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
元秀倒觉得与这小童说一说话别有意思,不以为忤,笑着让于文融不必计较,问孟破斧道:“你开口大嫂闭口驸马,该不会是自己惦记着娶妇,故意拿别人来说吧?”
孟破斧小小的胸膛一挺,大声道:“新妇有什么好惦记着的,又不是每个新妇都姿容如玉!”
“哦?孟小斧原来还想娶个美貌娘子?”元秀叹道,“你该不会瞧中了守真了吧?”
一直乖巧待在她身旁的守真一惊,却听孟破斧嗤笑道:“公主说的可是你身边那道童?她年纪比我似乎要长一些,虽然还算端正,可却是出家人!”
“这么说,你是在东市瞧中了哪家的小小女郎?莫不是人家阿耶阿娘不肯让她同你玩耍,所以把你撵得爬到本宫车上来?”元秀一手托腮撑在了膝上,另一手挽着帘子笑眯眯的问道。
孟破斧笑嘻嘻的说道:“让公主失望了,我在长安市中,所遇见的年纪差不多的女郎们便没有待我不好的。”
“也是,你总弄得这般邋遢狼狈,女郎总是心软的多。”元秀立刻道。
“你……”孟破斧究竟市中长大,所学的惫懒话儿不少,可大多龌龊不堪,他多少顾忌着元秀的身份,不敢在她面前说出来,这斗嘴上面便渐渐的落了下风,元秀在燕九怀手里没少吃亏,这会在孟破斧身上找回了场子,也不觉得欺负一个童子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倒是心怀大畅,越发的牙尖嘴利:“莫非孟小斧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故意穿着狼狈的吗?下一回我可要告诉采蓝她们,不许再给你收拾缝补,免得你没了机会与女郎们亲近!”
“是孟破斧!”孟破斧刷的扭过头来怒视着她,一本正经的纠正道,“那个破字,我已经学会了!”
元秀如何肯听他的,见他转过头,毫不客气的伸指在他面颊上掐了一把,却觉得落手处一片腻涩,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两根手指的指尖已经黑了一片,低叫了一声道:“你今日在曲江边打过滚么?”
孟破斧被于文融在旁虎视眈眈的盯着,究竟不敢还手,只盯着她雪白的脸颊暗暗发誓,以后若有机会非捏回来不可!
“阿家,前面就是开化坊了。”于文融缓缓勒停了马车,提醒元秀。
孟破斧哼了一声,身手灵巧的跳下了车辕,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脸认真的问元秀:“公主下回什么时候出来?或者明日我去金光门前迎一迎?”
“你要做什么?”元秀拿出帕子擦干净了手指,笑眯眯的问道。
“自然是为公主引见我大哥,也叫我大哥大嫂见上一见,公主以为如何?”孟破斧一脸严肃,于文融把头扭到了一边,暗自忍笑,却听元秀似思索了下,随即苦恼着摇头道:“这可不行!”
孟破斧严肃道:“为何不行?公主当初不是已经许下婚约了?莫非如今见我兄弟贫寒想要反悔吗?”
元秀一本正经的道:“只因为……”她话音未落,却见斜对面一驾马车也不知道怎么了,驶到他们附近,忽地一歪,马车中的乘客猝不及防,只听几声女子的尖叫——一个娇小的身影,被直接摔飞过来!
“阿家小心!”见那身影摔向己方车辕,于文融吃了一惊,长鞭一甩,一把圈住就要丢开,却见马车里面已经连滚带爬出了一个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的妇人,见状惊恐道:“不要——”
“住手!”元秀这段时间练习弓马,眼光逐渐锐利,这点时间已经看清楚了被长鞭卷住的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郎,手中没有武器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女郎臂上一束续命缕,分明是宫中手艺,堪堪叫住了于文融的动作。
待于文融急切之间放下那女郎,李氏这才恍过了神,也顾不得仪态,赶紧扑上来抱住了仔细查看了一番,大大松了口气,道:“幼挺,来谢过……”
谁知元秀从看清楚她的容貌,便刷的一下拉下了车帘,低声吩咐:“于文融,快走!”
因此李氏正要带着王幼挺致谢,却见马车已经擦着自己身旁离开,只有一个装束明显只是市井中人的童子,一脸狡黠的走到自己面前,伸出了手:“我家女郎有急事,夫人若是要酬谢,不妨给我好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魏绛之功,何其懦也?
'更新时间' 2012…05…04 22:01:47 '字数' 3330
元秀回到清忘观,采蓝和采绿已经侍立在观门前等候,看到她下车,俱是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怎么了?”元秀察觉到她们的异常,不由挑眉问道。
“午后大娘过来了。”采蓝叹了口气,道,“是采橙特特做了一盘樱桃角黍,大娘怕阿家明日回宫去不如今日尝着鲜美,因此飞马送来,如今正在观里等着阿家。”
元秀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压低了嗓子:“你们是怎么回答她的?”
