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七弟若要讨谢,我让你三哥重礼相谢就是……不过,七弟似乎还有一物未曾还予……”
“你是说这个?”楚王脸上掠过戏谑,从胸前取出一物在我面前晃了晃,又塞了回去。那不就是我的同心金锁?他……他竟然自己戴上了!
我再也顾不得形象怒道,“你快把它还我!”
楚王见我发怒反而笑了,“你若想要,就自己从我颈上把它取下来。”
我有些气极败坏,“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王磁魅了声音,站起身逼近我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那就静观其变吧。”我被楚王唐突的举动吓了一跳。
待我反应过来,他已坐回原位,眸光飘向屋外的风雨,自言自语道,“‘刺’杀手若要灭口定会做的干干净净,断不会留下一方湖丝手帕任人追查……我原在猜这股风会把雨吹向何处,没想竟是停在了三哥的府上。看来有人想逼我出手呼风布雨,你说这场风雨我施是不施?”
楚王的话像在问我,可实质上却又什么都没问。我正咀嚼着他的话,谦益便回来了。楚王又恢复了人前那副高贵的模样,起身告辞。谦益与他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便也让他走了。
楚王撑着伞很快消失在烟雨之中,谦益回身问我,“丫头,手帕当真是你的?”他虽用了问句,但我听得分明,谦益的言下之意是,手帕不是你的。
我忽觉一丝凉意袭来,正了正身子,冷冷道,“手帕就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有心人就会查到哥的头上。哥若不是“刺”杀手的话,这就是栽赃,哥若是的话,就遭殃,横竖对他不利。我只能出此下策将矛头引向自己。
谦益听我说得坚决忽而一笑,轻轻搂住我道,“既然你肯定,那么这场风雨,就让为夫来挡吧。”
我心知谦益的意思,登时涌上暖潮,感激动容的看向谦益,想说些什么,可是踟蹰了半天,终是只说了两个字,“夫君……”谦益柔和的笑了笑,搂得我更紧,“我听说墨阳世子曾救过你的性命,你如今想替他挡这一劫,乃是重情重义之举,为夫甚感欣喜。”
“夫君,”我不忍看谦益温柔的表情,“我这样做已将你陷于不义之地了……”
谦益笑道,“傻丫头,这本是有人布下的嫁祸之局,与你无关。以七弟精明的个性岂会看不出其中道理?他今日前来只不过想借助手帕查知是何人布局,嫁祸何人。其实这个局嫁祸的本就是我。”
谦益搂着我进屋接道,“这个局虽不甚高明,却也是个一石二鸟的妙计。其一,逼出七弟的立场。七弟若是执意追查此事,等于告诉他们,他与我是敌非友,否则便是与他们为敌。其二,诱我与墨阳王府反目。我若想破此局,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将此事推给墨阳世子。墨阳王爱子如命,我若真这么做,不就相当于把墨阳王府推给了他们与我为敌?……”
谦益缓缓说着,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
我看得出神,忽觉自己能站在这样卓绝的男子身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谦益没有停下来,继续道,“其实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全看七弟如何抉择。七弟才智非是凡品,若他决定追查到底,而我不愿转嫁墨阳世子的话,与七弟过招,无论胜败,皆是我输。败,他们目的达成;胜,我亦精疲力竭……如今,端看七弟如何选择了……”
谦益眸光渐渐又飘向了屋外风雨,他似乎对楚王的抉择毫无把握。我纳闷的抚上他的脸道,“楚王与你为敌毫无益处,他那么精明的人会傻得行此下策么?”
【
谦益只是无奈一笑,“再聪明的人也会有解不开的心结。我与七弟貌合神离时日已久了。”
貌合神离?难怪我会觉得他们之间的谈话暗涌连连。
“难道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心结还是解不开?”
谦益苦笑,“只怕难了。他母妃……秦贵妃是因我而亡……”谦益说出“因我而亡”四字时声线颤动闭了眼,仿佛难以承受这段往事一般,再也说不出内里详情。我的心也跟着疼楚起来,虽然满腹疑惑,却不忍碰触谦益这段回忆。
在我的记忆中,秦贵妃是病死的,据说当时皇上哀恸过甚,接连十日未曾早朝。如今谦益这么说,想必其中另有内情。
“那之后,”谦益睁开眼,眸色缓缓淡去,呈现出风雨洗涤过后的明静,“七弟与我结下心结,他面上虽不说,却是处处与我争锋,我退避多年,实是不愿与他冲突。”
“夫君,楚王若要追究,这事全让我担了吧。”我疼惜的握紧了谦益的手。
谦益神色一变,“丫头,此话休说,我宁愿与七弟冲突也不愿你受伤害。”
“可是……”我又如何忍心你受伤害呢?
