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
“……七姐真是有心了。”元秀松了口气,“早知如此,我也不必特意跑去三清殿编造借口。”
采紫也注意到了她身上的烟火之气,忙问:“阿家可要先沐浴更衣了再用膳?今儿珠镜殿的厨房已经收拾了出来,采橙特特做了阿家喜欢吃的菜肴。”
“本宫饿了,先传膳吧。”元秀想了想道。
采紫忙使人去厨下告诉采橙,一面陪着元秀到开膳的偏厅,一面觑着元秀的脸色打探道:“阿家方才去长公主府,不知长公主府的事?”
“唉,大姐实在太糊涂了。”元秀提起此事就皱眉,不过她究竟是平津之妹,虽然是在心腹宫女面前,埋怨了一句,到底还是要替平津开脱,“都是那个娈童迷惑了她!居然连驸马的面子都扫了,这等祸害,委实不可再留!”
采紫吃了一惊:“难道阿家要……”
“本宫回头去向五哥讨人。”元秀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杀意!
“阿家,长公主既然宠爱那娈童到了连驸马都无可奈何的地步,若知道阿家使人杀了那娈童,岂不是伤了姊妹之情?”采蓝其实在出长公主府时听到元秀的打算就想这么劝了,只是当时被燕九怀打断,忍到现在,见采紫提起了话头,便好言道,“还不如把此事禀告给五郎,让五郎处置吧!”
元秀一听,忽然皱眉道:“我们之前在清忘观都知道了此事,五嫂为此也把六宫看得格外紧,总不至于五哥到现在都不知道此事吧?”
众人对望一眼,采蓝猜测道:“难道这段时间五郎政务繁忙?”
“再繁忙,涉及皇室声誉,总会过问一二的。”元秀看向了采紫,“你们一直在长安,虽然当初没有和五哥一起从太极宫搬过来,但总是听得比我们在观中要多,从大姐府上谣言出来一直到闹得沸沸扬扬起……五哥可有什么吩咐?是否派人提醒过大姐?”
采紫皱眉想了片刻,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五哥这是在做什么?”元秀不由愕然。
“阿家既然想知道,不如明日奴婢去一回紫宸殿,问一问鱼公公?”早就想劝说元秀与丰淳和好的采蓝趁机道。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四十章 汉家计拙是和亲
'更新时间' 2012…03…20 21:27:21 '字数' 2455
太宗皇帝为其时太上皇高祖所建的夏宫大明宫选址于西内太极宫之东北,地处龙首塬,其制自是前朝后寝,东西驻有禁军拱卫,禁军指挥之处置北门夹城内,即为北衙。
整个大明宫由南至北,以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蓬莱殿、含凉殿等殿为中轴,这一排殿宇两旁各有纵街另在宫墙之上开出边门贯通。自高宗皇帝始,圣人多居大明宫,盛唐时候“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可追想其时景物。
含元殿后的宣政殿为中朝所在之处,亦是最常用的朝殿,殿前左右分布中书省、门下省和弘文馆、史馆、御史台馆等官署,其后方是紫宸殿,又称内朝。
内朝非近臣不得入,故至此处谒见亦叫入阁,同时也是圣人起居之处。
从前朝一路入内自是封锁重重,但从后宫去紫宸殿,虽然与蓬莱殿只隔了一座太液池,却也不容易。毕竟处政之地不容后妃擅闯。
不过元秀身为丰淳胞妹,又有鱼烃照拂,自是畅通无阻。
刚刚过了殿后的院宇,还未踏进前殿之后的回廊,隔着窗棂已经听到里面传出器物掷地声,廊下侍者顿时肃然,元秀不由自主住了脚步,神色迟疑,鱼烃因侍奉在丰淳身边,出来迎接她的是鱼安源,少年内侍的眉心微微一跳,低声道:“阿家暂侯,奴进去看看。”
采蓝、采绿都没想到好容易劝了元秀前来与丰淳和好,竟就遇见了丰淳为朝政发作,在元秀身后对望一眼,都是颇为懊恼。
片刻后鱼安源出来,脸色很是难看,勉强对元秀笑了笑:“阿家,义父说大家如今正有事与韦相商议,恐怕暂时无暇与阿家说话,不如阿家先回珠镜殿,等大家空下来,奴再去请阿家如何?”
“果然是韦相吗?”元秀面色微变,昨日在崇义坊里杜青棠换过衣服后,是把采蓝和那玄衫男子都挥退才相谈的,所以采蓝、采绿还不知道杜青棠和元秀之间的约定,此刻听到韦造在殿内,元秀咬了咬唇,低声道,“可是他禀告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惹了五哥震怒?”
