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
我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她是霍光的女儿,她不肯信任自己的父亲,还不如我这个外人呢。我有些为霍光不平,他对自己的妻女够好了,可他的女儿一点也不理解他。君要霍光死,霍光一定会死,但君要霍光献女求荣,霍光绝不会从。
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我正要为霍光说几句话,不防嗅见一丝惊精香的气息,这是霍显喜欢的香,博陆侯府里,只有她敢用,我于是又改了口,道:“妹妹,你也得对自己的父亲多些信心才行啊!我相信长安城倍受其苦的绝不止你们家,你们家可是大将军大司马家,尚且被其滋扰,我都不敢想长安城别的人家已经成了什么样!再这样下去,谁能有好日子过?大汉的基业也就摇摇欲坠了。若劝谏不能,还有退路可走。须知主上自己的皇位,还是大将军给他争取来的,倘若他惹了众怒,大将军不高兴,上表请废君,只要太后殿下盖了印,谁还能说什么?”
我想到刘病己很可能是霍光属意的人选,一瞬间又有了个主意,遂又道:“你是大将军的爱女,又是太后殿下的姨母,按说,新帝继位,你家又有拥立之功,倘若新帝是个好人才,你便是做皇后,也应该。可惜主上偏偏就好女色,听闻也不懂朝务,否则……其实倒是你的良配。”
霍姃羞得满面通红,绞着手帕别过脸去,道:“姐姐太过分了,妹妹是找你诉苦的,你反倒打趣我!”
窗外有些衣裾摩擦的声音,霍显走了。我牵起霍姃的手,道:“好妹妹,我就是这么一说,就想让你想开些,好受些。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新的战场
霍姃与我厮混了几日,不久,朝上传来消息,霍光等人上书废君,太后已准。
而我细细打听到的缘由,却是七月十七,上官太后在御沟散心,恰好废帝刘贺当日也在御沟附近享乐,不仅践踏坏了先帝亲手给上官太后栽种的兰草,更趁酒兴调戏上官太后。上官太后在侍婢的护送下回到宫中,当日就找了霍光哭诉,次日便下诏废去刘贺的帝位。
霍显的手脚真快,而且,手段真下作!
上官太后也是她的外孙女儿,她也可以用这样的手段去利用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连自己的外孙女儿也可以伤害,我倒要佩服她的行动力了。
不过,我相信霍光也知道谁在背后动手,我听说废帝的前一个晚上,他又和霍显吵了一架。
吵架,多好,多吵吵,多在夫君身上吃吃亏,她才会花心思在夫君身上,省的一天到晚给她丈夫惹事。
娶妻如此,真叫我由衷地同情霍光。
废帝次日,我向霍光辞行,霍光百忙之中匆匆见了我一面,他的脸色很糟,我估计他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说完场面话之后,我实在没忍住,道:“大将军面容憔悴,小鸾以为事已成定局,大将军还需多自保养,否则大将军精力不济,谁来主持大局?”
“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等匆匆废君,却未找到合适的继承者,真是惭愧啊!”
“这却有何难呢?”我道,“宗室子弟,其贤者择而用之不就好了么?素闻得史皇孙为人贤达,博通今古,才干过人,宽怀谦和,正直可靠。论血统,他是孝武帝嫡太子之孙,论为人,也极好。他如今是将军府的主簿,怎么大将军反而没想起他来?”
霍光眼中一亮:“你真觉得他好?”
我非常非常真诚地回道:“是,小鸾真觉得他好,能服众。倒不是小鸾认识他,才这样说,实在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长安城知道他的人不少,从未听闻有不好的消息呢。”
霍光的神情明显一松。
我猜他有拥立刘病己的意思,只是因为刘贺太不像话,导致他担心自己再拥新君时,会让群臣不服,他虽不惧群臣反对,到底怕事情失控,所以听我说我觉得刘病己合适,他大概就有了些底。
“而且我听说廷尉邴公与史皇孙有半师之谊,充国赵将军一向对史皇孙照顾有加,司农田公与史皇孙是忘年交,完全可以请邴公与赵将军,大司农等人上书奏请立史皇孙,相信诸位大臣不会反对。大将军以为呢?”