“没有可是,丫头。”谦益揽住我的肩,加了几分力道,“我不希望你受到风吹雨淋。”
第一卷 红尘泪 第45章 熏香毒素 第46章 初出帝都
两天后,预料中的风雨并没有来到。
楚王终是选择了息事宁人的方式,结束这件“彼岸花手帕嫁祸事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那名殒命的杀手对号“入室大盗”的身份。同样,还从他身上“搜出”了十数条风格各异的绣花手帕,皆是上等湖丝所制,谓为名贵。自此,那条绣着彼岸花的湖丝手帕再无文章可做。
我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带着五分惊喜,三分错愕和两分感激。独独缺了一分轻松。
今晨朝霞流动,斑斓映天,艳丽的色彩陪衬艳丽的季节,越发让人觉着夏日娇俏。清宁院外的荷塘里,满池的映日荷花浮于碧绿之上,花色粉中揉白,香嫩如处子。
我将雪岩信笺纸折好,塞入信封以蜡封口,再交给随侍的小厮,嘱托了一番让他去了。磬儿端着瓜果点心进来,我正忙着收拾满桌的散乱碳条。
“王妃,您又用碳条写字?”磬儿飞扬了声音,对我自制的“铅笔”颇感新奇。
我点了点头,眉宇间始终难以消除那份焦虑。这是我写给哥的第三封信了,因为担心信件遗失,加之内容紧要,我特意制了“铅笔”以英文书写。难道信到底还是遗失了?
那么这些日子以来,哥的境况如何?他与“刺”杀手是否有关联?那方湖丝手帕是否是礼盒内的东西?
……若是,为何上面除了一朵传神的彼岸花外再无其他?若不是,又是谁将其绣上去?不是哥,不是景王府的人……会是谁?许诚真正的主子么?那个主子又是谁?谦益为何总不愿透露?许诚又为何会失控自戕?
满腹的疑问急待解答,偏偏能消我疑虑的关健回信却久久不来。
而今日,品严也要离开帝都了。
自我与谦益成婚以来,极少见品严,他所需的药血也一直是磬儿每隔五日送去将军府。他自己几乎不会来景王府见我,我只是由磬儿处得知他这段日子看过哪些医书,去过哪些山辩识药草。想必他一刻也未曾忘记天医宫“药考”的事。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我总也不得安生,便总也不曾将品严记怀在心。若非昨日磬儿报部品严伤愈将回天医宫,只怕我现在也还记挂不到他。
我换了身出行的便服,素净的浅蓝色纱质地裙裳,上面绣了朵开得灿烂的粉荷。那是磬儿前几日刚添加上去的。磬儿的女红很见功底,只一朵荷花便是用了“南绣”的三四种走针手法。端得把水荷绣得清凌凌,洁雅脱俗,怕是高明的“南绣”师傅也不及她。
我再次称赞了磬儿的手艺,让她重新为我绾了个荷花髻,别了几支珠钗,刻意低调了妆扮。磬儿手下自如,嘴里也没闲着,总是唠叨着王府上下的八卦无聊事。尤以新上任之祝管家的趣闻轶事最多。
祝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原是主管买卖家奴丫鬟的管事,都说他性子糊涂。我本意原想升迁大厅上救过我的那个甄管事,不过谦益笑说罢了。我只好择了这么个看似糊涂的年长管事为新任王府管家。
这几日来,祝管家没少犯糊涂,倒也都无伤大雅。反令下人们谈笑间,放松了自许诚列后紧绷的神经,更使王府内充斥了前所未有的祥和安宁的气氛。
“王妃,大家都说,照祝管家的糊涂劲儿,指不定明儿就把他自己给卖了还替人数钱呢。”磬儿眉开眼笑,仍沉浸在管家犯的糊涂事中,乐不自禁。
我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糊涂之人必有精明之处,人生在世最是难得糊涂。若非祝管家犯的那些糊涂事,你俩如今能笑得出来?就只会跟着别人玩笑,几时也能学得来这份沉稳老练的糊涂才好。”
“王妃,您又说奴婢听不太懂的话了‘‘‘‘‘‘”磬儿讷讷道。
“你以后也许会懂,”我笑了笑走了几步回眸道,“不说这个,马车和礼物都准备好了没?”
