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他要带入府中救治,让您有个准备。”
我径直入房,“还准备什么,适才已撞了个正着。”
若早知,腾架上躺的是她们,打死,我也不会主动靠近。如今不见也见了,只能错有错招吧。
我抬头问磐儿,“可记得我是谁?”
磐儿精灵的眨了眨眼,“公主殿下放心。您是淼水国的妮雅公主,奴婢以前的主子容貌与您有几分相似。奴婢思念旧主,故愿留在殿下身边侍奉。”
我轻戳了下磐儿,笑道:“记得就好。也不知今儿是刮了何处的大风,居然把这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吹到淼水国来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奇迹?匪夷所思的奇迹。
寅夜灯明。
我挑灯夜读,手中的书却一页页未曾翻动。
脚步声传来,我未回身已知来人是谁,埋首书中道:“她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谦益自己捡座坐下,闲适道:“她们一个窥偷了军中机密寻我而来,一个是偷偷尾随老七而来。两人路中偶遇结伴,不想竟遭了淼水匪祸抢掠,辗转为青军所救,受了伤,需静养,我这才让她们到了这里。”
是啊,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谦益的一席话,我留意到一个词,尾随?“你是说,楚王爷来了淼水国?”我转身看尽谦益眸中,万般惊讶。
谦益眼中闪过怒意,面上却笑了,笑得有些故意,“他安安份份筹备他的粮草多好?偏生要去墨阳打探你的消息。如果便宜了墨阳王,倒不如便宜我,毕竟是自家兄弟,你说是吗?丫头。”
“是你故意将他引来的?”我惊诧不已,想起了谦益幻梦中叫的那句“老七,你找死!”心下一片凄清寒冷。
谦益笑得无邪而明媚,“应该说,天堂有路他不走,黄泉无水,他偏要跳下来。我也莫可奈何,丫头。”
我登时站起,拔高了音量,“谦益,你怎能这样?你怎能狠毒到拿我引楚王入你圈套?”
谦益略抬眼睑,眼中一抹惊伤,紧盯着我道:“这就是丫头所想?”他又笑了,“对,量小非君子,无敌不丈夫。”
我怒不可遏,“谦益,你竟卑鄙如斯?你要我留在你身边就为拿我当棋子使用?!”
谦益猛得站起来,冷笑连连,面如神祗,势如修罗,两眉嚣横,一掠独傲,万分不可一世道:“是,我若真狠毒如你所想,他竹潜光早八百年前就已血溅五步。”
谦益如此激动,我大惊,难道错怪了他?
谦益见我怀疑神色,面上陡生一抹疼色,缓了声音道:“丫头,我是卑鄙,我做梦都想杀老七。但还不致卑鄙到以你为饵来杀他。对,他来了淼水国,但他来是为杀我替父皇报仇,他找了我很久……呵。他以为父皇是我所杀。”谦益嘲讽的仰面看了看房梁,“我倒是想杀,可惜没下去手。”
第二卷 水龙呤 第29章 你滚不滚
谦益长身而立。
更深漏久,夜未央。
狠色,一笔一笔自谦益眸中淡化,隐去。温雅,一画一画在谦益脸上勾勒,舒展。
我错怪他了……我紧蹙秀眉,口中不由自主,“对不起,错怪了你……你与他,非要不死不休么?皇上并非你所杀,他本没有必杀你的理由,你为何不解释?”
谦益忽撩长衫,缓缓坐下,暖眸看我,“解释?父皇虽非我杀,确实因我而亡,如何解释?又何须解释?丫头,纵使他能放过我。我又岂会放过他?这世上我最不愿与他为敌,莫奈何,我与他注定要不死不休。他与我,生来就是一天一地,云泥之别,合不到一处。”
“无论我做什么,他总挡着我,连你,他也要来跟我抢。我此次既已使计诱他来淼水国,就没打算让他离开。”
“谦益,为了我,不要与他不死不休,不行么?”我倏忽有些冲动,“我不想他死,也不愿你有事。天下谁属,你们各凭本事去争,我只求你们都活着,好好活着。”
“丫头。”谦益猛地捧住我的手,眼中流光,“你……心里还有我?”
我手一挣,抽脱,不自在的偏过头,“不论怎么说,你是淼水国的恩人,是妮雅的恩人。我又怎能眼见你有事而无动于衷?”
