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





  桃溪走了以后,她经常过来别院,因为每次来,都只是找我们说话、学习匈奴文字,所以我也并未多加注意。
  现在想来,她大约是很早就喜欢猛子,很喜欢很喜欢。猛子却只看得见一个桃溪,桃溪去后,张祈也不敢表白,只有一方罗帕,又一方罗帕,可以表达。
  想明白这一切,我大概知道张祈那段时间的春心荡漾是怎么来的。
  我把罗帕火化了,猛子现在一心报仇,顾不上这个。而且他们俩现在人都在北边,张祈又在帮着猛子打探情报,她若真能拿下猛子,我倒也服她。
  猛子是个痴情人,太痴情,太痴情。
  
        
暗战
  三月总是一年中最灿烂的日子,但是这个月总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
  霍光的出生与死亡,我和他的邂逅与永别……都发生在这个让人爱恨不能有所决断的月份。
  今年三月,我情绪尤其低落。
  霍光让我无伤,我努力做到,可如何能做到呢?
  我甚至不能给他祭扫,我不是他家的人,我没资格给他祭祀,没资格供奉他的灵位;我答应了他要高高兴兴地过完每一天,我甚至不能写祭文以寄托我的哀思,以免他泉下有知为我平添一份担忧。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等着看霍显操办祭祀,看霍禹霍山等人拜祭父亲。
  
  差不多是四月的时候,刘病己册封大皇子刘姡侍樱啬诤钰犹担曰粲砘羯降热嗣魃到担艄獾牧礁雠龅骼肓炀唬簧献约旱那仔湃寺怼?br />   他动手速度很快,还不等霍家反应过来,已经尘埃落定。
  毕竟霍家的人多数都得到了升职,明升暗降的做法,让他们有怨言也不敢说。
  霍显听闻刘病己册立刘姡侍樱豢谘辉谔蒙希畹阖仕拦ィ牙淳痛舐睿骸懊窦涫樱跄芰⑽樱』屎蟮钕律露幽训婪炊荒芊馔趼穑 庇衷屏醪〖和鞲阂澹衷扑⒍曰艄庵啵豢删∽础?br />   别的倒罢了,唯有愧对霍光一条,激起我的义愤来。
  说到底算清楚,最愧对霍光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刘病己对霍光可谓仁至义尽,霍光临走最大的遗憾不也是家事不稳?
  
  我觉得她不会这样罢休的,后来她果然动手了。
  我从不知道一个女人,蠢起来,能蠢到这境界。
  公然给刘姡露荆刮峙芷睬宄栽诮贩康钕露尽?br />   端午霍姃生日,因为父亲去世刚刚周年,她没有大肆操办,只是请了素日较好和品级较高的贵女命妇用早膳。席上我瞧着她神思恍惚,欲言又止,只因席上人多,不好说什么,用完膳便和王婕妤一起到她殿里探望皇子,坐等彭祖下朝一起回家。
  未到晚膳时,刘病己的宫人来传信,说今日事多,彭祖得多值守些时候,让皇后留我晚膳,让我多陪皇后说说话,等事了了他派人送我们姐弟一起离开。
  王婕妤一向礼数足,也做了晚膳陪客,小太子却不肯一个人在殿里等着,一定要跟着,那没办法,只能带上了。
  
  比之上午用膳那会,霍姃的面色更加不好了。她又厚厚地施了粉,还是盖不住那些青白。
  想必是宴席散了以后,霍显又和她说了什么。
  太子独坐一席,王婕妤舍了自己的席位,在太子身后亲自服侍,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实在难得,怨不得她不得帝宠,也能接连进封。
  霍姃神情很恍惚,她端酒自斟,一晃神,酒盏从她手里跌落下,酒洒满了衣摆。
  可她还愣愣地坐着。
  对面小太子正哼唧着要吃点心,两个宫人挑出一块梅花形的点心,切下一角,放入碟中递给试毒的宫人,乳医检查剩下的部分,表示无误,试毒的宫人将那一小角吃了,静坐片刻,也表示无毒,王婕妤这才亲手服侍小太子用点心。
  每一道菜,每一块点心,都是这样经由乳医检查、试毒人试毒,才能进入小太子的口中。
  小太子毫无戒心,对五颜六色的点心充满了兴趣,一会要糕饼一会要乳羹,乳医不得不加快检查的速度。
  
