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
弟果然厉害!”
——无功不受禄!
杜黄衣不肯接受江错娘,主要便是因为江错娘出身不高,她本是平民,其父虽然有个秀才的功名,但却抵不过不擅生产,祖上一点儿薄产到了江错娘幼年时候便已经败得差不多了,否则好歹一个秀才家的女郎,就算杜家是望族,做个良妾也是够格的,也不至于当初杜七花了笔银钱便收了下来做了个不入族谱的姬妾,那江父如此为人便叫杜家上下都看轻了几分,对这江错娘自然也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何况虽然因为杜青棠的缘故,杜氏这几年来被丰淳一再打压,但越是如此,杜黄衣对近支子弟的婚姻越是重视——越在这种时候,越发的丢不起世家的脸!
若是杜青棠在时,杜七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郎做正妻,众人或者大笑一声,道一句七郎果然年少风流、行事恣意,说不定还有人恭维一句名士气度。但杜家似有衰落之象时,这么做了,却会被落井下石,说杜家越发的不行了,堂堂嫡系子弟,居然落到了只能娶一落魄秀才之女为正妻的地步……
如今杜青棠与邱逢祥联手废弃了丰淳,重新出山召集群臣议立新帝,虽然新君的人选至今未定,但杜青棠复任相位却是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了,固然因着废弃丰淳的缘故,杜青棠从前贤相、纯臣的名声毁于一旦,可他手段与积威放着,却是无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比起宪宗一朝,如今的杜青棠恐怕更为可怕一点。
也就是说,杜黄衣反对杜七娶江错娘的后面一个原因倒是因着杜青棠重新出手、丰淳的惨败而迎刃而解,但前面一个,也是杜黄衣反对的根源——他也有为了杜七好的意思——杜拂日却给了他解决的办法: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本朝自太宗、高宗皇帝大力推崇科举,打击世家起,许多寒门微户的子弟纷纷走上了朝堂,这些子弟许多人出身原本还比不得江错娘,然而后来娶得世家之女,却无人说他们不配,何也?要么是科举中金榜题名,要么,就是在朝中已成羽翼!
世家看中了他们的勃勃生机,他们也需要世家的名望人脉,如此,各取所需,自无不配。
江错娘身为女郎,自然是去不得科举的,然而妇道人家却也不全是没有立功的机会……世家自恃家声,若是江错娘为杜七做了什么牺牲,到那时候杜七再以此为理由迎娶她,却从笑话变做了佳话……杜七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不禁刷的一下拢了折扇,匆匆道:“我且回去告诉了错娘与她一起想一想,十二弟,今日却是多谢你了!”说着随意一拱手,却是就要这么走了。
看着他匆忙而去的背影,恰好送茶水进来的濯袂不由奇道:“七郎方才进鹿剑园时还嚷着要留下来用过了饭才走,我才叫厨下多加几个他爱吃的菜,怎么忽然就要走了?”
杜拂日但笑不语,濯袂见状也明白了过来,不由抿嘴笑着道:“可怜的七郎,如今虽然是流火之际,可这白昼里面到底也还热着呢,他被长房那边逼着这段时间成日里在长安东躲西藏的,好容易觑着阿郎不在的光景来寻了郎君说话,却不想又因碍着了郎君这里的事情被打发走了,可怜见儿的,他自己竟还不晓得。”
“他如今心愿得解,你若到他面前去说这可怜二字,他定然是不肯承认的。”杜拂日微笑着道。
濯袂眼珠在他嘴角的笑意上转了一转,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七郎这会怕是与郎君一个模样,都是为了自己心上的女郎欢喜着,便是落在了旁人的眼里傻了许多也不觉得!”
