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江东暮色下的秋雨?不错的注解,我嘴角微弯,“我确实想家了。”提及家这个字眼,我眼底生得几许落寞,我曾经以为我与谦益会组建一个幸福快乐的家,没想一切只是梦幻泡影。我心里存留的所有关于家的温暖,只来自哥,前世的爷爷,师傅和江东王府疼爱慕容植语的亲人们。
楚王疑问,“那你去墨阳做何?很重要么?”
我眨了眨眼,随口说道:“很重要,我要去墨阳找墨阳世子,求他收留我。”
楚王微滞,不再说话。亦不再提起墨阳世子,似乎怕他一碰触,我就会给出一句他不愿听到的话。
结束这段简单的对话,轻驰的的马车忽然懒怠,懒洋洋入老爷散布般缓慢爬行在官道之上。然后,三天的行程被拖延成五天。
我知道这是楚王故意为之。他这种颇显孩子气的行为,让我有种失笑的冲动。
一路走走停停,日落而歇,日升而走。路上我与楚王闲聊,有时会说些我和谦益前段日子发生的事,高兴的,不高兴的……楚王只是听,我说他便听,不说他也不问,甚至什么也不评论,仿佛此行他就只是一个尽职的听众。但我知道,他每晚在我睡前必用玉笛吹走的《云水禅心》是专吹给我听,聊表慰藉。
那曲子从他的笛子里飘出来有些不一样的风情和韵味……
我醒神看了看天色,拍拍身上的晨露,就着眼前的溪水洗净搁在身旁的药草,弹掉药草上的水珠转身走回昨天借宿的农院,脸上的面纱在行走间随风轻晃。我脸上靠近鼻梁和左耳侧的面颊各有几道长短不一的烧伤留下的狰狞伤痕。但加以时日,这几道疤痕会消失,我也能恢复以往的容貌。
我走至农院门口,楚王正失魂的侧坐在石磨旁神情落寞。我走近轻唤他,他恍如不敢置信的转过脸,看清是我忽而面露喜色站起来,想一把拥住我却又自控住,激动道:“雨儿,你没走?”
我莫名道:“走?我要走去哪儿?”
“墨阳,我以为……你昨日不是说……”楚王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我会意过来,“你早晨不见我,以为我自己离开,去墨阳了?”我笑了,“你放心,我昨日只是说着玩的,没了你这个免费的车夫,我肯定寸步难行。”
楚王释笑,“是我多心了。”
我扬起手中的药草,“我醒得早,去山间走了走,顺道摘了些药草。那边还有一条小溪,我在溪边坐了会儿,看了日出,洗了药草才回来。你一定不知道,山里的日出美极了。”无意识的,我居然把自己做过的事不分巨细都说了出来。
“你身上有伤,一个女人天没亮去山里太危险,以后若要去记得叫我陪你……”
我笑笑,“知道了,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很罗嗦,整日在我耳旁像和尚念经似的,这个不行,那个不许,你不烦么?哎,真搞不懂,你这样怎就迷了帝都那么多闺阁千金?”我想起宁毓儿说过的话,百官家的女儿都倾慕与眼前这个男人。
楚王敛笑,深沉看我,“在我心里,只想迷住一人,却偏偏独她一人迷惑不住。”
听了这话,我颇不自然,尴尬的笑一笑,又收笑走过楚王身旁,走向农舍。但进门前我会转头,只见楚王仍戚然矗立原地,心生不忍,低声道:“又要劳你为我上药了。”
那日火里带来的烧伤,留在我左肩及后备那几处是我自己没法上药处理的。第一次上药,楚王找了大幅,又觅了一个妇人相助。之后以此,实在找不着妇人帮忙,却又不能任那伤疤久留不予处理——稍有差池,定会留下终身烙印。对女人而言。美丽是第二生命,我不得不咬牙教会楚王上药的法子,劳他为我处理那几道伤疤。
楚王起初不愿,耐不住我软磨硬泡终是答应。
还记得他第一次为我换药时,眼神那么专注,如同使了全身力气,就怕把这件事办砸了。他的手指碰触我背部的肌肤,带着清凉凉的触感,灼烧处的疼痛在清凉的感觉中竟似减轻了不少。
楚王跟我进了房,我将今晨采摘的药草分别捣好,细细的交代了一番。楚王点头道,记下了。我解开对襟外衣的绑带,平趴在床上。楚王在床沿坐下轻轻将我的青丝锊至耳侧,退下我的衣裳到下腋下……他的动作那么轻柔,眼里一片澄明,全市君子坦荡的颜色,和诉不尽的疼惜。
我轻声道:“已 经不太痛了。”
楚王紧皱眉专心换药,“我知道它很痛……我只是离开一月有余,再相见你已将自己的身子折腾得这般虚弱。”
楚王的话似责备,我不说话,眼睛有些涩。
