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我总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事实就是这样,太多事,不受我掌控。
  后来栴杪回报说,霍斌的儿子下落不明,根本不在宫里,极有可能在霍家事发的当天,就被人带走,秘密处死了。
  
  霍斌的儿子可能已经死了,这件事并没有太出乎我意料。刘病己早年和许平君相依为命,既受她父亲的恩,又享受着她的陪伴,最苦的日子都是许平君陪伴着过来的。
  后来他做了皇帝,狠狠地伤过许平君的心,还未来得及弥补,许平君就去了。
  仇上加仇,刘病己哪会这么容易就放过霍家,哪会这么大度给霍家留个子嗣。
  之前他同意饶霍斌一命时,估计也想好了会让他再生不出孩子,彻底断了霍家的根脉。
  现在可好,霍斌自己往死路上走,还省了他的事。
  可我真为霍斌的牺牲不值。
  即使此刻刘病己饶了霍姃,他会让霍姃好过么?
  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
  逼她自杀,真的不困难,一点也不难。
  
  接下来几天长安城像泡在血池里一样。
  每天都能听说谁谁谁自杀了,谁谁谁被霍家牵连,满门下狱,谁谁谁被斩首弃市之类。
  霍显和霍晏的罪行还在审理中,霍光的嫡长子、继承人霍禹在逃,刘病己正在满长安城追捕他。
  也就霍家那姊妹俩下狱的消息能让我稍微开心一些了,其他的事我都打不起精神来。
  霍光的血脉要断了!
  想到这我心都揪起来,他辛辛苦苦,临死挂着老脸去求刘病己饶他家人,不就为了他家族能留个根。
  他的家族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也是霍去病的,也牵连着许多世家大族。
  倘若他们肯服软认错,就此从大汉的权贵中消失,放下手中的权势,刘病己能奈他们何?可在刘病己的误导和强压下,他们偏偏走上了谋反一途,正中刘病己下怀。
  刘病己不怕他们反,就怕他们不反,就怕他们谋反时不带上所有亲信!
  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自然没有赦免可言,霍光好不容易求来的保命符,也就这样失去了作用。
  
  我因心事郁结,闷了些日子。直到一个晚上赵仁逮着一个翻墙进来的小贼,栴杪来报说,似乎是霍禹,我一惊一吓,呕出一口血来,这才觉得胸口轻松了。
  霍禹一身狼狈。
  锦衣华服,已破烂褴褛;飞扬的神态,已变为惊慌;气宇轩昂,只剩下畏缩躲闪。
  逃亡的日子才几天,他已不堪重负。
  真是虎父犬子。
  我叫赵仁几个把他洗干净了换上一身粗布衣服,再拎到内院来。
  我听栴杪说,闯入庄子的人是他时,已做定了主意。
  霍显拿来陷害邴吉的药,我手上还有。
  我算了下日子,时间也正正好。
  我要给霍家,留下子嗣。而这件事,连柏梦她们都不能知道。
  
  “好不容易旧识见面,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他走。”我让栴杪去北军报信,估算着时间,再快也得四个时辰,足够了,“不叫我出了这口恶气,真是难为我忍他母亲这么多年。柏梦,栴杪走慢点,要是人到得太早,我怕我这事还没完结呢。”
  栴杪心领神会,道:“主人放心,一定给主人留足时间收拾他。”
  我满意地点点头:“乖。”
  柏梦和松格也特别自觉地问,要不要准备些什么,我想了想,让她们找把锋利的小刀给我,毕竟掩饰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嘛。
  松格从厨房找了把锋利的小刀送来,就和柏梦离开内室,到门外值守。
  我将小刀收起来,推开门走进室内,毫无意外地,吓了霍禹一跳。
  
  曾经他也是长安数得上名号的纨绔子弟,炙手可热的大司马,端坐堂上不可一世。
  可如今,他只能呆滞地瑟缩陋室,如惊弓之鸟,看见我进来,他只敢往角落钻,试图藏起来。
  我走进房间,反锁房门。
  今天有暴雨,电闪雷鸣声,暴雨倾盆声,可以盖住一切。
  我一语不发,只将药粉,轻轻洒进油灯里,然后拿被雨水打湿的丝帕,捂住口鼻,走到他身边坐下。
  片刻后,他从我身后扑上来,我闭上眼,眼泪从我脸上滑落。
  