杜拂日不觉一怔:“怎的扯上了我?”话是这么说,他嘴角笑意却是丝毫未受影响。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算与间(五)
'更新时间' 2012…07…11 22:12:43 '字数' 4058
翌日杜拂日亲自带了耿静斋至珠镜殿为郭霜诊治,郭霜虽然是为了想离殿去打探元秀的消息才受了伤,以至于高烧不退,但到底只是一个奴婢,她所住的厢房地方又不大,因此元秀命了采紫去照拂,自己带了采绿在正殿招待带耿静斋来的杜拂日。
杜拂日这一日照例是带了杜默随行,只是今日杜默进殿后却是极为恭敬,不复上回的故意为难。
“上回在京兆府中看十二郎似对神泉小团情有独钟,本宫这里倒是恰好有一些。”元秀却是看也未看杜默一眼,径自命采绿呈了茶水上前,但见细白如乳也似的玉瓷碗里,盛了八分满的茶汤,汤色犹如铁绣般沉重,偏生香气袅娜轻柔,略带苦息,杜拂日浅饮了一口,赞了一句,笑着道:“阿煌这里的茶水究竟非旁处可比。”
杜默面前同样由小宫女呈上了茶水,这一回器皿并茶水却都比杜拂日的要次了一等。显然是见他知礼,珠镜殿便也遵了礼。
此刻正殿上面除了采绿并几个小宫女伺候外,霍蔚却也远远的站在了殿角,听得杜拂日说话亲昵,花白的眉毛微微抖了抖,元秀眯了眯眼,微笑道:“十二郎这声‘阿煌’,倒是让本宫想起了一个故人。”
杜拂日何等聪慧,元秀既然说了故人,自然不会是父母兄长这样的亲人,昭贤太后活着的时候,她接触最多的外男是王子瑕,但元秀与王子瑕分明是两相无意,何况以王子瑕的知礼,恐怕不到大婚后,都很难唤出这声阿煌来。
那么就只有贺夷简了。
杜拂日神色不变,微笑着道:“阿煌正当青春之时,故人一说未免太过沉重,春去秋来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阿煌又何必感慨?”
元秀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笑着道:“这也不奇怪,毕竟十二郎与之有许多相似之处,本宫瞧见了,总难免会想到一二。”
“相似之处?”杜拂日笑了一笑,却将话题就此转了开去,“阿煌的生辰不日便到,且今年又是笄礼,未知阿煌打算在何处举行?”
提到了这个问题元秀目光顿时一黯,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足足僵了数息才勉强笑道:“如今宫里正忙着,不过是笄礼罢了,本宫以为无须十二郎费心,便如常即可。”
“本朝大事多于太极宫举行,但居住多在大明宫,只是如今朝议皆在了太极殿,接下来新君登基怕太极殿那边也是要忙乱的,大明宫这边,恐怕也有些不妥。”杜拂日凝视着面前的茶水,慢慢的问道,“阿煌以为兴庆宫如何?”
元秀却将笄礼丢到了一边,神色凝重道:“新君人选可是出来了?”
杜拂日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重复道:“兴庆宫素无朝会,自玄宗皇后以后,多为太后所居,不日太上皇也将移驾长居,此宫景物秀美旖旎,阿煌少年时又生长其中,用来举办笄礼倒也妥帖。”
“五哥既然要去长住,本宫却不想在那里面办什么笄礼了。”元秀听着,忽然淡淡的说道,“毕竟兴庆宫不大,五哥居于此宫颐养,本宫何必去打扰?”
“若是如此,那便还是在大明宫?”杜拂日好脾气的问道。
元秀淡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十二郎倒是大方,长安三内竟由着本宫来挑选笄礼举办之处,只是三内如今到底做主的还是邱逢祥吧?何况笄礼皆为女子操办,十二郎这模样,倒似乎想要亲自为本宫出面打理一样,只是不知邱逢祥可同意么?”
“邱监的意思,亦是为阿煌好生办一场。”杜拂日这点倒没有隐瞒她的意思。
元秀闻言,立刻飞快的思索起来。
听杜拂日方才所言,似乎杜青棠与邱逢祥争议多日,如今终于将意见统一,这也意味着新君就要登基——一旦新君登基,那么丰淳这个太上皇的性命,也将亟亟可危!
在这眼节骨上,自己一个公主的生辰,哪怕是恰逢及笄的生辰,凭心而论,是实在算不上什么的。可杜拂日今日特特提起不说,甚至连邱逢祥都同意了——还要大办——再联系昨日从蓬莱殿上回来时,那位纪公公的劝慰之举……
元秀抿了抿嘴,却不知道自己对于杜、邱两人,究竟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这样示好?
如此看来,昨日纪公公带她去蓬莱殿探望丰淳,甚至还陪着丰淳父子用了晚膳才归来,原本以为是邱逢祥对丰淳究竟还有几分礼遇,但如今想来却更有可能是为了自己?
问题是如今连丰淳的性命都捏在了邱逢祥与杜青棠之手,自己这个公主又有什么地方让他们这般费心?
历来公主最常见的价值,无非是和亲,或者是联姻,杜拂日虽然说了,宪宗皇帝生前曾与杜青棠约定,将自己唯一的嫡女李煌许其侄杜拂日为妻,甚至还在昭贤太后手中留下了遗诏,可杜拂日又说遗诏已被丰淳毁去——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这样一件事,真相如今终究是扑朔迷离了。
何况如今杜家得势,杜拂日若想尚主,如今没出阁的四位公主,包括年纪尚小的利阳,又有什么说不的地方?