楚王见我模样也不再说话,抹好了药,帮我拉好衣裳径直出了房。
不一会儿,农院的女主人做好了早膳唤我们去吃。用罢早膳,付了食宿的钱。楚王将马从农家废弃的牛栏内牵出来装上马车,收拾了行囊,驱车继续南下。
第二卷 水龙吟 第02章 情之一字
马车很快入了一个小镇。
据说过了这个小镇,前面百里外便是潍城,除了潍城继续往西能去西南,直走能到江东,向东可去墨阳。
小镇街头人头攒动,不知是小镇的赶集日还是某个特别的节日。马车如蜗牛在爬,我坐在楚王身侧,好奇的张望四周。大概是心情放松的缘故,总觉得只是看着别人往来穿梭和忙碌的身影就是一种美妙生活的享受。
我问楚王道:“他们这是在赶集?”
楚王笑道:“雨儿怎么忘了,今日是‘慰亲节’,嫁出去的女儿都赶着买了礼品回家探望双亲,自然热闹。”
“就到‘慰亲节’了吗?”我淡道,言语有浅浅的愁。暗叹我选择了一条假死之路就在不能正大光明的回江东王府去了,那些关心我,我关心的人也再不能正大光明的想见了。现在回想起来,江东王和王妃待我一直极好,我却似乎没好好尽过为人子女的孝道。古人云:每逢佳节倍思亲,原来不假。
过去在天医宫学医的三年,每逢慰亲节师傅总会特意让我回家住上一段时日。当时不觉怎样,现今想来,当初真该多住些日子,承欢在父王和母妃膝下。心里想着往昔,我便怀念起母妃总在慰亲节那日亲自下厨做的紫酥桂花糕。她每次做的都不多,王府内世子郡主众多,每人分到嘴里只有一两块火柴盒大小的紫色糕点。
母妃说,这糕点就是娘对儿女的牵挂,无论儿女走到何方都能记住娘做出来的味道那就够了。因为记住了味道,就会炸掉,天底下总有一个人时刻牵挂着你,祈求神灵保佑着你,那人就是你的母亲。
母妃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拘谨而讲究严明的规矩,我以往与她并不特别相亲。但今日想来霎时涌现万般感触。心头空落落,像被人掏去了心中柔情。又觉得自己玩分残忍,母妃真正的女儿慕容植语早在三年前就已逝去,如今我这个假冒的女儿也这么不顾她的感受,“死”了。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
我不停的眨眼,欲将严重的晶莹压下去,忽问到一丝熟悉的香味,瞥见街道一旁正有人在蒸卖桂花糕。虽不是母妃做的紫酥桂花糕,那清香却也给了我一些慰藉。但是我不敢叫楚王停车,不敢去买,爬自己一尝到那满口酥香的味道就止不住眼泪。
马车行过,我收回了视线。
俄顷,楚王在一家酒楼前停住马车,对我道他去去就来。等了不多时,楚王从酒楼出来,什么也没买。马车继续前行,瞅见一家客栈,楚王又下车进去,出来时依然什么也没买。如此这般,楚王赶着马车几乎将小镇的客栈,酒楼逛遍,每次进去却又空手而回。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略带责备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若想虚耗时间也不应这般无聊。
楚王歉意一笑,走进最后一家客栈。这次去了许久,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原来他来来去去满街闲晃就只是为了买那么一包东西,我薄怒道:“你若不愿陪我去墨阳,我自己去就是了……”倒也不必这般虚耗时间。
楚王轻拭额头的细汗,笑笑,将捧在手中的东西塞给我道:“你看看这个。”
我立时语塞,那东西是买给我的?我冲楚王挤出一个不甚自在的微笑,结果纸包,感受到油纸内那物的温度,皱了眉好奇的打开。油纸展开,我的手蓦地一抖,看着看着,已是无语泪自流。
楚王宠笑道:“慰亲怎能不吃桂花糕?你盯着街头小贩那么就,肯定想起了江东的桂花糕。我找了这许久,就得这一家的糕点厨子会做江东的桂花糕,你尝尝味道对不对。”
我久久的看着楚王,心潮涌动,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什么。最后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我流着泪笑道:“就是这味道。”我母妃亲手做的紫酥桂花糕普通百姓怎可能做得出来?仅那昂贵的原料就不易找齐。但这桂花糕虽没有我母妃的味道却染上了楚王的味道。
