个教派。你看到这令牌背面的图案没有,似蛇似虫的东西,据说是只有拜仙教教主才能驱动的‘圣虫’。而持有这块令牌的人就是拜仙教的教主。你说的那个吴霄,肯定就是他们的教主萧重天。”
吴霄,无萧,就是没有萧重天了?这么说来,应该是吴萧而非我认为的吴霄。看来这个拜仙教真的很奇怪,竟连教主都是个形貌妖冶的毒人。“可萧重天就算自己不想做教主了,也犯不着把令牌给我吧,”真是怪了,“难不成他还想让我去做拜仙教教主?”
哥道,“这着实有些奇怪,据闻萧重天当上教主不到三个月就神秘失踪。算到你昨天见他之时,他也不过做了拜仙教七个月的教主。”
我道,“他不想做教主可以理解,无非是为了爱情,可他把教主令给我又不交待一声就真的是莫名其妙了,难道真只是留给我作纪念,必要时防防身?总之我决定了,这令牌明天去还给他。”
不过可惜,当翌日我与哥赶到之前落脚的山洞时,已经人走洞空,萧重天与女子小柔都不知了去向。我只好将令牌收着,真的当成纪念品。
纪念我曾在天启三年三月认识过一个毒人,造了一个毒人。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而另一件事已迫在眉睫——赶往帝都。
时间就像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又像最严谨地学者,容不下一丝懈怠。
三日后的清晨,一切准备妥当我就要踏上奔赴帝都的行程。
暖日懒洋洋的将阳光挥洒而下,但并不慷慨,照透了大地却照不进我的心里。我心有戚戚焉,舍不下师傅,舍不下莫来,舍不下众多的大夫、学徒,也舍不下天蓟和天医宫的每一棵药草。
往年我虽也在年关和九月的“慰亲节”离开天医宫回江东王府小住几旬,可从未像今日这样不知归期何在?
前路漫漫,前路茫茫。
师傅塞给我一只沉重的包袱,与往年一样凝着一张脸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那个蹒跚着脚步为离行的儿子买橘子的父亲的背影就这样跃入我的脑海,与师傅的背影重叠在一处,曾经背着摔伤腿的我艰难下药山的宽厚背影越见模糊了。我的泪止不住倾泻而来,哽咽着大叫了几声,“师傅。”
师傅停了步,但没有转身,只是这么停了停,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走他的路。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师傅的用意,他从不说一句送行语,大概是因为我终究要走一条与他不同的路。这条路上,他纵使千言万语也送不了我。
我的路,只能靠我自己去走。
哥轻声安慰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怎么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了?好像黄河决堤了。”
“小姐,别伤心了。”磬儿见哥靠近我迅速插入我与哥之间。我抓过磬儿递出的手帕,擦净眼泪,对哥娇道,“要你管。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行,行,我不管你,可你总得上马车啊。”哥说完跳上车,伸手欲拉我,被挡身上前的磬儿拦下,横眉道,“我家小姐是要去帝都选妃的,奴婢请世子爷自重。”哥冲我无奈一笑,悻悻然摊开双手,掀帘进了车内。我只好不顾形象的爬上马车,实在不忍心以马夫佝偻的背为登梯。
我与磬儿进入马车时,哥与品严已经为我俩挪出了空间。与哥同行既是我所愿也是哥的一番心意,而带上品严则是无奈之举。他的伤势对我的药血依赖太大,按师傅与莫来的说法,我至少还得为这呆子提供一两个月的鲜血作为药引,每五日一滴,不可间断。
我吩咐了一声,“走吧”。马车开始行进,这时,我透过车帘,看见了不远处楚王傲然的身影。他似在对我笑,又像在说着什么,手中垂着件物什,似乎就是我那把同心锁。
我迅速转过头不再看楚王,这才发觉马车内一片寂寂,耳边只有纷沓的马蹄声。哥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我心闷,挑不起话头,磬儿与品严小眼对大眼,觉得无趣便也不做声。
静默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马车入了幽灵山外最大的杏林镇,我重重打赏了天医宫的马夫,遣他回宫,才渐渐兴起说话的兴致。
用过了久候在此的仆人们精心准备的丰盛晚膳,我当夜便在杏林镇最大的客栈落脚休息。第二日晨曦入了江东王府的华贵车队,一行浩浩荡荡赶往帝都。快出江东王府辖地时,二哥慕容景林领着一队人赶了来护送我随行上京。
车队沿着官道北上。一路穿州过县,各处春色旖旎,风土人情别具滋味,但因赶路的缘故,无暇赏景观游,只能望天兴叹,不啻为一大憾事。
大约十五日后,车队似乎渐渐入了帝都地界,眼见的景色人物都浓妆艳抹起来,与之前所过的车河王府辖地相比,就如由无声的黑白世界走入了有声有色的炫彩天地。空气中都能闻出帝都异于别处的似锦繁华。行在帝都大街上风尘仆仆的车队瞬时就变成了脏兮兮的蚂蚁,与似火艳丽的街道阁楼,酒肆商铺格格不入。更遑论有“帝都玉带”之称的漯河上还有足以令现代艺术家汗颜的绝美画舫游船和船内色艺双绝的歌舞艳姬,哪一样不是光彩夺目的?
