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郡主误终生 作者:悠雨(晋江2013.7.01完结)
?br /> 走在积了一层薄灰的走廊上,连拂面的微风都多了一丝灰尘的气味。
明明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曾经繁华美丽的尚宁轩便沦落至此,便恰似人的命运一样,昨天还高高在上万人臣服,但是眨眼之间便沦为可怜的阶下囚。华年是,乌兰静也是。经历了同样灾难的两个人,哪怕彼此不再提那些伤心事,但是心灵的距离却比从前更靠近了些许。
偶尔交汇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幼稚,多了几分安慰,两人都在这场遭遇中成长不少。
华年一直陪乌兰静来到他曾经居住的房间。房间中门窗紧闭,陈设物品一切照旧,唯独空气被关久了,嗅起来格外浑浊。华年一进门便想要开窗透气,但却被乌兰静拦住了。乌兰静令两名太监候在外面,仅与华年两人单独留在房间中。华年这才看出乌兰静的意思,知道他有话想说,所以才不让打开门窗。
华年劝道:「二皇子,这次虽然没有真相大白,但幸而你得皇后相助终于逃过大难。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今后你仍留在皇宫,不要再与皇上怄气了。」
乌兰静听后一声长叹,似乎并不想讨论此事。他故意避开华年关心的地方,淡淡地说:「华年,以后就叫我静吧。」说话时已经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物了。照理说这些都应该是宫女的工作,其实乌兰静只是以此为借口,回来再看一看尚宁轩罢了。因为一旦搬去长乐宫,此后便再难有机会回来缅怀。
华年听了乌兰静的要求后,略显惊讶地抬头盯着他。然而乌兰静却恰好转过背去,华年看不见他的表情,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为了让自己用更亲昵的方式称呼他,还是无法面对身世,所以不想再听别人叫他为皇子了。宁妃和李敏德都已入土,乌兰静到底是谁的孩子,已经无法证明。这既是一个谜,也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乌兰静的心中,哪怕华年不断劝告他要相信宁妃,但是信与不信,终究是一种本能,无法靠理智来操控。
从乌兰静如今的神情中,华年已经读懂:只怕这一辈子,他都会一直怀疑自己其实是李敏德的孩子而无法释怀。
「静……」华年尝试用这个字称呼他。出口的瞬间,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仿佛做了什么害羞的事情,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
听到华年的低唤后,乌兰静的动作略一凝滞,下意识转身,向她望去。
华年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来到他的面前。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人独处,华年也不避讳了,轻轻拉着他的手说:「静,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在雪原见面的时候,你还隐瞒身份说自己是太监呢。自从进入北燕皇宫之后,我从未与崔心莲以外的其他人说过话,你是第一个。哪怕我当初对你冷冷冰冰,但是心门却早已向你敞开……无论你是什么人,是贵族还是奴隶,反正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走进我的心中了……」
说话时华年专注地凝视着乌兰静的双眼,但是说着说着,眼前就隔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再也看不清乌兰静的表情。就在华年低头拭泪的时候,突然被乌兰静抱住怀中。华年没有挣扎,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她把头靠在乌兰静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一切烦恼仿佛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相互依偎的彼此。
「华年……」乌兰静痛苦地低唤华年的名字,干涩的声音仿佛一张破旧的断弦古琴,「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给你一切,无论是养身的药材还是御寒的衣物,甚至还能令你离开冷宫,去感受一下御书院的书卷之气,未来还可以给你王妃的地位,甚至有一天与你一同返回昭明,带来两国的和平……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变得一无所有,我甚至连自己身上流着谁的血液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给你幸福,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你……」