“回阿家,义父没说。”鱼安源毫不迟疑的说道。
元秀皱了皱眉,知道他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告诉自己,她这里迟疑,却听殿中有人沉声道:“臣闻到了瑞麟香的气息,可是贵主在殿后?”
“闭嘴!”丰淳的怒喝传来,“韦造!你好大的胆子!”
“臣叩请陛下以国事为重!”韦造铿声相对,虽然恭敬,却丝毫不让!
采蓝惊道:“韦相问阿家做什么?”
“义父请阿家先回珠镜殿!”鱼安源面色一变,赶紧道。
元秀尚未回答,殿中却又传来韦造大声道:“辟邪香、瑞麟香、金凤香皆为公主所用之香,臣听说如今宫中诸位贵主中,惟元秀公主喜用瑞麟香,此事与贵主亦大有关系,贵主人既然到了紫宸殿为何却不敢出来?”
“来人!给朕拖他出去!”砰的一声大响,似是丰淳盛怒拍案,跟着韦造却是夷然不惧道:“便是陛下当廷传来廷杖,臣也要继续请贵主入殿!”
“阿家!”采蓝惊讶的看向元秀,不知所措。
元秀低头沉思片刻,毅然推开鱼安源,扬声道:“本宫这就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回你殿里去!”丰淳大怒!
“五哥,既然韦相口口声声说与我有关,我也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朝事,相国竟非要公主上殿不可?”元秀今日穿着对襟青莲广袖春衫,下系五晕罗银泥裙,梳了双螺髻,眉心贴着一张素色花黄,从屏风后转出时殿下轻风徐过,吹动袍袖翩翩似举,整个人清丽自然。
她先向丰淳行了个常礼,复看向了殿下长跪不起的韦造。
韦造是长安城南大姓韦氏族人,字就时,早在丰淳刚刚入蒙时就因才思敏捷,被宪宗亲自指为其师。他的年纪远比杜青棠要年轻,不过四旬年纪,面方口阔,双目炯炯有神,颔下留着短须,虽然是跪着,却自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尤其是脊梁挺得笔直,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有几片碎裂的瓷器及一滩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显然是丰淳发怒所致。实际上丰淳平素对这个老师有多尊敬,只看宪宗尸骨未寒,才在灵前就位的丰淳就忙不迭的逼着杜青棠自请致仕,以为韦造腾位置可知。
如今竟在殿下长跪,可想而知方才丰淳是何等盛怒!
元秀抿了抿唇,看着他缓缓道:“本宫现在已经进来了,不知韦相……”
“阿煌!”御案后,丰淳帝穿着一件半旧明黄常服,头带软幞,与元秀轮廓相似的脸上阴沉密布,目如寒星!他声音不及方才高,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慑力,蓦然打断了元秀的询问,一字字道,“你回珠镜殿去!这里是内朝,近臣议政处,非公主所能进来的地方!”
“臣韦造以吏部尚书加中书门下平章事并门下侍郎卢确及六部主官共请陛下勿为骨肉之情所遮蔽,而以社稷为重,降九公主元秀与魏博节度使之子贺夷简,以抚河北!”韦造不失时机,大声喊道!
元秀广袖下双手微微颤抖,正欲说话,丰淳已经呼的从御座上站起,厉声道:“拖下去!”
殿旁金吾早先已得谕令,只是被韦造瞠目叱退,如今见丰淳动了真怒,再不理会韦造反抗,两名身材魁梧的金吾卫大步上来,一左一右,拖起韦造就向殿外而去。
韦造被强行拖走,犹自不畏,口中大声道:“陛下今日爱惜贵主,却未想过天下千千万万之黎庶吗?天子之所以称为天子,正因为上承天命又下抚四方,如今陛下为了自己的妹妹罔故社稷,可对得起先帝临终前……”
“还不快快堵了他的嘴!”因韦造与丰淳素来亲近,丰淳也不意他今日会进此激怒自己的奏折,所以韦造方才所跪之处距离御案甚近,因此他被拖出去时亦有一段距离,眼看他还要喊出更多激怒丰淳的话来,鱼烃暗骂那两名金吾卫愚蠢,忍无可忍的叱道!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丰淳倏然冷笑,抬手命金吾卫暂且放下韦造,切齿道,“昔年河北三镇堪堪归顺,代宗时人戎昱便有此番见识!戎昱平生最高不过为侍御史,尚且知道‘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尔身居相位,尸位素餐至此,居然还有脸要朕以国事为重?”
韦造挣开金吾卫,依旧跪在地上,沉声道:“陛下!河北三镇并非异族!并且至今仍为我梦唐臣子!”他一字字道,“所以,也无所谓‘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此举并非和亲,不过是正常下降贵主与臣属,以贺夷简的身份,并非配不上贵主!”