车队缓缓前进,抵达大哥在帝都的府邸时,正是晌午,日头照在大门外的漯河上,耀出潋滟波光,我蓦然意识到,我的生命兴许也会如这漯河的水一般,在不一样的日头照耀下闪现不一样的色彩。
第一卷 红尘泪 第十五章 飘香酒楼
到帝都的第二日算是颠沛半个多月来最轻松惬意的一日。我软磨硬泡向大哥慕容景夔要来这入宫前的最后一日闲暇作为半月辛劳奔波的犒赏。
瓦蓝的天,明媚的阳光,热闹的街巷,还有据说两年一度的帝都花魁大赛。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我拉着磬儿满街乱跑。不是没有逛过古代的大街,只是没有逛过这么繁华热闹的街,琳琅满目的物品令人目不暇接,说书唱曲的把戏让人百听不厌。我像一只穿梭花丛的蜜蜂,舍不得放弃任何一朵未曾采撷的花,因为懒,所以绝对要一次赚个够本。
好不容易吃饱了沿街的新奇小吃,这才转到帝都久负盛名的酒楼——飘香楼,坐在大哥、二哥、墨阳世子(哥)和品严的身边,看一楼大堂上正在上演的花魁大战,说是已到了最后一日的角逐。
帝都的花魁大赛历史悠久素来有名,算件不大不小的雅事。不同于一般青楼妓院娱人娱己的节目,似一场面向大众,别开生面的选美大赛,评审也多为洛朝闻名的官绅贵胄或文人骚客,因而举办的地点才会定在“好酒飘香”的帝都第一酒楼。
一路从江东行到帝都,浪荡的二哥早与风流的哥结成了莫逆,这会儿正饶有兴致地对台上表演画技的女子品头论足。一时间整个豪华包厢内就只听闻“腰不够细”,“肤色不够白”……的流气评语。
大哥正身而坐,无奈的看了看激烈讨论着的两人,沉稳的淡笑并不制止。而品严的整副心思似乎都在那块方圆的表演台上,眼一瞬也未眨过。我凑近他耳边调笑,“呆子,你要是看上了人家姑娘,改明儿买下不就是了,用不着这么狠命的盯着人家瞧,也瞧不下来一块肉。”
品严一愣,耳根霎时泛红,支吾回道,“弟子……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那你干嘛瞧得那么起劲儿?”我佯装不解的反驳。
“弟子……是看她左侧的那位姑娘,”品严一本正经,“她好似中毒了。”左侧?中毒?我顺着品严的目光看去,比试台左侧的确站了一位十七八岁光景的窈窕女子,该是正等着要上台表演的选手。
端看上去,除了样貌清丽娇美,气质也显得不俗,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尘埃的待开清莲。她只上了点淡妆,额头有标准的美人间,明眸皓齿,柳眉绢唇,脸色确有些苍白,但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我敲了敲品严的头,“呆子,不要瞎说,那姑娘脸色虽白了些,未见得是中毒。你连‘药考’都未通过,就操心起‘症考’的事了?”品严摸了摸头,眉头拧到了一处,一张平凡的脸更不耐看,嗫嚅道,“小师叔祖,弟子没有看错,她真的中毒了。”我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往椅背上一靠,不耐烦地摆手,“行了,就算她中毒了,也没你什么事,你穷紧张什么?”
“可是,为医者不是该有……仁心吗?”品严小声反问,“您是神医,不该……”
“该什么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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