听他越说越自责,华年急忙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了。」华年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凝视着他极度痛苦的脸,「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只要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听见你的声音,看到你的笑容,便已心满意足。你并非一无所有,你明明还有我呀;你也并未不能带给我幸福,因为只要像这样靠在你的怀中,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话已出口,连华年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开口之前,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安慰乌兰静,但是只要望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无奈内疚和痛苦,刚才的话语便滔滔不绝地自唇边流出,自然地仿佛一支早就熟记于心的歌谣。
没错,其实那些话早就已经刻在华年心中,但是今时今日才终于形成语言,说出口。
乌兰静已经哽咽得无法言语,除了紧紧抱住华年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把头深深地埋进华年的颈窝,呼吸着她的气息,纠结的心绪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华年,我明白了……至少我还有你,我会更加珍惜你。未来无论遇到什么艰难困苦,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守护你不受伤害……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娶你为妻……」虽然是山盟海誓,但是用哽咽的声音讲出来却显得缺乏分量,淡淡地如清风拂过,拂去了华年心中的尘埃。
「能够听到这句话,我已死而无憾了。」华年闭上眼睛,炙热的泪水滑过脸庞。她也抬手紧紧抱住了乌兰静。两人从未贴得如此之近,仿佛体温已经交融。「静,宁妃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终日郁郁寡欢。答应我,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吧,你依然还有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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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乌兰静重返御书院。华年一早去向徐泽涵请安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她早早地躲在课堂外走廊的拐角处,看到几乎所有学生都坐好后,乌兰静才与太子一同赶到。原本华年担心乌兰静会受到同窗,特别是大皇子乌兰辰的嘲讽,但是太子的陪同既是给乌兰静壮胆,同时也是撑腰。他俩并肩走进课堂的那一刻,整个教室中安静得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格外响亮。躲在暗处的华年更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安静,安静,彻底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乌兰静的身上。华年忍不住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教室中的情景,但是后脑勺却突然被轻轻敲了一下。扭头一看,徐泽涵正板着脸站在她的身后。「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偷看什么?」
华年急忙欠身行礼,慌乱之间竟想不到借口解释。然而徐泽涵却突兀地开口道:「放心吧,二皇子进入长乐宫后地位不降反升。虽然他现在身份尴尬,但是以他的才华品德,哪怕不能封王封侯,日后也必成大器。」
闻言,华年惊愕抬起头,却看见徐泽涵正专注地望着课堂的方向,表情中尽是为人师长者对自己学生的期盼和信任。
华年也循着徐泽涵的目光望去,视线透过窗户可以看乌兰静与乌兰宜已经坐到从前的座位上。乌兰辰一脸不满地嘀咕着什么,但终究没有其他过激行为。一切仿佛还和从前一样,这场风波正在渐渐淡去。但是徐泽涵的话却令华年意识到,哪怕一切表面上恢复如常,但是暗中依旧留下一个巨大的变化,那便是乌兰静不仅无缘皇位,甚至就连封王的资格都没有了。
皇后会拉拢乌兰静的意图已经显而易见,因为他绝对不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而且还能帮助巩固太子的地位。
排除了宁妃的干扰后,从此以后,宫中阵营便是泾渭分明——皇后对兰妃,太子对大皇子。
从徐泽涵的口气中,华年隐约感受到,未来似乎还有更大的风波。如今双方都在平静水面下慢慢汇聚势力,一旦遇到机会变回涌起滔天巨浪、悍然波涛。
