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






虽然不知道这刺客为何目标会是李十娘,可这些人都与李复交好,自然不能坐看他的妹妹李十娘与那出手狠辣的小使女继续交手下去,当下除了郑慕郎几个距离仪车近的侍卫,其他几名侍卫都拔出了刀喝道:“抓刺客!”

元秀看着他们未经请示便撇下了自己这个金枝玉叶去保护一个臣子之女,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她如今有些明白杜青棠的安排了,借用这次变故将马车里唯一与自己同车之人引开——这里面少不得考虑到了李十娘的身份——主要是她的兄长的人缘,不说宪宗皇帝时,若是如今丰淳尚且在位,这些侍卫也未必敢如此为了朋友之妹撇下了身份高贵的正主儿,可现在丰淳被迫退位,继位的李銮说起来是元秀的侄儿,实际上大权皆在了杜、邱二人手中,在宫变之后,李复亦是越发的在长安活跃,尤其杜拂日一夜成名,这里面少不了他的功劳,明眼人一望可知,杜青棠接下来对李复定然是要重点栽培的。

如今元秀这个公主衔在许多人眼里可算不了什么,无非是看着她乃是要下降杜拂日,郑慕郎几个倒还清醒,但也没有叫回那些围上去帮助李十娘的侍卫,只是低声提醒附近之人谨慎,而他提醒未毕——身后已经十数支劲弩射来!

弩箭势道之强,一名全身甲胄的禁军士卒只因动作略慢,未曾来得及转身,竟被一支弩箭从后至前贯穿,几乎是一声未响的一头栽倒了下去!

而这一波弩箭,大部分,都是直接对着如今已经只有了元秀一人的马车而去!

夏侯浮白虽然是豁出命去完成这回刺杀,但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他也未必会放弃——这样一波箭雨几乎是立刻将蒙在鼓里的一干侍卫打懵了!

郑慕郎在箭雨来临之际反应极快的躲入了车辕之下,饶是如此还被一支弩箭射穿车辕、一直擦着他的脖子拖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来!这一波箭雨完了他方醒悟过来,顾不得身边人取出盾牌遮挡,一把掀开车帘,惊叫道:“贵主!”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局中之局(一)
'更新时间' 2012…07…23 22:33:25 '字数' 2894

东市之旁的刺杀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长安大大小小的坊市,前几日,才以新君的名义诏告天下,元秀公主将在月底的笄礼之后下降杜青棠之侄杜拂日,如今又是这位公主遇刺——据说虽然未曾当场身亡,但从东市之旁一路拖延到了丹凤街的血迹却是在后面赶到的禁军士卒踩踏过去都无法完全掩盖的——事后宫中派了内监沿途洒扫泼了许多的水才将血迹洗去!

洒扫的过程中,一个内侍趁四周人不注意,飞快的将一块带着血迹的泥块扫入袖中,接着才继续若无其事的打扫了起来。

这块泥块在这内侍即将回宫时,与一个路人擦身而过时已经转移了地方,被带到了修政坊中一户人家,小心翼翼的摊到了雪白的素绢上,但见黄土之上血迹已经变作了漆黑之色,足足渗入土下半寸,可见当时之惨烈!

焦陈氏仔细估量了一下这块泥土的分量,皱眉道:“夫君,这一块泥怕是信鸽带不动吧?”

“只要确认了泥上之血乃是人血,何必连泥一道带出去?”焦大郎摇了摇头道:“此事还是要请市井中人来看一看,他们每日里杀鸡宰豚见得多了,一般的血腥气,也只他们能够辨认得分明。”

焦陈氏这才松了口气,叹息道:“那位贵主当真是好模样儿,如今可真是可惜了!”

“噤声!”焦大郎正琢磨着要怎么才能够不引人注意的确认了泥上之血的真假,闻言立刻沉下了脸,低声警告道,“咱们虽然是为贺家做事,可如今当家作主的乃是节帅,六郎到底只是郎君!况且节帅这么做也是为了郎君好,妇人之仁,多的什么嘴?”

梦唐女子惯来泼辣,这焦陈氏跟随丈夫多年潜伏长安也是个厉害的,闻言毫不相让道:“那贵主年纪不过与三娘差不多大小,看着模样也当真是个倾国倾城的,不怪六郎喜欢着她,若不是因为出身皇室如今局势又变幻成了这个模样,六郎或者尚主,或者她不是皇家之女,只是寻常世家贵女,六郎定然是要娶了她的,我惋惜几句又有什么?这会是咱们自己的家里,若是连这一个家也治不好,咱们还能在长安活到现在?!偏你最能,没的挑我的不是!”