谦益怅然若失,闭了闭眼,站起身,眸里光亮已然熄灭,温淡道:“丫头,有些事明明能做却不做,会比死了还难受,倒不如死了畅快。你早些歇息吧。”
谦益言罢离去。
“谦益!”我仍不死心,追着他的脚步喊道:“算我求你,如果他不杀你,你也别杀他,行么?”
谦益背影僵滞,没转过来看我,轻声道:“不行。”
我急急又问,“如果没有我,只为江山,你会杀他么?”
谦益脚步又是一顿,这次却没回答,一拂长袖,衣袂翩飞,毅然迈步而出。
我颓然坐下,精魂似被打得四处飞散。我不知道谦益与潜光两人搏命将会是怎样一种情境。我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境。潜光不能死,谦益也不能死。他们两人的恩怨,我夹在其中,竟比死还难受。
谦益说到做到,只要潜光出现,他一定会杀了他。谦益如今在淼水国的势力足以让潜光死无葬身之地。、
我该怎么办?
清夜一灯明。明灯一夜清。
我提笔点墨不停的在纸上全无意识的挥洒自我安慰的言语:无心之竹,无心则无伤,无伤则不倒……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过了三日,潜光没有出现,一切仍很平静。谦益如常来我这里小坐,不提潜光,不提恩怨,跟我说,离耶统帅的叛军就快攻下尔水,夺下皇宫。淼水国大好江山,不日就将成为我十九岁芳辰的贺礼。淼水国即将又出一位女帝,一位十九岁的女帝,一位不知江山权谋如何写,却偏偏被人推上龙椅的女皇帝。
而这位未来的女皇帝正整日冥思苦想该如何阻止一场迫在眉睫的手足相残。
晌午刚过,磬儿来传,说宁毓儿求见。
我自冥思中醒神,微微有些讶异。我以为最先来的人,会是宜凌,又或者两人同行,岂料却是她占了先。我急道:“快请。”转身令外侍丫头们速速去备瓜果茶水点心。
宁毓儿进了门,撑着柔柔弱弱尚未痊愈的身子,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客套言谢,仪态端庄得体,字字斟酌,词轻意浓,极具大家闺秀风范。我笑迎上去,“宁姑娘快起来,你严重了。本宫只怕此系战乱时节,照顾不周,岂能承谢?况且你是大洛景王爷的朋友,便也是本宫的朋友。你身子尚虚,别站着,快坐下。”
我拉起宁毓儿在身旁坐定。
他始终娇羞着半低头,课我知道,她的眸光半刻也没离开过我。我故意笑问,“宁姑娘为何这么看本宫?”
宁毓儿一愕,忙笑,“请公主恕罪,民女只是觉得……觉得……”
“觉得本宫很像你认识的一个人,是吗?”我接话,故作掩嘴一笑,“不止你一人这么说。本宫初遇景王爷时,他也是这般说,就连他带来的丫头也一经叫本宫‘王妃’。依宁姑娘看,本宫与那已逝的景王妃当真那般相似么?”
宁毓儿迥然一笑,面洁如水,柳眉吐柔,“不瞒公主,您的容貌与景王妃确有九层相似,怕是比景王妃的亲姐妹还要相像一些。”
我轻笑,她本想说十层十相像吧?我调出早设计好的说辞,玩笑的口吻道:“兴许景王妃真是本宫姐妹呢。本宫原有一个孪生姐姐,失散多年,至今也未找到。这事,不知景王爷跟宁姑娘提过么?”
宁毓儿浅浅点头,“前两日,王爷确实提过公主一直在找失散的大公主。”
“可惜,”我隐去了笑意,“总也找不到。对了,听说宁姑娘千里迢迢赶来淼水国也是为了找寻亲人?”
宁毓儿眼中有些闪烁,低低回道:“是。”
“那一定是在宁姑娘心里很重要的人。宁姑娘好勇气,本宫很是钦佩。”这是真话。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阁千金,敢只身追寻千里闯进神秘莫测,蛊毒遍地的国度,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怎样至死不渝的心?
宁毓儿羞涩笑了笑,“公主过奖了。”
我挪揄道:“宁姑娘找寻的人,莫非是心上人?”
一抹飞霞上脸,宁毓儿粉嫩如扉脂的肌肤被映衬得格外娇美。
“那便是了。”我做了然状。嫣笑道:“宁姑娘如今有何打算?还继续找么?”