  就在这时,试毒的人突然猛力地咳嗽、呕吐起来,乳医慌忙按下太子面前的食物,道:“不好,有毒!”
  王婕妤也慌了手脚:“天哪,是什么里边有毒?太子殿下吃下去了没?御医呢御医在哪!”
  眼看着堂上又乱了起来,我站起身,将慌乱不已的王婕妤按回榻上,下令太子身边的侍婢去请侍医,一手掐住太子的脉搏,一手摊开太子案上的点心,道:“乳医,毒在什么食物里?太子殿下可用过了?”
  太子的脉搏很强劲,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乳医忙上前把所有的食物都重新检查了一遍,最后在一盘太子还没来得及吃的石榴汁做的点心里发现了微弱的毒药。
  霍姃仿佛才清醒过来,叫住了忙乱的宫人,问:“怎么了乱糟糟的?”
  正要领命行事的宫人都讪讪地走回原地,王婕妤十分尴尬地回说:“禀殿下,乳医刚刚在太子殿下的食物中发现毒物。”
  霍姃小小打个呵欠,斜眼扫一下太子,道:“有毒啊?有毒,就换一盘,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然后她略过众人,对歌姬舞姬说:“你们继续跳啊,为什么杵在那不动?再跳得用心点儿!”
  满室寂静,显然大家都不是很习惯这样的霍姃。
  为首的歌舞子看看王婕妤,王婕妤又看看我,我看看霍姃,她低下头喝她的酒,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我只好点点头,王婕妤便说:“快点跳舞吧,跳好看点儿。”
  于是丝竹管弦依然嘈切,宫闱深处依然繁华。
  然而在这浮华背后,一种苍凉感,油然而生。
  
  晚上和张彭祖夫妻说话时,我说起霍姃的事——反正那么多人看着,瞒也瞒不住,况且我看霍姃那样,也并不想瞒。
  张彭祖道:“朝里太紧张,每天都有人丢官罢职、明升暗降,表面上一派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即使不犯罪,霍家也难逃衰败,何况他们竟然还想对太子殿下下手,简直让人无法理解。皇后殿下不傻,也有些眼光,不难看出家族的危局,两难之下,也只能粉饰太平了。”
  “当年还是朋友呢,如今我也劝不得了。当年第一次见殿下,殿下才十四岁,好青春的时光。”我稍微走了神,不过又马上将神思扯回来。
  “主上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很稳重啦,训我的样子就和师父一样。”
  我说:“倒忘了你和主上多年同窗。”
  张彭祖有些茫然,微带苦涩地笑笑,说道:“可惜我没用,帮不了主上什么。”
  “主上圣明能干,是兴国之主,心中有许多苦闷。做臣子的,能为主上解忧,固然好;不能解忧,能宽慰主上,听主上诉苦,也是很好的。不能参与大事的人,往往比能臣更得主上的意,因为对前者主上不能倾诉,以防被人抓住自己的心思,对于后者,主上能说的就多了。眼下严守秘密、不结交外臣、对主上死忠,才是你该做的事。事实上你一直做的很好,保持吧!”
  张彭祖很认真地回道:“与阿姐共勉!”
        
鸾之劫
  正如彭祖所言,近来朝中的人事变迁非常频繁。整体看来,是刘病己占上风的。霍家没人能与霍光比肩,自然也就扛不起偌大的家业。
  丞相开了致仕的先河,他辞官之后,魏涟的父亲魏相升任丞相,邴叔父接任御史大夫,疏广疏受正式成为太子的师父。
  魏相和邴叔父已无需多言,忠心又有才干,加上刘病己封的祖母、外祖、母族几侯,以及由他们牵头联在一起的臣子士子,都是刘病己心腹中的心腹。
  从上回刘病己谈起二夫人的情况来看,张安世应该是死忠于他的。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他,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生身父亲,是生母妙娃爱了一生的人。这些年我终于能放下对这个不管后院的、无情的男人的愤恨。因为母亲不会希望他受伤害。所以他能善终,最好不过。
  仔细想想,其实他很可怜。如果没有霍显仗势压人,他应该会娶一个二夫人那样的贵女为妻,而不是拙笨粗鄙的霍晏。
  二夫人更加无辜,她原是和张安世议过婚的,霍晏一把把她踩下去,又在她订婚之前自作主张给纳回家做妾。一个容貌水秀精致、气质端庄大方、性格温柔坚韧、擅长作赋抚琴的大家嫡女,就这样沦为卑妾,被霍晏足足欺压了二十余年。
  很难说张安世在自己的后院里做的是对是错。他从不管妻子做什么,是不喜欢她,也是相信她能管好家,作为一个丈夫,他的信任可以让天下正妻都羡慕,作为一个家长,坐视后院起火,简直叫人啼笑皆非。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想二夫人会当好家的。
  