“好了,已经在侧六候着了,”磬儿忙着帮我理了理裙裳。
我唤了个丫鬟过来,吩咐她,若是王爷早朝回来,就说我已去了将军府。嘱咐完毕,我带着磬儿和两个便衣侍卫乘着马车往城东的将军府而去。
帝都的布局是遵了风水玄术的,城北是皇宫与各王府贵族的居所所在地,城南为繁华的待市中心。城东主要为大小京官和富户巨贾的府邸,城西则是普通百姓的聚居区。以漯河为界,划分了城东与城西。
我一直未曾去过城西,只是隔着漯河遥望对岸,一片木房矮楼,与城东的朱楼高阁无可比较,更休说与城北的黑墙琉璃瓦,雕梁画栋相提并论。
马车自城北转行到城东,街道上无甚路人,轻车带起微尘杂露,晓霞晨色中更显得我绮罗生澜。
不自觉问,借着无尘可碍之景,我又想到了杳无音信的哥,忧虑上心,清音悄起,“朝霞白云如有待,清风流水长自在。我却如何方能真的自在呢?”
磬儿大概思及了随大哥元赴西南战场的阎三,小女人般蹙眉担忧着,也有一瞬的失神,未听清我的话。她回头追问,我却懒得再说。
马车转折,很快到了将军府。此时,府内管家已为品严打点好了一切,正在等我。这是我昨日交代过的,说好了,我若未到,品严不能走。我上前与品严话别,嘱咐交代了几句,又仔细分清了各人的礼物。说起师傅,终是忍不住落了泪,絮絮叨叨竟也讲了半个多时辰。
品严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样,一口一个小师叔祖,对我垂泪颇感慌忙无措。我只得再度微笑,送他走了。
送走了品严,我在将军府内又歇了一会儿,这才返程回王府。没想到半途晴朗朗的天空竟下走来瓢泼大雨。我正欲就近择个客栈,藏马躲雨,却见不远处行来了楚王府的豪华车驾。
车驾停歇,恰恰拦住了我的去路。车帘一翻,出来的正是丰神俊逸的楚王。此刻他却是眉头深锁,神虑情忧,匆忙间也无心与我客套,开门见山道,“毓儿恐是中了毒,还请三嫂过府探诊一二。”
一听此话,我也不多言东西,吩咐磬儿速回王府取来我的药箱,抬脚上了楚王的车架直往宁右相的相府而去。楚王递上一块丝帕让我擦拭头上的雨水,急道:“毓儿今晨呕吐不止,滴水难进,三四个太医都束手无策,才几个时辰的工夫,人已昏迷不醒……”
我睇了眼楚王,只见他面露忧色,毫不掩饰,全无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可见宁毓儿的安危真是牵动了他的心。
车架转眼到了宁相府,宁相领着家奴在门口迎候,见我与楚王下车忙撑伞过来相接行礼。三人说了几句,便急急赶到宁毓儿的闺房。这个房间古朴雅致且婉约别致,与一般大家闺秀的房间迥异,置放了许多经史典籍,甚至包括医书,品位高低立时可见。
我进房时,内里正由四个太医商榷着什么,见到我纷纷行礼,其中有两人还行了天医宫的师礼。我急忙走向穿上的宁毓儿,只见宁母在丫鬟的搀扶下立于床前抽泣,哭声嘤嘤咛咛却也不失贵妇仪态。
我上前替宁毓儿把脉,又问了问她之前的症状,望闻问切一应做全,心中有了八九分了然。宁毓儿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嘴唇青黑发紫,从气色和症状上看该是中毒。
然想询之下,宁毓儿所食与府内众人皆同,并无额外,几个太医也已查验过昨日的食物残渣和茶水并无有毒迹象。寻不出毒源便难以断症医治。我寻思着,起身环视宁毓儿的闺房,想找出蛛丝马迹。
除了爱书,宁毓儿似也甚爱花草,在不起眼的角落还养了一盘“痴心花”,从品种上看比谦益送我的那盆更好。我瞅了眼楚王,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份细腻用心。
我的目光在室内巡视了几遍,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心里正蹊跷,忽瞥见宁毓儿床下有一只紫铜芙蓉刻纹熏鼎,随口问宁母,“宁姑娘晚间歇息时惯用什么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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