宁毓儿点头,声细如蚊,“继续找。”
我有感而发,嗟叹道:“爱一个人还真难。”
“要放弃自己心爱的人会更难。”宁毓儿以外的接话,仿佛在为她为何要继续寻找潜光作解释。
我愣了片刻,忽而想到谦益的永不放弃,心有戚戚道:“有时候,若肯放弃,也会是功德一件吧?既能解脱自己也能解脱旁人。”
宁毓儿显然想到了她与潜光,略带苦涩的笑道:“公主,若能放弃谁又愿死守?偏偏这世上的情爱最是自私,几人能够免俗?既如此,倒不如做一俗物,死守心爱之人。”
“即使爱人的心已在别人身上,还要死守么?”我依然想着谦益。
宁毓儿点头,“为何不呢?守着一个人,成全的本就是自己的爱。心爱之人是否回应,自己原酒掌控不了,又何必计较太多?”
我喝下一口凉茶,只笑不言。也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话,兜兜转转尽是宁毓儿抒发自己对潜光的爱意,悱恻动人。我看着她面泛坚决,越发心生无限怜悯。
可宁毓儿走后,我又自嘲,我今日怜悯她,他日谁又来怜悯我呢?
潜光与谦益,两个走进我生命的男人,两个我不希望出事的男人,势如水火,更欲不死不休,谁来怜悯我?历史在惊人的重现。曾经,我爱着谦益,潜光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爱着潜光,谦益又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他们谁死谁伤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
我该怎么办?除了命索里看紧谦益外,什么也做不了。
可事情就偏偏在我思考的问题还没有答案的时候发生。
当我得知消息奔至那处草美花香的山坡之时,眼前已是一片缤纷妖娆,断草残花,天上地下,如狂魔乱舞。日头已经偏西。金辉丝丝,如针扎我心。
远远看见山坡上忽飞忽落的两道身影,我心揪紧。索里紧跟在我身侧道:“殿下,王爷吩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可他们已经打了两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
我奔跑着,口中胡乱呼喊,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我认得出,两道青衣身影,一是谦益,一是潜光。
潜光飞身而起,长剑自胸前插送天宇,手腕灵动,剑招空妙,似山山走,唤醒满天片片金光,如日重辉。谦益一足点地,双臂直伸,退身借势而起,凌空舞剑,剑孤儒美,似水水流,惊起宇内寒光阵阵,如月倾华。
两人同时飞空而落,转眼间变换了十数身形,金光寒羽见送剑直刺前方,于尘寰中唱响天籁,一如仙来,一如龙至。索里见了,驻足惊呼,“‘天外飞仙’,‘神龙击水’。”
两人利剑飞送,不避不闪,绝杀的招式让我不顾一切,来不及细想,飞奔疾呼,“住手!快住手!”音未落地,人已入了两剑风口,我鼓足了勇气仍是痴怔闭眼,身前身后一片刺骨的寒冷气流扑袭而来。
“丫头……”
“雨儿!”
“殿下!”
时间仿佛停止,空气似乎凝固。
瞬间发生,瞬间结束。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的谦益,自信冷傲的眼眸中残留的那一抹狠厉与决绝被恐慌取代。他手中已无剑,我后头腥甜,轻咳一声,吐出口血,旋身缓缓倒下。谦益一把搂抱住我,我抬起头,看向眼见丈余外呆愣而立的潜光。
他身着素白布衣,里镶褐色锦带,外拂青色长衫,腰悬翠绿玉笛。他如淼水国男子般长发披散,散发狂野之气,每种万般错愕与自恼,恨不能自残一剑。他痴痴站着,装束普通,朴素无华,在我眼里却惊如天人。他手握长剑,衣袂无风自动,剑尖地底下着血。
我死死的盯着潜光,强忍后背锥心的痛,问道:“你说,杨过等了十六年还愿意等吗?”
“愿!”潜光直视我,明白了我的意思,脉脉传情,“天荒地老,他也等!”
我笑了,笑得开怀,“如果我现在让你放下一切恩怨,滚回大洛,你滚不滚?”
潜光盯着我,一眼未眨,肃色肃声毫不迟疑,“滚!”
我点头笑了,回看谦益,“带我回去治伤,好吗?”
谦益冷睇潜光,一把抱起我,“好。”
潜光已在身后,谦益抱我前行,忽而煽动睫毛,将苦涩悲戚藏入眼底深处,道:“七弟,你到底不如丫头了解我。我送你这场公平比试之后,无论我受伤与否,你都再无生还机会。但我现在改了主意,你走吧,冲着丫头为我受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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