焦大郎被她这么一番急风暴雨的斥责只得无奈认了错,却听焦陈氏发作过后又皱眉道:“只是夏侯浮白足足往马车里射入了十几支劲弩,我在远处看着仪车都差不多要散了架了,那贵主在宫里养得娇俏粉嫩的,怎得竟未当场咽气?居然还能够拖到宫廷里去?”

“血流成了那个样子纵然有仙丹恐怕也难活命了。”焦大郎知道她的意思,“夏侯浮白这等高手就是魏州也不多的,他惜命也不是没有出手,如今只盼望他能够拖上一拖,如此杜、邱寻不到他的踪迹,若是误以为他已经逃出了城,放出信鸽命令沿途之人追杀,咱们给河北的消息正好趁这个机会混水摸鱼飞出去,免得老被城头的弓手射杀,毕竟手里的信鸽也不多了。”

焦陈氏点了点头,问道:“那么贵主的情形……”

“不论这位贵主是生是死,咱们总是要往死里报了。”焦大郎道,“六郎对这位贵主念念不忘,节帅费尽了心机才把他哄去淄青给楚家贺寿,这些日子以来他隔三岔五的来信无非就是要我们打探元秀公主的动静——若是知道了贵主没死只是重伤的消息,这会魏州已经出兵,此乃大事,可不能因一介女子而耽误!再说元秀公主已经进了宫,咱们宫里虽然也有些人,可如今刺杀之事一出,邱逢祥定然盯得极紧,等闲查探不出消息,就是有什么消息怕也难带出来,所以不如直接绝了六郎的念头,如此还能让节帅省点心。”

焦陈氏也点了点头,只是道:“不过节帅那边到底还是要说一声,免得那位贵主当真没死,回头长安再传出来消息,六郎知道了又要与节帅置气。”

“这个不要紧。”焦大郎微微一笑,“咱们这会打听到的元秀公主已经死了,回头宫中又传了出来旁的消息却与咱们与节帅有什么关系?谁又晓得那杜青棠在打什么主意?六郎虽然喜欢那位贵主,也到底是节帅看着长大,亦是聪慧之人,岂会想不到这是杜青棠故意挑拨吗?”

焦陈氏认真想了想,觉得并无大的破绽,方欣然点了头:“那便如此罢,只是放信鸽时好歹仔细些。”这一句却说得极为慎重了。

焦大郎颔首:“咱们在长安也这许多年了,何尝出过差错?三娘四娘都在这里,我又岂敢不小心?”

“三娘四娘,唉!”说到这个焦陈氏也叹了口气,“她们跟着咱们虽然一旦事发也逃不了,究竟跟着咱们长大的,要说大娘与二郎放在了魏州虽然有叔叔他们看拂,到底不在自己眼前,还不知道如今怎么样呢?上一回听说大娘生了一个小郎君,算一算日子如今也会爬了,可惜咱们却只能想一想,连些小孩子的东西也不敢买。”

“当初既然选了这条路,如今再说这些又何必?”焦大郎究竟是男子,却是比她看得开的多了,坦然说道,“还不如想一想好的,咱们再在这里待上三五年,到时候寻个思乡的借口请求回魏州,节帅未必不肯应允。”

两人彼此对望,都暂时将思归之意压了下来,焦陈氏亲自上前将帕子包起,道:“市井中寻人容易,只是你究竟用什么借口去问?事后若是不灭口,难免会被说出去,若是灭口,这会因着刺杀之事,禁军就差挨家搜查了,若是平白的没了一个人,恐怕是极引人注意的。”

“既然无论元秀公主死活咱们都要给节帅那边报一个死字,这个也不急了,你且把它藏好了。”焦大郎想了一想道,“这一回的信先报了回去,等到了回头刺杀之事渐渐淡了下来,咱们再使了人来验看这血究竟是不是人血,另外,元秀公主就算未死,恐怕伤得也是极重的,宫中拖延不了几日,届时也好看一看情况再定如何禀告。”

焦陈氏答应着去了,留下焦大郎在室中来回踱步,面色凝重的自语:“夏侯浮白,你可莫要轻易被抓住,若是抓住了,但请速速自裁,免得坠了你河北第一高手的身份!”