这么说来,杜青棠与邱逢祥需要自己嫁去的应当不是长安了?虽然杜拂日前几日才提到了宪宗皇帝的允婚,然而在这些算计天下的人眼里,便是亲生骨肉一旦入局那也是当弃则弃的,又何况是自己?杜家如今之势,压根就不缺美貌又尊贵的女郎,甚至连姻亲之力需要的都不多了。
所以杜拂日舍弃自己,为了局势让自己嫁与他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那么,是河北吗?可方才自己故意委婉提及了贺夷简试探,杜拂日说春去秋来是理所当然之事——等于是否认了贺夷简,那么又会是谁?
如今天下的藩镇虽然极多,但如河北三镇那样始终抱团的却是绝无仅有,况且河北三镇还与淄青交好——其余诸镇在河北三镇面前,也都是退避三分的。邱逢祥手里有四十万神策军,单论兵力,也惟有河北三镇能与之相比。
杜青棠智谋之名传遍天下,如今诸镇的节度使,闻其名而不头痛者还真是没有。
这两个人联手,就是河北想出兵,也要斟酌再三,不过若是长生子带着徐王能够顺利的赶到魏州,这个斟酌,也可以变得很短。
毕竟丰淳亲笔所书的血诏,足以让河北自成镇起,头一次在面对长安时,占据到了大义的名份——奉诏讨逆、匡扶正统,宪宗皇帝唯一的嫡出之子、登基以来素有勤政之名的丰淳帝忽然被软禁……诏书里还将邱逢祥发动宫变的理由完全否认了,当真是不能更名正言顺了!
更有设法逃出长安的丰淳幼弟佐证!
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一旦长安扶持新君登基,政局稳定下来——在宪宗一朝,杜青棠固然一手遮天了,但宪宗皇帝本身被称为英主,所以即使朝政全部委托了杜青棠,却始终未曾出现过功高震主之象,也未出现过只知有相而不知有君——如今长安若立新君,必定是形同傀儡的,一个深得宪宗皇帝信任的杜青棠,已经让诸镇感到恐惧了,若是一个可以不顾忌君权而肆无忌惮发挥的杜青棠——不趁着他还没彻底稳定长安时动手,难道还要等着他扶了一个傀儡上位,挨个的收拾诸镇了再思反击之策?
诸镇没那么蠢。
杜青棠甚至会比他们加起来更狡诈。
徐王失踪之事,杜拂日当晚就猜到了,虽然元秀不顾仪态的以自焚拦阻了他,但到了天亮时延英殿那边的禁军立刻发现了,杜青棠与邱逢祥虽然不曾来珠镜殿询问元秀,可邱逢祥也因此吩咐在珠镜殿四周加派人手,看得密不透风,同时禁止元秀踏出珠镜殿一步!
显然元秀此举让他们极为恼怒,如今长安与河北各有优势又各有劣势,在这眼节骨上,杜青棠与邱逢祥忽然又和蔼了起来,连长生子带走徐王与血诏的事情都不计较,说他们没什么算计,元秀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莫非这两人打着将自己下降给贺夷简,由此来换取魏博率先承认新君、从而各个击破的瓦解诸镇联手进逼长安吗?这却太天真了些。
元秀心里暗暗摇头,贺夷简在长安时,对她追求得如火如荼,可他究竟是贺之方的独子,贺之方虽然年纪大了,到底还能活几年,套用前朝的一句话——如此大事,岂能因一女子废之?即使公主,生逢帝国衰微、皇室孱弱,在局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贺夷简当真昏了头,那么魏博如今做主的还是贺之方。以河北的一贯做法,倒有可能先答应了杜青棠,把自己这个联姻的公主骗到了手,接着再继续动手……
当然,河北这样的做派,杜青棠也能够猜到。
元秀思来想去,颓然的发现,因着这几日都被拘在了珠镜殿里,昨儿去蓬莱殿里,那纪公公当真管宫管得好,在蓬莱殿中一整个下午,却是什么话儿都没有听见,如今她对宫里宫外之事、局面都是一无所知,就算明明感到了杜青棠与邱逢祥态度的奇异之处,单凭着数日前的所知,却怎么猜得出这两个老狐狸的用意?
见元秀低着头沉思,杜拂日也沉默下来,少顷,采紫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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