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





  “为皇子择师,乃是国之大事,岂容一个女子置喙?”
  刘病己很是高兴,道:“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问,你说了人,我也不一定用他。我知道你的眼光向来准,可称是足智多谋,说来我听听,并不为过吧。”
  我还想拒绝,刘病己却又道:“你在博陆侯面前,可是知无不言,怎么反而对我有所保留?”
  我忙解释道:“陛下恕罪,陛下请知:小鸾对大将军知无不言,是为了朋友,不得不如此。且自古来,女子可以劝导夫君、朋友,却不可乱政,陛下是君,小鸾怎可以一己之见,影响陛下呢?”
  “那,我用朋友的身份,就当咱们是在姡Ф闹芩暄缟希以傥誓悖憔醯盟詈鲜式痰紛'儿为人的道理呢?”
  我揣摩再三,道:“莫过于廷尉邴公了。邴公为人正直,擅长法、史,见识过人,肯为主人牺牲性命,实在是可靠啊!”
  刘病己摸着下巴沉思,冬山接了小内侍的禀报,说膳食已备好,刘病己于是摆摆手,领我去偏殿用膳。
  
        
出谋
  宫中的膳食很简朴,不说比昭帝在时的膳食,就是比霍光家的也不如。
  用过膳,刘病己亲自送我去椒房殿,为了配合我的小步,还特意压慢了速度,一面走,一面说:“张家娘子怕是从没吃过这样简单的膳食吧?”
  “膳食虽简单,可厨子不凡,于平凡材料中,亦能见精巧用心,论其细致之处,之前确实不曾见识过。实不相瞒,小鸾看见陛下的膳食时,心里很欣慰,也为陛下高兴,为大汉的万千生民高兴。”
  刘病己回头笑笑,却没有问我欣慰,高兴什么,我想他懂。
  椒房宫外,得了消息的许皇后已经盛装出迎。
  我可不敢受她的礼,在她行礼之前,已与其他仆从侍儿一起先向她行礼。
  刘病己扶起许平君,许平君又忙叫起我们。
  刘病己让乳母回到许平君身边,道:“今日上午事情少,朕来看看你。接下来快到年关了,事情就多了,大概没时间和姡Ф嫠A耍阋煤谜展怂!?br />   许平君喜极而泣:“是,妾身明白。”
  “走吧,朕去你殿里坐坐,下午博陆侯和御史大夫等人还有事要议,闲暇难得啊!小鸾,你也来吧。”刘病己执起许平君的手,道:“朕陪你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小鸾难得进宫来,让她好好和你说说话,你们自来交好,以后你闷了,大可以下个诏书请请以前的朋友。魏家的……哦现在是夏侯夫人了,小鸾,还有高家的……你交游广阔,别闷着自己。”
  许平君矮身一礼:“妾身多谢陛□谅。”
  
  他们这一来一往的,端着身份地位,还真不嫌别扭。
  讲究身份是对的,但是讲究也有讲究的方法,刘病己与许平君,是帝后,是夫妻,行动处处受规矩制约,长此以往,夫妻之情也不免有所变化。许平君若是聪明点,就该及早变通,刘病己成为皇帝后,一份不变的旧情何其难得,倘若抓住机会将这份旧情继续深化,许平君往后的造化,就更大了。
  端身份,也有端身份的方法,有的人端起身份来,感情却更加亲昵。我是不屑对陛下使手段,若我使来,不出一年,许平君也得与我避让一席之地。
  