不是他诅咒夏侯浮白,毕竟夏侯虽然武功远非他们这些细作能比,可要论到了套话与反套话,抵抗刑讯逼供的能力,细作都是自小练起,可比夏侯浮白专业多了,况且在焦大郎眼里,夏侯浮白是贺之方中途招揽的高手,对魏州可未必有多少忠心。

夏侯浮白的实力,就是放到了长安这边来也是有招揽的价值的,所以杜青棠与邱逢祥这一回未必肯杀他,多半是想活捉了一面套着魏州的情况一面收入麾下使用。

受贺之方的影响,魏州对于杜青棠素来忌惮万分,如焦大郎这样久在长安为间的更是小心翼翼,除非极为重要的情况,否则轻易不肯与魏州联系,就是因为与杜青棠同在一城,惟恐露出了什么破绽来。

连剑南燕寄北、当年声名绝对在夏侯浮白与楚殷武之上的燕侠,当初杜青棠不过是略施小计,就算计得燕寄北落荒而逃——焦大郎一点也不认为贺之方派夏侯浮白在杜青棠眼皮底下刺杀元秀公主是个好主意——若是其他公主或许还要好一点,元秀公主才被新君下诏下降杜青棠的亲侄,在这眼节骨上遇见刺杀还只剩了一口气——杜青棠若是不追究出个答复出来,岂不是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

还有皇室,不管皇室如今是不是傀儡,究竟还占据着大义的名份。

元秀公主贵为宪宗爱女,又不像平津公主那样素来有着放。荡的名声,这位公主殿下除了以美貌闻名外,一言一行纵然有刁蛮娇纵处,只看着她的身份也算得上守礼之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刺杀,天下之人难免会因此厌恶河北——尤其是那一干士子,单是冲着遇刺者乃是一位正当少年的无辜美貌公主,他们手里那支笔,也定然饶不得魏州。

不过这些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只要河北赢了这一战,文人的笔,风向一向都转得很快。也许贺之方是出自这样的考虑吗?焦大郎站住了脚步,若有所思。

烽火欲连天之际,刀与剑的道理,才是真正的道理。

从亘古以来,这才是真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局中之局(二)
'更新时间' 2012…07…23 23:51:20 '字数' 4651

不过焦氏夫妇没能想到的是,正当他们虔心祈祷着夏侯浮白能够逃出生天、或者战死时,夏侯浮白却正正襟危坐在了明堂之下,一脸恭敬道:“杜相所托之事,某幸不辱命!”

堂上坐的不只是杜青棠,还有邱逢祥,两人先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认认真真的看罢了桌上一幅长绢,绢帛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河北三镇这些年来的兵力、赋税、关要、重要将领……甚至还有三位节度使后院之事,并夏侯浮白已经知晓的、河北陆续安插到了长安的探子名单。

其中焦氏夫妇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一份长绢分量可想而知。

但杜青棠与邱逢祥神色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见此,夏侯浮白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了越发凝重之色。

半晌,邱逢祥掸了掸衣襟,似笑非笑的对着杜青棠道:“是杜相的人,咱家就先回避了。”

“邱监慢走。”杜青棠毫不客气的目送邱逢祥远去,方看向了堂下的夏侯浮白,他思忖了片刻,似在考虑合适的措辞,方道,“这些年来,河北第一高手夏侯浮白之名也算是天下有闻,你已做得不错。”

他这么一夸夏侯浮白更是难掩失望之色,低下了头道:“某自知愚钝,但想为杜相分片刻之忧!”这句话他说得铿锵有力,诚挚之意拳拳。

杜青棠摇了摇头:“你的性情,本是一意寻求武道之人,当年之事,老夫早已说过,对老夫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根本无需放在心上,又何必如此惦记?为间之人,不过是耽误你之年华,况且也是凶险之事,你当初愿意为老夫主动前往魏州,老夫已经足感盛情……”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眼前长绢,叹了口气,却随手草草堆到了一边。

夏侯浮白一头雾水,见他此举,不由壮着胆子道:“不敢欺瞒杜相,这绢上消息皆是这些年来某仔细搜罗而成,其中许多更是得自贺之方那老贼书房最深处,只可惜贺老贼派某前来长安刺杀元秀公主时,长生子尚未带着血诏赶到魏州,为免贺老贼怀疑,某只能先行上路,途中甚至还在河北边境等了半日,未见长生子的行踪方继续动身。”

“昔年李太白有句言,天生我材必有用。”杜青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道,“因此用人者,当尽其所用,所以当初你执意为了些许小事要为老夫做事时,老夫原本是打算让你做如今杜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