“元君使瑶光道长出面解释,说她请阿家代为赴宴去的。”采绿接口道,“只是大娘似乎并不全信。”
虽然有玄鸿出面掩饰,可薛娘子为人精明,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元秀想要蒙她可没那么简单。她不由呻吟了一声,抚额道:“五哥害死我了!”
叫守真自去向瑶光禀告,元秀带了采蓝、采绿先到住处更衣,进门见薛氏正施施然的捧着一只八瓣莲口圆足茶碗,慢条斯理的啜饮着里面的茶水,见元秀进来,和气一笑:“曲江的赛舟可有意思?”
“我也没看到多少,倒见着了两艘倾舟。”元秀见她这样,警觉道,“听说大娘带了樱桃角黍来?”
“因是素食,所以分出了一些给观中,给你留了四个。”薛氏倒也没有一见面就问个究竟的意思,打量了一下她的穿戴,道,“累了一天,先去更衣沐浴吧。”
元秀硬着头皮应了,水是观中早就烧好的,采蓝兑好了水温,又撒了一把艾叶,待清苦的气息萦绕室内,才出去请元秀入浴。这一天来回奔波,元秀着实是累了,沐浴时若非采蓝一直与她说着话,差点没睡了过去。
如此换下麻衣道袍,穿回常服,到了薛氏面前脸上的疲色已经十分明显,薛氏见状,顾不得责问她向自己的隐瞒,先心疼了:“角黍已经剥好在这里了,你先吃几口,采蓝把我带来的赐宴里挑几道清淡的拿来,伺候九娘用毕,先去休息。”
元秀不待她说完,就拿起银箸夹了一个角黍,这角黍色泽绛红,竹叶的清香之中混入了樱桃独有的甜美气息,她虽然疲乏也不禁胃口大开,轻咬一口,酸甜沁人,正是她所喜爱的口味。
不多时,采蓝已经拎了一只食盒进来,外面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想是因为此刻天气已经炎热,所以镇入井中的缘故。
打开食盒摆上来,照例有一碟子五毒饼并角黍、筒粽应景,此外几道清爽的菜肴做得倒是桃红柳绿,元秀吃了两个樱桃角黍,对赐宴里的益智角黍并板栗红枣角黍都没了兴趣,示意采蓝、采绿拿去食用,就着小菜用了一碗粟米,便吩咐采绿捧上东西洗漱,心安理得的入内去休憩了。
薛氏待她睡下了,吩咐采蓝、采绿用心守着,自己坐在堂上想了片刻,起身却往玄鸿静室去了。
玄鸿显然正在等她,瑶光看到薛氏,立刻道:“娘子请进,观主正在里面。”
“元君。”薛氏进了静室,便见玄鸿跪在三清像下,神色虔诚的祈祷着什么,她低低的唤了一声,玄鸿又念了几句,方才起身,道:“薛娘坐罢。”说着亲手递过了一只蒲团。
薛氏也不推辞,在她下首跪坐下来,道:“元君为何要让九娘与杜家接触?”
“听说,魏博节度使贺之方之子,贺夷简到了长安来,还对九娘一见钟情?”玄鸿不答反问。
“不错。”薛氏点了点头,复问道,“这与元君要让九娘代赴杜家筵席有什么关系?我若没记错的话,元君自从出家以来,连宫中家宴都没有再理会过吧?”
玄鸿淡淡道:“朝臣提议将九娘下降魏州,以分化河北三镇,是也不是?”薛氏一皱眉,却听玄鸿缓缓道,“薛娘啊,九娘年少,你是她姨母,不知可还记得当初先帝在时,与群臣议边塞之事?”