霍光的眼镜更亮了,他有些干裂的唇扬起一个微笑:“光已有决断,多谢鸾娘子提醒。”
又一日,我已回到家中,一切如旧。
听闻刘病己已被刘氏宗正亲自驾车迎入宫廷,继而又被太仆接入未央宫,谒见太后,上午受封阳武侯,下午就即位谒庙,登基称帝。
同时许平君亦入宫,被封为婕妤。
新的战场,终于露出了水面。
不能执手,不能偕老
新帝与皇后
新帝登基、拜谒高庙、掌握朝政、安顿妃嫔是一系列很繁杂的事情。
这些事与我无关。
听说许平君被封为婕妤时,我才有了点兴致。刘病己是想直接册封她为皇后的,朝臣却都属意霍姃。新君刚立,就和重臣起了矛盾。
一方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女儿,家中父亲有拥立之功,母亲又得势不饶人,自己也确实才色均佳,很有母仪天下的气质。尤其是其母,对后位志在必得。而霍姃本人,与刘病己也小有往来,我看得出来至少她不讨厌刘病己,也可以说是有些欢喜的。
一方是新帝发妻,共同患难,还是长子的生母,出身虽寒微,气度却也颇为出众。
刘病己会怎么做呢?是屈服大将军之威,册立霍姃为后,还是坚持要自己的发妻为后?
桃溪每天都和柳江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些。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了被她们吵得头昏脑胀的日子,说:“你们既然都看好霍家四娘子做皇后,那我就和你们打个赌,最后一定是许婕妤做皇后,你们敢赌吗?”
桃溪吐吐舌头:“婢子当然不敢赌了,长安城还有什么事是主人算不到的?主人说是许婕妤做皇后就一定是她。”
我又拿起书卷,道:“那就别吵了,放你主人我清静清静吧!”
桃溪道:“可是主人,我们不懂呀,主上新立并无实权,许婕妤家境亦不佳,而博陆侯权倾朝野,可以废君立君,为什么会是许婕妤做皇后呢?”
不把这个好奇宝宝应付过去我大概永无宁日了,都怪我太纵着她,可她这样可爱,我怎么舍得不纵?再看看柳江,也是一脸的好奇,我只得又放下书册,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将军虽然权势大,可想让四娘子做皇后的又不是他,是他夫人,大将军自己并无此意,又怎会尽力争取?主上恋旧怀恩,许婕妤一家偏偏就对主上有恩,怎会同意让自己的发妻变为妾室?而主上最疼爱的长子尚在襁褓,又怎会舍得让他从嫡子变成庶子,被别人压一头?再者他应该清楚,一旦立了霍氏为后,没有势力的许婕妤和长皇子,大概就保不住了。主上这个人,为人倔强,坚定不移,他定了主意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而且主上还未有后宫妃嫔,长安城等着把姊妹女儿送入宫的人不少,先帝在时,因为上官太后是霍家必保的人,后宫其他女子均很难受宠幸。如今换了主上,若再立霍家女子为皇后,那么循照先帝之例,其他妃嫔岂能有出头之日?所以朝臣不会支持霍夫人的打算。再说了,主上暂时根本不想纳后宫,若群臣强谏,主上不得不在此让步,那么在立后的问题上,朝臣们自然就不能再逼迫主上了,否则就是得寸进尺,反而不美。霍四娘子来势汹汹,却既不得父亲支持,又不占主上青睐,朝臣也是表面同意私底下各有打算,她又怎能当上皇后呢?你们还有问题么?”
桃溪和柳江摇摇头,我舒口气,道:“那么以后再不准在我跟前嘀咕这些了。谁再提这个事儿,我就把谁赶到二门上守夜去。”
此后我很是清静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入冬不久时候,桃溪说邴吉给皇帝陛下出了主意,教他在广纳后宫的争执上让步,换来群臣对立后之事松口,同时皇帝陛下下诏求“微时故剑”,朝臣解其意,领其情,纷纷上书请立许皇后,皇帝陛下许之,十一月即下诏册封,授以印、玺,谒于高庙。
表面上看起来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我知道的消息说,皇帝陛下和许平君闹翻了。
好像是因为霍显进宫逼迫许平君,许平君为了消泯皇帝陛下和霍光之间的矛盾主动提出请立霍成君,皇帝陛下当时就拂袖而去,次日更将刘姡Ы拥阶约荷肀吒а?br /> 虽然同样长于民间,起于衰微,刘病己的政治眼光,明显比许平君高出一筹。
他对许平君的恼怒,既有她在立后之争上不与他同心的原因,也有她对霍家的过于退让。
自古来帝王都想将权力收拢在自己手中,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这样,刘病己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将来收拢皇权,必与霍家有交锋,倘若后宫不但不能给他支持、帮他抵挡压力,反而还给他引狼入室,他怎么可以在朝政上放手作为呢?