  刘病己陪着许平君和宝贝儿子坐了一个时辰,前边请他议政,他便走了,刘姡б怖Я耍蝗槟副氯バ菹ⅰJO挛液托砥骄约核祷啊?br />   许平君站起身,走到我榻边牵了我的手道:“走,咱们到里边说话去。”
  刚才帝后相见的前厅高大空旷,富丽堂皇,而许平君的寝室,却温柔小意,又带着几分疏朗。
  许平君面色微红,道:“主上新立,我不喜欢太奢靡的装饰,所以都撤换掉了,叫你见笑了。”
  “殿下,何出此言哪。”我打量着室内简朴的程设,只有几处上官皇后留下纱帐缎幔依稀透露出几分富贵景象,我任她牵着我在屏风里边坐下,“刚才宫里头传膳,小鸾看了主上的膳食,也是寻常人家的几道菜肴罢了。当时小鸾就想,大汉有天子如此,何愁民不安,国不盛呢?殿下此处虽简单,却处处透出仁慈之心,与主上的简单膳食,原是同样的心思。所谓天下资财,宜在民而不宜在官,正是这个道理。主上和殿下戒奢侈,国家才可以长治久安。”
  许平君笑笑:“我不过是觉得太过奢靡,所以有所改动,反惹出你这么多好话来。”
  我道:“虽是好话,也是实话。也许当时殿下不是这样想的,但其实做法已经契合,可见殿下的天性适合母仪天下。”
  许平君的兴致又高了些,道:“谢谢你安慰我,哎,这是我让宫里的嘉媪做的梅子酱,你试试。我觉得口味虽好,和你做的到底不一样,早年习惯了的口味,一旦变了,真叫人不舒服。”
  一个面容平淡,稍带清丽的高个儿侍女呈上食案和杯盏,我规规矩矩道了谢,轻轻抿一口,道:“多谢殿下。这梅子酱可说是用足了心,比我做的还繁琐呢。这位嘉媪的手艺真不错,一定是位又耐心、又忠心的人。”
  许平君抿着嘴笑,也啜了口梅浆,道:“姐姐真是目光犀利,正是呢。唉,你我向来关系好,私底下何必再端着身份?只像往常一样,你还叫我平君妹妹就好了。”
  我忙道:“这可使不得。古人说名正言顺,名正在前,殿下是皇后,小鸾当然要先在心里放好殿下的‘名’,才可论交啊。再说,常言道天子无私,其实殿下也是一样,天子皇后,一旦名成,哪有‘私底下’三个字可言?不单单是对小鸾,对其他人,乃至博陆侯夫人,殿下也需摆正自己的位置。一则是小鸾所说的‘正名’,二则是如此,方不堕了主上的威信。”
  许平君回道:“我受教了。还是小鸾说的透彻。”
  “主上新立,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殿下若能从旁辅助,使主上帝位永固,那是最好不过。”我见她听进去了,便将心中计划,细细与她计较:“主上如今,称手的人脉不过邴公等人,行事还需倚仗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满朝上下,也尽唯侯府马首是瞻,倒不是大将军有何不妥,而是权臣在朝,主上不稳,一日二日还不觉,三年五载,难免不生猜忌,反而误了君臣的情分。若殿下能为主上寻到助力、早日确立威信,那才好呢。”
  “话虽如此,可女子不该干政啊,朝里的事儿,我怎么能说呢?”
  “并非是干政,而是进谏。殿下既不安插亲信,也不妄谈国事,有何不可?殿下打理好内宫,就能为主上收揽嫔妃背后的势力,这样就给主上添了助力。殿下既然贵为皇后,那么殿下的父亲按律当封侯,即便不能封侯,也会有赐赏爵位,何不劝说令尊举荐才人?虽然大才之士,多不屑借外戚立身,可是自孝武皇帝重用烈侯、景桓侯起,已有许多人不在意参政进身的途径。小鸾知道令尊是淡泊名利的人,主上若有所赐,必然推拒,只是为了巩固主上的地位,希望殿下劝说父亲,万勿推辞,一者是为了给主上招揽人才,再者也是不驳了主上的面子,好在朝臣中给主上树立威信。”
  “谨受教。若不是你教我,我正想劝父亲不要接受主上的赏赐呢。”
  “不接受也是对的,但不是现在这个情势。”我又抿了口水,继续说道,“再有一件,乃是主上天大的机缘。先帝驾崩早,尚未给孝武帝立庙,何不由主上立庙呢?”
  许平君皱着眉,显然不明白我说的立庙是何意,我知道她并不曾接触过这些太飘渺的事物,对于尊称庙号的事不甚了了,于是耐着性子解释:“立庙之事,关乎正统。主上为孝武帝立庙,就可以彰显自己乃孝武皇帝嫡太子之孙,授命于天,而非太后和重臣。现在只因众臣有拥立之功,所以反而削弱了主上的威信。主上为曾祖武帝立庙,就是代表主上的帝位是继承自孝武皇帝,不仅可以让天下人都知道主上乃是天生的皇帝,也可震慑小人因拥立之功而产生的轻视,更加确立自己的威信,使朝臣和太后殿下不敢妄动,也再难行废立之举。”
  