丰淳眯起眼,忽地森然一笑:“既然韦相如此执着于安抚三镇,朕这便册你膝下长女为公主,下降贺夷简,如你所愿,如何?”
“若贺夷简迷恋的是微臣之女,为离间三镇计,臣绝不怜惜!”韦造浑然不惧,傲然道,“若陛下愿意让贵主下降,臣甘愿遣亲生二女为贵主奴婢陪嫁!”
元秀沉默不语,空阔的紫宸殿上,但见一君一臣遥遥相对,一站一跪,却皆是毫不退让!
元秀公主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杜家拂日
'更新时间' 2012…03…20 23:42:17 '字数' 2602
紫宸殿上君臣相持一触即发时,长安靖安坊内,一座明显经历风雨的老宅,后院之中,蓬蓬勃勃的一架紫藤怡然吐露芬芳,本朝诗仙曾有句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此刻花架下设着一张矮榻,榻前一樽越窑青瓷身雕松纹顶趴狻猊熏香炉,炉中香烟袅娜,微风吹之,萦绕榻边。只是香烟渺渺之中,却无美人,而是一个锦服老者正状似悠然的闭目养神,使人失望。
一派宁谧中,回廊转角处传来不急不慢的屐齿叩廊声,不多时,一个身着荼白无纹无饰广袖儒服、足趿木屐的少年飘然出现,这少年容貌俊雅,看年纪尚未及冠,但眉宇之间却无长安少年惯常的飞扬跋扈,而是一派平和澹然,他似乎刚刚出浴,还有些湿润的乌黑长发散在肩头,漫不经心的行走之中,仿佛是魏晋行来的高士。
只是若从他背后观看,便可见他负在身后的右手,戴着一枚显然很有年头的玉韘,原本玉石色泽白腻,此刻却隐隐呈现牙色,衬托得双手格外白皙修长。
少年缓步走下回廊,屐齿在庭院的青苔上印下数点痕迹,犹如画卷,他的目光落到了榻尾——袅袅薄烟中,一只秘色瓷碗静静被放在那里,碗内兀自剩了小半碗冷了的药汁,药味被香气冲淡,若非看到,几难察觉。
“叔父!”
少年在榻边站了片刻,俯身沾取一些药汁尝了尝,皱眉唤道。
杜青棠仿若未闻,依旧一动不动。
少年摇了摇头:“叔父的病是风寒,此药却是补气养神,看来是厨房煎错了,难怪叔父没喝完,既然如此,待侄儿亲去煎一剂千金方中所载的去风寒之方来!”
“且慢!”杜青棠立刻睁开了眼睛。
“叔父又作此孤卧冷榻、榻边残药之事,却不知道今日打算算计的是谁?”少年原本也是随口一说,见状失笑问道。
杜青棠唏嘘道:“拂儿这话说的,叔父难道成日里就会算计人么?”
“总管尝言当年叔父就是用差不多的方法算计师父的。”少年杜拂日微微一笑,展袖在榻边寻了处空地坐下,悠悠回忆道,“那时候师父刚刚抵达长安,还不知道叔父的秉性,叔父先以千金拯其于窘迫之中,接着用一碗弥留之人所服的药剂骗得师父心软,此事被师父引为一生大耻……叔父今日又煎此不对症之药,且留半碗于榻边,难道不是故伎重施?”
“你这个不肖侄!”杜青棠愤然拈须,“老夫当时身居相位,堂堂权臣,却效仿那闺阁怨妇般在一个市井豪侠面前装病诈死,传出去全长安望族都要笑掉了牙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帮你?燕寄北此人,虽然迂是迂了点,但论武功,就是如今那个河北第一高手夏侯浮白,见了他也要甘拜下风!”说着杜青棠惋惜的叹了口气,“若燕寄北还在长安该多好?贺家小儿岂敢如此张扬?”
杜拂日摇了摇头:“师父不爱权谋,就算人在长安,叔父没有算计过他,他也未必肯插手。”
“所以老夫看不起这些豪侠!”杜青棠哼了一声,“当初燕寄北之所以欠下老夫的人情,就是因为他携幼徒入长安向耿静斋求医,结果身上连住店的钱都没有,还想进耿家门?以他身手,别说夜盗千户日抢百家,随便在街上物色个肥羊拖到陋巷里‘借’个几十片金叶子总无问题!他堂堂一代高手,却宁愿当街买艺,也不肯如此……嗯,如此便宜行事!千里迢迢带着唯一的弟子远来长安,却差点连自己都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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