楚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有些憨傻。他一句不说,跳上马车载我继续前行。
我撩帘看着楚王驾车的背影,想起宁毓儿的话。难怪她会说楚王温柔体贴,他果真是个面傲心柔极会疼人的人。温柔体贴自骨子里发出。而谦益呢,平淡温柔只是他惯常戴在脸上的面具而已,他骨子里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我躲回车内品着楚王买来的桂花糕,神思飞远,渐渐平和了激动与感激的心情。
马车又停下来。
我掀开车帘,楚王道:“牵头似有百姓滋事,挡了道路。”
他出口“百姓”二字,典型的王侯贵胄的口吻。我皱眉道:“你该说,前头有人滋事。出口闭口百姓,就怕人家不知道你是王爷么?”
“这也不对?”楚王疑惑。
我嗔道:“你这样很容易暴露身份,那我岂不是要受你连累?”
楚王宠笑着点头,“好,‘有人滋事’行了吧?你说什么,都依你。”
我这才展开秀眉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楚王见我兴致颇高,只得认命一笑,将马车托管好,跟我走入人群。但见人群中心有三四个劫匪流氓正对以算命先生似的老者拳脚相向。相比那四人是此处街霸,众人围观虽有指责却只敢笑声嘟囔。一个小头目似的流氓道:“敢说老子今儿又血光之灾,老子先让你尝尝什么叫血光之灾。”
那老先生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就这么硬受着拳打脚踢,口里喃喃,“老朽有贵人相助,将解危难于眼前。”
这老头莫非疯了?被人打还这么言语自在?
我见之不忍心道:“这当众殴打滋事,就没人管了吗?”
我这声不大,是说给楚王听的,但楚王还没说话,我身边有好心人说话了,“这位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地来的。这算命的也是个外地人,这不,一句话不对的罪了我们这里的小霸王,遭了殃。他们这些人可得罪不起,那背后都有武林……江湖……大盗撑腰。”
最后六字,好心人说得格外小声。我听了却“噗哧”一笑,想来只有江洋大盗,何时冒出武林江湖大盗?
我还没收回笑意,顿听那小头目喝道:“哪个不要命的敢笑话老子?给我滚出来。”不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我好死不死的笑在了“地雷”上。
众人见四人凶神恶煞的态势不自觉的退了几步,一个跟班眼尖似的指着我道:“大哥,我刚才瞧见,就是那戴面纱的娘儿们笑你。”
楚王一听横跨一步挡在我身前,拱手道:“各位兄弟,山不转,水转,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人门前也才有你的生路。”
小头目抖了两下身上的横肉,一脸痞态道:“哟,看不出,你小子身无几两肉,还是道上混的。报上名来,你是哪门哪派的?老子我从来不打无名之辈。”
这话一听就是在套话,想摸底细,看能不能得罪。
楚王冷淡道:“在下不过一过客,并非江湖中人。”
“那你小子还不有多远滚多远去。”又一个跟班道:“我们大哥要教训你身后的那个娘们儿,与你无关,你滚一边去。”
小头目在跟班的话声中一脸色相的搓了搓手掌,向我走来,满嘴下流话才出口两句。楚王疾如风甩出一掌,打偏了小头目的肥头。楚王冷邪道:“你还没资格跟她说话。”
这是,蹲在地上的算命老头像蚱蜢一样猛地跳起来,捂着留学的嘴角叫道:“老朽说了,今日老朽有贵人相助,贵人一到你们的血光之灾也就到了。”
小头目一听这话,立时反应过来,一挥手三个跟班一齐向楚王扑上去。楚王身形纹丝不动,他只一人站在我身前,却为我织起了一张犹如铜墙铁壁般没有漏洞的保护网。
我在他身后只能感觉到他周身泛着冷冽之气,不如宋白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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