  许平君沉默许久,道:“你让我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肆意妄言。”
  “这也是应该的,小鸾不担干系,所以随便说说也无妨,殿下毕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自然要更加小心了。”我轻轻搁下漆盏,道,“今儿天气好,我刚看见外边银杏树叶子下雨似的落,不知小鸾可不可以在园子里看看?就在椒房殿里边载了银杏的地方走走。”
  许平君也放下了杯盏:“你呀,太拘束了。走,我陪你去。”
  
        
朝争
  许皇后留了我晚膳,我申时才离开皇宫返回家中。离宫前,冬山在宫门口等我,递给我一个檀木佩,挂在掖庭下,可以随时递帖子求见太后、皇后以及皇帝。
  我没想到第一次进宫就能拿到它,有了它,以后行事就不必再七弯八拐地让宫人做手脚了。
  昭帝临去前半年,我就是靠着这块牌子,才能经常入宫。昭帝去后,那块檀木佩陪葬了。这块是新制的,上边有刘病己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号的名字。
  回到家中,将木佩妥善收好,杨河已经烧好了热水泡好了药材。
  这一天可把我累得够呛,热热的水,染着药香,迅速冲淡了我一身的疲惫和紧张。
  浸完滚烫的药浴,柳江和桃溪细心又轻柔地给我擦着头发。
  柳江轻轻地梳理着我的发丝,道:“主人,有些事婢子不懂。”
  我闭着眼,道:“你说。”
  “为什么主上说,论私交,主人就和他以朋友论交,皇后说私交,主人却拒绝了呢?”
  我说道:“倘若皇后殿下是真心说私底下仍以姐妹相称,你以为我会拒绝吗?主上问我谁合适时,是真的没有拿出天子的身份,皇后殿下可只是说说而已。我要是真和殿下论私交,殿下心里会不畅快的。而且……你说,主上现在做了皇帝,他忧虑些么?”
  桃溪插话道:“这忧虑可多了,怕宗亲篡位,怕权臣架空,怕国家不宁……主人,还有什么?”
  “你说的都对,可还没万全。主上一定对现在的大权旁落感到担忧,除此之外,他至少还有两个忧虑之处。一是他能不能做好皇帝,治好过。不过他确实很有才干,所以这个忧虑,过段时间就不会有了。二是,他大概会担心别人说他一朝富贵,就忘了贫贱之交,进而对他的品行产生怀疑。可主上的朋友,大多并不在长安,霍大郎远征去了,夏侯家的小郎君被他父亲压着念书,张家的已经去了外地赴任。彼时主上交游三辅,朋友天南海北,哪里这么快就能恢复往来?前几日霍显还公开辱骂主上是白眼狼。”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啊,主上说让我别太拘束,是真心的,可许平君就不是。我向主上行叩拜礼,主上当时身形一晃,是想在我行礼前就扶我起来,却被那个年老的内侍轻轻咳嗽一声阻止了。许平君受我叩拜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现,所以我断定,她说的私交,不可信。”
  “既然如此,主人为何还要与许皇后推心置腹,教她那么多办法和主意?”
  “柳江,你站在外人的角度,别向着你主人我,你说……许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柔和顺,体贴入微,坚强能干。”
  “她聪慧吗?目光长远吗?”
  “聪慧是聪慧,于诗辞赋上聪慧,目光倒是一般,我看霍家四娘子也比她强些。不过将来能走多远,未可知。”
  “我给她出的主意,都是大局入手,中间的关窍,估计她做成了事也想不通。这样的主意,岂会是她想出来的?别人不了解她,主上和大将军还能不知道么?许皇后只要把我的办法告诉主上,主上和近臣自然能看出来是我的主意,到时候,干政的名头是她背,霍显忌惮也是她。霍显将矛头对准她,而主上却会因为她隐瞒出主意的人而更同情我。这样好处我得了,却让她惹上强敌。”
  “许皇后会把主人的主意当成自己的想法告诉主上啊?”
  “如果她老实告诉主上是我的主意,我倒真的要佩服她了,以后我就死心塌地帮她。不过我有九成把握她不会说出我来,倘若是别人也罢了,偏偏是我出的主意,主上曾和我议过亲,还曾立誓若娶我就在不纳娶,她对我一直有些疙瘩,有些忌讳。主上待我好,她今儿也看见了,心里能舒坦么?再说她身边的宫人,可不是好说话的,那个嘉媪,一看就内藏奸狡。今儿许皇后上的梅子酱,哪里是寻常的梅子酱,分明是南越的贡品越橘酱,加了许多南边的香料,只添了少许梅子,喝起来有些像,却胜过我的梅子浆百倍。为了让她压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