        
霍家谢幕
  次日一早,北军的人来带走他,我满不在乎地说我把他骟了,顺便割了他的舌头,断了他十指。赵仁兄弟在一旁听了话,一起发了个抖,我还有闲心打趣他们。
  等送走了士兵,我才回到房里躺下,眼泪止不住地落。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霍光断子绝孙,即使要和一个我恨的人欢好,我也愿意。
  只求他保佑,昨日一晚,我能顺利怀上孩子。
  成败,就看天命吧。
  子孟……若你在天有灵,是希望成,还是希望败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霍禹被处腰斩,其余人,包括霍显姊妹在内,尽数斩首弃市。
  行刑之前,我兴致很好地找刘病己讨了个机会,和老对手霍显又见了一面。
  她穿着单薄的麻质囚衣,披头散发,赤足而行,被侍卫按倒在我跟前,即使侍卫松开手,也站不直双腿。
  我锦衣绣服,佩玉簪碧,着宫锦面子皮革底的翘头履,娉婷而立。
  侍卫们很恰当地给我说话的机会,在囚室外把守。
  霍晏在隔壁囚室里笑着唱着,伸长双手在空中捞着,浑身污秽俨然是个疯子了。霍家一倒,不必我出手收拾,她自己就疯了。
  她疯了,我觉得有些没意思,只好专心致志地应对起霍显来。
  她想啐我,喉咙里一阵响,却向前一个跌扑,倒在地上。
  我想到我的母亲。
  如果不是霍显嫉妒母亲的美貌青春博得了子孟的青睐,怎会挑唆霍晏□她?
  如果不是她,我怎会沦为长安的笑柄,时至今日,多少高门大户的女眷还在嘲笑我当初被迫做舞伎供人取乐的经历?
  她几乎毁了我一辈子!
  
  如今我看着她苟延残喘,像一只死狗,心里总算稍稍舒坦了几分。
  我要和她说什么?此情此景,用不着我用言语,只这云泥之别,比言语更像锋利的刀子能戳人心。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虽然我不是十分确定,但是即使是假的,拿来骗骗她,也并无不可。
  “别的不必说了,你未必有耐性听,我也未必有耐心说。不过有件喜事,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生下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天佑我儿,他小时候虽然多灾多难,可到底活下来了。那可是子孟最后的子嗣呢。你不高兴吗?你的儿子女儿,全都死光了,就剩一个废皇后,被灌了你家的夺子汤赶到上林苑去了,你这一脉无人了……最后子孟的香火,还得靠我的儿子继承。你高兴吗?子孟总算还有个苗儿活着……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他,让子孟的后人都知道,多亏有我,霍家才有传承。我会让他们牢牢记住,子孟的妻子,您,有多蠢,才致使霍家满门被抄斩!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忘了您,忘了子孟,忘了霍家的基业……”
  我摸着依然平坦的小腹,笑着说,笑着看她疯了一样地低声嘶吼,伸长了胳膊想抓我,手却无能为力地垂下。
  
  行刑场面非常血腥,僵死的尸体的抽搐,清晰可见,霍禹被腰斩后,还在地上爬了一阵,围观的人避之不及,我连眼也没眨一下。
  心愿已了。我到底地下去见我母亲,也算有脸了。
  唯一可惜的是,霍斌的妻子苏氏,在获知儿子失踪后,自杀殉情,和我母亲的死法如出一辙。
  刘病己许了他夫妻合葬,并入霍氏祖坟。
  这就是唯一一件可让我唏嘘的事。
  
  七月底八月初,我没来红,心下不免窃喜,那事是成了。
  可欢喜背后,又是深沉的负疚。我对不起霍光,对不起虚闾权渠,但是我想这么做。
  柏梦是第一个发现的,彼时脉相不显,只是几分希望,又了十几日,约约把得出滑脉来,才算有几分准了。
  