薛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宪宗皇帝继位时,梦唐的情况远不及三年前丰淳接手。怀宗皇帝以及再往前的懿宗皇帝等,皆是恣意享乐的庸碌之君,实际上,因玄宗皇帝之后,藩镇割据,宦官得势,堂堂九五之尊委命阉奴之事并不少见,如玄宗之子肃宗时宦官李辅国,在肃宗皇帝病重之时,因与张皇后就新帝人选发生争执,竟公然带人强闯宫闱,弑张后、诛越王,肃宗因此惊骇而死。
其后有顺宗为宦奴俱文珍逼迫退位,年仅十八的敬宗皇帝为宦者刘克明所弑……怀宗皇帝时,宦者王太清何尝不是一手遮天,连时为太子的宪宗都忌惮不已?宪宗皇帝继位后,为除王太清,先后抬举了高平之并邱逢祥与之相斗,费了不知道多少心机,才将王太清除去,之后又因高平之自恃功劳,骄横跋扈,为宪宗厌弃,而邱逢祥却以其一贯的静默精明,渐为宪宗倚重,至今得丰淳重用。
玄鸿所说的议边塞之事发生在宪宗登基后不久,王太清尚在,时梦唐内有宦祸未平,外有边患难停,群臣惶恐,除了杜青棠等寥寥数人外,皆提议派遣公主和亲。那时候,宪宗的长女平津公主尚未及笄,若要和亲,自然是其姊妹,其时嘉善大长公主已经下降张氏,而延庆、永寿两位公主却还住在凤阳阁中,只是延庆已经赐婚,没有婚约的只有永寿公主一人耳。
若宪宗皇帝要从臣议和亲,人选不问可知。
然而宪宗皇帝却当朝背诵本朝戎昱的《咏史》之句,笑言戎昱若在,当与朗州刺史之位,并讥诮道:“魏绛之功,何其懦也!”
实际上宪宗皇帝所言的魏绛,乃是春秋时晋国卿士,与周同姓,有功于魏,其人执法严毅方正,为魏伐霍、耿,多有军功,且在史书上有居功不傲的美称,所谥亦是美词曰庄。然因他曾向晋悼公提和戎之策,宪宗皇帝却评其一个“懦”字!
而不久后宪宗皇帝以雷霆手段除王太清、先讨彰义、再伐淄青,斩西川、慑宣武,一时间使各藩镇惊恐不敢怠慢,争相入朝表忠诚之心,其中贺之方甚至还主动请命进攻淄青以求自保……
薛氏恍惚了片刻,才从纷繁的记忆之中收拢情绪,低声道:“元君是说五郎他……”
“五郎年少,虽然自幼为储,先帝调。教也是尽心尽力,可年纪放在那里,究竟是……差了许多!”玄鸿轻叹了一声,望着她道,“他让自己的老师韦造入相本是寻常,可赶走杜青棠却全然为了私愤,先帝英明刚毅,却对杜青棠言听计从,五郎不肯相信——其实,若没有杜青棠,先帝当初根本除不了王太清,更别说其后的中兴之治!此人手段,可见一斑!”
“……这与九娘又有什么关系?”
玄鸿摇了摇头,问起了似乎不相干的事情:“我听说五郎如今身边跟着的是鱼烃,但总理宫人的却是邱逢祥?”
“不错,此人精明能干,却性情静默,倒比之前王太清、高平之之流别有不同。”薛氏愣了一愣,才答道。
玄鸿却冷笑了一声:“薛娘你好歹也是郭守养女,在我的静室里说话还这般藏着掖着做什么?邱逢祥精明能干——是啊,他太精明能干了,就连先帝想除去他都难以下手,更别说五郎年轻,如今名义上他是大内副总管,鱼烃是总管,可北衙那边,究竟是认鱼烃,还是认他?”
“元君!”
“若先帝在,韦造可还敢上那一封请降公主于魏州的奏章?”玄鸿目光刀锋也似的扫过薛氏,问出的话,凛冽犹如三九寒风,“我也不妨告诉你——那奏章以及紫宸殿上的跪请乃是杜青棠设计激韦造所为,目的是想叫五郎缅怀先帝之治,而不是将精力都放在了旁的地方!譬如,追查郭家之事,以及逼迫杜青棠!”
她摇头叹息:“但看起来,五郎他压根就没看穿这层意思!所以,我只能用九娘来做文章了!”
薛氏蓦然跪直了身子,冷笑道:“旁的地方?郭家满门抄斩、文华太后难产而死、茂王存世仅仅三日……这些都是五郎与九娘的骨肉!凭什么不能查?若不是文华太后临终前的叮嘱,不必五郎慢慢布局,我早便夜闯杜府,抓着杜青棠问个究竟了!”
“斯人已远,薛娘念念不忘,又有什么用?”玄鸿嗤笑了一声,手指元秀所居之处,一字字道,“文华太后一片慈母心怀,不欲其子女知晓前事,五郎恨不能食杜青棠之血肉,都对九娘瞒住了消息,不知道薛娘以为,当你翻出旧事,九娘可还能够如今日一样,有悄悄溜到芙蓉园里看赛舟的心情?”
“文华太后不欲子女知晓,并非认为他们承受不起,不过是因为当时杜青棠深得宪宗皇帝信任,尤其五郎被册为太子不几年,又才及舞勺之年,根基浅薄,全靠宪宗皇帝维护,惟恐自己去后,五郎与九娘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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