  年底的时候,霍斌在西域写的信终于辗转到了长安。苏氏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将在孩子出生满周岁后回家祭祖。
  他写信的时间是去年年底。
  和书信同时寄来的还有虚闾权渠的画像。
  画像上的匈奴男子看起来十分英武,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可怕。块头确实很大啦,瞧着神态不像是蛮横无理的人。
  霍斌离开匈奴境内的时候,虚闾权渠已决定择日南下,当然,还是隐瞒身份的。
  这人真是,玩微服私访玩上瘾了?
  我本想写信告诉他,让他暂时不要回长安——刘病己对霍家动手,就是一年之内的事,他这时候回来,难保不被牵连。
  不过想想刘病己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又和霍斌有些交情,霍斌应该不会有事,于是又打住了主意。
  我拿着消息估算了一下,转身就给张祈写了封信,让她重点关注虚闾权渠的消息。
  既然虚闾权渠想上一出民间相遇的戏,我岂能不如他的意呢?
  
  春天彭祖随着刘病己祭祀,回来后方与我一同去祭扫张贺夫妻。
  我们祭扫完了,没下山,就远远看见张安世的车驾,我因不想见他,就催彭祖先行,我则返回妙娃坟前。
  果不其然,张彭祖又跟着张安世回到张氏的祖坟,又祭扫了一次才离开。
  我若是和他一起下山,就得和张安世正面遇上,我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都说不准。
  我在母亲坟前待了许久,直到张安世的车队彻底消失在山脚,才低声对母亲道:“看看,这就是你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不仅害苦了你,害苦了我,他甚至想不起你,想不起你这个傻乎乎的为了他牺牲了生命中所有美好的女人……”
  风声,鸟鸣,水声……像山神的轻叹。
  我向坟墓再拜,退步离开。
  
  我本来是要上马车的,觉得心里实在烦闷,于是弃车上马,骑马散心去了。
  长安城的春天永远这么美。
  我在马上慢慢地晃荡,绕了小半个长安城郊。
  出城扫墓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匆匆经过。
  也有贵族千金,大小郎君,成群结伴前呼后应地游山玩水。
  光认识的,我就见了不下十数位。
  直走到西北方的旷原上,里长安城二十里的郊外,才渐渐的人烟稀少起来。
  我留下柏梦几个守在小山坡上,叫上侍卫赵严、赵仁,骑马在小路上走了几遭儿,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些。
  
  西北郊旷原上,不知名的蓝紫色的小花,开得铺天盖地,远处有农田,新发的秧苗青葱可爱,芸薹花热烈地绽放。
  我按下马速,小心避开农田,只从野花丛中踏过,一直走到荒野上。
  在我前边探路的赵仁忽然掉头回来,道:“主人前边有人在追——”
  他话音未落,我已见了远处的数骑一马,忽而就到了我前边不远。
  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他显然
  没想到会遇见人,勒住了马。
  他身后疑似是家仆的人接连追上来,一个衣着可算华丽的人问道:“大兄!怎么不追了?”
  汉子看着我,道:“没……你们继续追。”
  
  他的目光很清澈,有惊艳,没有□。
  他蓄着大胡子,眉眼看起来很像一个人。
  我吩咐赵仁和赵严上前打听发生了什么,有帮得上忙的就帮一下。不多时赵仁回来说那汉子是个马贩子,一匹好马受惊奔逃,他带着兄弟和仆人出来追马。
  马贩子?
  我心下一笑,道:“那你们几个就帮下忙吧,一匹好马,少说也得千金,帮忙追回来,也是好事。小心别伤着自己。”
  赵仁领了命,招呼着赵严就去套马了。
  
  我拨转马头,看着那群人追着领头的黑马。
  那马是个乌云踏雪,极好,跑起来赏心悦目,像流星闪过天际一样划过草地,它明明绰有余裕,却像取乐一样地吊着身后的追兵。
  除了霍光的坐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马,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