这看似平静的宫廷,何时不是激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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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御书院后,乌兰静变得比从前更加刻苦认真。他经常独自在课堂中学习到深夜,就连徐泽涵都离开了,他依然还在秉烛夜读。从前华年会伺候徐泽涵读书,但是后来乌兰静滞留御书院的时间渐渐变长后,放心不下的徐泽涵便让华年却服侍乌兰静了。
于是夜晚的御书院,便成了华年与乌兰静单独相处的美好时光。
他写字,她磨墨;他背书,她作伴;天暗了,她为他点灯;起风了,她为他关窗。两人涓涓细流般的感情在长久的朝夕相处间越来越牢固,俨然已是一对相濡以沫的恩爱眷侣。在乌兰静身边,华年耳濡目染地学到了不少知识,从诗词歌赋到国家律法。虽然远远谈不上精通,但却都略晓一二。
就这样,三年时光匆匆流逝,华年已是十六韶华。她出落得无比清秀动人,仿佛一株亭亭玉立的雪莲,透出一股仙女般纤尘不染的气质。
然而就在这一年,北燕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皇上戏份不重吧,看,这就驾崩了,于是以后就是太子的天下啦。其实乌兰静的心情嘛,大概就像秦始皇一样,秦始皇估计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吕不韦生的。
☆、021 改朝换代
先帝驾崩,太子乌兰宜登基。乌兰宜本已年满十八,但是心智尚不成熟,整日喜好游玩享乐,不要说处理奏折了,就连上朝都呵欠连天。满朝文武嘴上虽然不敢明言,但是心中都公认乌兰宜尚无治国之力,仍需多加历练才能成大器。最后在满朝文武的一致赞同下,由暗中针锋相对的太后和丞相范宇共同辅政,协助新帝处理各种事物。有了两人的帮助后,乌兰宜更是落得清闲,常常好几日不去御书房,待处理的奏折都快堆成小山了他也不知道着急。
太后丞相辅政之后,原本太后只在后宫提点乌兰宜,督促这名缺乏紧张感的皇上奋发图强,但是乌兰宜经常在太后面前抱怨说再也不想上朝了,因为丞相范宇经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他毫无帝王威仪,整日只知浑浑噩噩度日,没有把社稷百姓放在心上。
太后听后表面上站在丞相一方,批评乌兰宜过于闲散,丞相责备得对,他应该好好改进,但是心底终究隐藏不悦。心想,自己的儿子就算有诸多不是,也不应该由一个外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责骂。更何况君臣之礼不得不尊,丞相就算恨铁不成钢也该给皇上留几分薄面,不该当面斥责。
最令太后耿耿于怀的就是,丞相范宇就是兰妃的兄长,而兰妃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乌兰辰取乌兰宜而代之,费尽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皇上驾崩之前,兰妃在宫中就已是飞扬跋扈,皇上驾崩之后她便更加有恃无恐,四处拉拢自己的势力,处处与太后作对。碍于她范家在朝野内外的雄厚势力,太后一直对她处处忍让,但是久而久之,依旧忍成了心中的毒瘤,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如今,范宇之所以对乌兰宜种种不满,是否正是为日后废除君王做准备?太后越想越愤愤,最终还是护子心切,联合自己的亲信提出要垂帘听政。表面上说是为了更好地辅佐新帝,其实是为了向范宇一派发出警告:新帝虽然年轻,但是有我太后背后撑腰,也不是好欺负的!
经过三年时间的沉淀和酝酿,太后与范宇双方旗鼓相当,难分上下。在太后的一再坚持之下,范宇只得妥协退让。但是「垂帘听政」无论在何朝代都是颇遭微词的行为,懂得恪守本分的太后哪怕坐在珠帘之后也不常发话。说到底,太后此举的初衷只是为了帮儿子壮胆、维护儿子的皇威罢了。
太后的出现,的确令范宇有所收敛。不再挨骂的乌兰宜自然十分欢迎太后来为自己助阵,在朝堂上发话的声音也比从前更加响亮。可以说,太后的垂帘听政,令乌兰宜真正尝到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快感。
但是,现在这一切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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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宜登基后,从前御书院的学生们全部肄业。该封王的封王,该出世入仕的入仕。唯独乌兰静,正如徐泽涵三年前所预见到的那样,他名义上虽然是「二皇子」,但最后却没有得到王爵之位甚至正式的官职。
他本应该离开皇宫,去宫外享受米虫般纨绔子弟的生活,但是在徐泽涵的大力举荐之下,他留在御书院中担任辅助的文职。他做的虽然是侍读学士的工作,但是却没有正式的官品,大家依旧称呼他为「二皇子」或者「静王爷」,平时主要工作就是为宫廷撰文修史。
作为一名曾经备受尊崇的皇子来说,如今的境遇算是凄凉至极,但是他自己心中却十分坦然,安于现状,不求显达。其实入仕为官本就不是他的追究,他更宁愿安安静静待在御书院中向徐泽涵请教知识,终日与文史为伴。只要可以继续留在皇宫,经常与华年见面,他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他现在已由长乐宫搬到御书院,但是乌兰宜有时候受了委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