所以刘病己不仅生气恼火,更不敢将自己看中的孩子交给她教育,于是连刘姡б泊吡恕?br /> 如果许平君不能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将来他们的嫌隙会更大。
倘若许平君就在这事上栽了,那岂不白让霍显高兴?
我可是算准了她会白忙一场,才故意让她听见我劝霍姃的那些话,估计她现在又气得天天躲在房里装病,怎能让她这般轻巧就恢复呢。
我算着时间,估计刘病己的气头儿过了,便叫杨河联系宫里的人,在他跟前提提我,没多久,清晨,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就带着马车和一队御林军出现在我家门口。
本来皇帝诏见臣下需提前一天下诏书通知,次日臣下盥洗净身,奉诏入宫,不过这种私人相会,当然是皇帝陛下怎么高兴怎么来。
照样梳妆齐整,穿上正式的衣服,我登车入宫。
刘病己几乎没有改变任何昭帝留下的布置,所以我对宣室殿每一个器皿的位置,都倍感熟悉。
只是人,都换了。
我认识的刘病己,穿着黑色的礼服,坐在昭帝曾经坐过的正座上,看起来很陌生。
右手压左手上举过眉,然后慢慢下压,身体随之跪倒,继续伏低身子,直到额头触地,双手微微分开,贴在地上,如此九叩,方成女子之礼:“妾身张鸾,叩见陛下,祝陛下,万寿长安!”
刘病己的语调挺自然的,他说道:“免礼,冬山,给张家娘子设座。”
没有外人的时候,我的座位一向就在皇帝右手下,现在也一样,我谢了恩,小步走到他右边坐下。
刘病己屏退了外人,道:“许久不见你,你又清减了。近来可好?”
我稍微低头道:“回陛下话,托陛下和皇后殿下的鸿福,妾身近来很好。”
刘病己叹道:“你太拘谨了。”
我回道:“君臣有别,本该各遵身份,岂可以拘谨二字怨我哉?”
“你呀……”刘病己虽然语带责怪,但心情显然很不错,“若是平君有你一半懂我就好了。”
“恕妾身妄议皇后殿下,妾身以为,殿下对陛下的一片心可谓至诚至信,风雨不移,陛下对殿下还有什么不满呢?”
“平君的心,我知道。可是现在,你明白的,不是有心就好,我希望她能更敏锐些,至少得知道她应该做什么,才对我有帮助。”
“妾身听闻,关系越是亲密,就越容易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陛下对殿下有所期待,恰恰说明陛下与殿下感情融洽,互为倚靠。殿下刚受册封不久,上要侍奉陛下与太后殿下,中间有许多权贵内眷需要往来,下面还要管理宫中大小事务,一时之间,哪里能万全呢?只论理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让人头疼不已。再者陛下新立,殿下来不及转换自己的身份和陛下的身份,也是有的。陛下何不将心中所想与殿下好好说一说?世上的不悦,多是由于互不相知引起的,说开了,也就好了。”
刘病己又轻轻叹了口气,却说道:“我究竟不如你心细,不如你能体谅她。这样,我请你去和平君说说,怎样?你们一向很好,而我,非常欣赏你的智慧。”
我非常谦恭地压低身子:“陛下有所吩咐,妾身自然遵命。妾身愚钝,不过是时间比别人多,所以琢磨的比别人细,当不起陛下的夸奖。”
刘病己笑笑,与冬山吩咐了些话,又道:“用了膳再去吧,顺便把姡Фィ饧拢站渴俏易龅奶诵K档綂'儿,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姡Ф斓角胧Ω傅哪昙土耍憔醯盟鲜誓兀俊?br /> “为皇子择师,乃是国之大事,岂容一个女子置喙?”
刘病己很是高兴,道:“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问,你说了人,我也不一定用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