  柏梦应该知道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不是虚闾权渠的,可她什么也没说,只当是虚闾权渠的那样,欢天喜地地张罗起来。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察觉什么,一时间大家都高兴起来,到八月底确诊是有孕了,连刘病己也喜得不得了,亲自写书信给我,让我把报喜的书信给他,他通过驿站送到匈奴去。
  虚闾权渠回得很快,眼下已近秋冬,道路封阻,加上匈奴内部还有些不稳,他不敢擅动,只等明年春天雪消霜解,他立刻带着彩礼南下接我走,个中喜悦之情,超出书信之外,自不必言表。
  其实我很想问刘病己,霍斌的孩子没了,我们拿什么去冒充第一个儿子,转念又觉得,身为臣民不该这样让皇帝下不来台,身为朋友,也不该这样堵自己的朋友,于是稳住了,再回信只说那孩子在南方为南蛮截走,不知辗转去了哪里,我已报请刘病己寻找,刘病己默许了我这个说法,还真做出了找人的样子。
  
  年节时,文子华说我养得很好,可以参加宴会,我挺着肚子参加宫眷的晚宴,晚宴由张婕妤、华婕妤共同主持,现在霍皇后已被废,移居上林苑昭台宫,内宫中数张若兰、华婕妤、卫婕妤最得宠,王巧儿把持着皇太子,本应该也能和皇帝陛下说上话的,不知为什么近来刘病己不甚喜欢到她那里去,倒是常把皇太子招到跟前来考问学问。
  得宠的三个婕妤中,华婕妤美而少智量,卫婕妤聪慧而少颜色,两人一直联手共同进退,才得以与张若兰分庭抗礼。
  因为虚闾权渠的缘故,刘病己给我的封诰又提了半等,与婕妤比肩,只我在宫外,不免处处让她们一些。
  原本华婕妤是有话要讥讽的,被卫婕妤一声咳嗽就拦了回去。
  我不觉得她们的同盟够牢固,卫婕妤有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儿子小,还不觉得,等儿子长大了,卫婕妤能没有自己的打算?就算她没打算,华婕妤怎么想呢?
  张若兰更加圆滑端稳了些,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的儿子刘钦非常聪明,刘病己很喜欢他,只次太子一等。
  太子是因为有许平君旧恩和幼年患难的情分在,才能得到刘病己的重视,然而时间过去,感情会变浅,情分会消耗殆尽,他凭什么继续得到重视呢?
  如果他渐渐长大,行事不合刘病己的意,刘病己还会这么喜欢他吗?
  他既没有得宠的母亲为之固宠,又不能与父亲心意相通,他该怎么办呢?
  还好他是元后嫡子,既占嫡,又占长,又早早立了太子,而自古来就有无故不得妄废太子的说法,只要没有变故,他这个位置还是牢牢的。
  然而刘病己能将自己的感情压制住,是个难寻的自制之人,万一他觉得刘姡Р⒉皇屎献龌实郏耸庇殖鱿至肆硪桓鍪屎系幕首樱耆锌赡苎棺∽约旱那楦行蟹狭⒅拢侥鞘保鯅'的地位乃至性命,就岌岌可危了。
  张婕妤微笑着给我递上一碗鸡汤,我收回神思,朝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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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飞于天
  在离开长安之前,我做了许多准备。
  柏梦她们,我一个也不会带走,我将她们都留下来,愿意守在庄子里就守庄子,愿意住在主宅就去伺候彭祖夫妻,愿意守老宅子就住老宅,想从贱籍除名的,我也都同意。
  去匈奴,我只会带上张祈准备的人,还有刘病己的人,那是新的战场,柏梦她们不应该在那里度完余生。
  手上的眼线探子,我都交给了张彭祖。
  张安世在刘病己的要求下,扶正了二夫人,而张安世的长子张千秋,在生母霍晏下狱后就自尽身亡了。
  二夫人是个聪慧谨慎的女子,她带着全家女眷,亲自耕织。家中日常食用的菜蔬,穿的衣服,均是内眷亲手准备的。
  张彭祖也许不够聪明,但他足够警惕,他不求有功、有为,只求家族长存,所以他很少参与到重大的朝政中去,他不能辅佐刘病己,但是刘病己凡事都喜欢对他倾吐。我怀着孩子期间,进宫不便,刘病己渐渐地将放在我身上的那份信任,也放给了张彭祖。我把手上的人都交给他,将他们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张彭祖得到这些助力,将来会过得更好。
  他是皇帝陛下的伴读,寒窗数载的情谊常在,他又是能安慰皇帝陛下的人,能帮他分担忧愤和辛苦,他的妻子是皇帝陛下乳母的女儿,他的父亲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的生母,现在终于可以当家做主。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伤害他。
  父亲在九泉之下,应该会很欣慰。
  他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我应该放手,让他独自担起家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