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
何况赵氏乍失一胎,丰淳如今膝下才三子,心里到底是惋惜的。
只是……堂堂一国之后的陪嫁使女竟被一个小小芳仪打得头破血流,有毁容之虞,这样王子节还不发作,那也太可笑了!
“大家请看,这是杏娘奉臣妾之命去承香殿分送御苑呈入的瓜果时被赵芳仪拿端午时大家所赐之珊瑚树生生打成这样的!”王子节语气平静,至此仍不失望族风度,但任谁也能够看出她眼中怒不可遏的火光,丰淳皱眉看了几眼人事不知的杏娘:“为何还不给她止血?”
却听皇后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梅娘不卑不亢道:“回大家,因珊瑚树中有一块嵌入杏娘头颅,听说若无太医在场贸然触碰反而会害了杏娘,因此皇后殿下使奴等在杏娘伤处先撒了一层止血的药,可是杏娘头上伤口太大太深,如今正在等待耿太医!”
“……”梦唐初年的时候,因天下战乱方平,满目疮痍,为与民休养生息,当初定梦唐律时便明确规定过不许虐奴,皇室身为万民之表率,自是率先而行。文德皇后长孙氏在史上素有贤名,从高祖皇帝以来的历皇历后,几乎没有传出过亏待侍者之事。
如今看着杏娘满头是血,再一听她的伤情,丰淳虽然极想袒护赵氏,这会也觉得有点说不出口,皱眉之余,不免心中对赵氏的狠毒有些厌恶。
“耿静斋为何还不到?”他叹了口气,“让他好好替人看着,若用好药,只管供给。”
杏娘不过是个奴婢,丰淳说了这几句话也差不多了,她昏迷不醒着,梅娘忙跪下来代其谢恩。
王子节让他看到了杏娘的惨状,方带着丰淳回到前面正殿,使柳娘上来奉了茶,挥退众人,直奔主题道:“不知大家打算如何处置赵氏?”
“她方失了子嗣……”丰淳这么一开口,王子节便知其意,她暗暗咬牙,面上亦露出忿色:“大家,闻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赵氏失子,本是自己不当心又贪嘴,她明知道身怀六甲,却偏偏纵容自己的口腹之欲!致使大家痛失子嗣!但念着她侍奉大家多年,也有韩王、魏王两子,臣妾也未与她多计较,只想着等她出了月,再择机会与她细细分说,免得再有下次!可谁知道臣妾一番好意,她竟得寸进尺——今日可以将杏娘差点打死,杏娘还是臣妾蓬莱殿上的宫女,乃是奉了臣妾之命去送瓜果的!那么明日是不是六宫的宫人都需要绕着承香殿走了?本朝从初年起,太宗皇帝时就诏令善待奴仆,即使小康之家、目不识丁者,亦有恻隐之心,赵芳仪实在太过狠毒了!”
见王子节一反常态,咄咄逼人,丰淳惊讶之余,不觉有些怫然不悦:“赵氏此事确实做得过了,但皇后难道没有一点错处吗?”他身为人君,精明之处,却敏锐的抓到了王氏言语之中的漏洞,立刻抓住这点为赵氏反驳,不冷不热的道,“你既然明知道赵氏失子是因为多食了湃过的瓜果,为何还要使杏娘去送她瓜果之物?这岂不是故意刺她的心?赵氏因此失态,也是情有可缘吧?以朕来看,罚她三月俸银,并取一批滋补之物给杏娘,也就罢了。毕竟,各有错处!”
王子节坐在了五月暑热的殿里,因为是突然走到正殿来的,这时候冰盆还没摆上来,她心里却一阵阵的冷了出来,她望着就坐在了隔着一张乌檀木几案对面的丰淳,却觉得他说不出来的遥远,当年刚刚嫁进东宫的时候举案齐眉的日子仿佛远得隔了几世,轻而薄软的绛色夏衫袖子被她在案下揉捏得几乎抽了丝,她面上神态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愤怒以及世家望族悠久浸染才能始终保持的端庄风仪,凝视着丰淳的眼睛,一字字道:“大家可知臣妾为何使杏娘送瓜果过去?只因臣妾顾念赵芳仪的心情,这几次御苑来了瓜果,臣妾都没分去承香殿,而是另择了滋补之物送去,结果前几日承香殿的琉璃过来,说芳仪很不满意,特特派她来诘问臣妾是否有意克扣了承香殿的用度!臣妾无奈之下,便让杏娘送了一份去,顺便还向太医院求了几道以瓜果入食疗养的方子,因杏娘是臣妾身边记性最好的一个,才派她送去,以将方子告诉赵芳仪、身边之人!”
说到此处,王子节面上的愠色,不知何时,已经尽数化作了凄楚幽怨之色,眼中蕴泪,却兀自倔强着不肯落下,只是语气里终究带出了哽咽之色,“臣妾自得先帝赐婚,侍奉大家,从东宫至此已有九年,自认虽然资质愚钝,不堪先帝期望,也未能为大家诞育子嗣,但也算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对六宫从来一视同仁、绝无亏待之处!却不想在大家心目之中,臣妾却是连方失了子嗣的妃嫔也不怜惜,还要拿她的心头之痛去刺她的人么?!”
王子节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其中向太医院求问瓜果入食的方子一事只需遣人至太医院一问可知,何况她请的太医又是耿静斋,杏娘的伤也不可能做假,丰淳原本对她的几分恼火也不禁消散,到底有些愧疚,沉默半晌,才勉强道:“皇后这些年是辛苦了,朕方才不知真相,却是委屈了你。”
他这么一说,王子节睫上颤了半晌的两滴清泪方落下,然而她到底是六宫之主,却不至于就势嚎啕大哭起来,抿了抿嘴,将呼吸调匀了,才继续道:“臣妾恼赵氏,也不只是为了杏娘。”
“昌阳公主数日后就要下降,宫里出了这样见血的事情,还不知道公主她心里会怎么想,何况臣妾这边许多事情原本都是杏娘接手的,其他梅娘、柳娘、桃娘她们也各有差事,如今生生的少了一个人……”王子节冷笑,“赵芳仪这一珊瑚树下来,昌阳公主的下降还是大家登基以来头一件喜事呢!”
王子节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必提任秋案,丰淳少不得也要想到,前朝后宫,这一番权衡下来,不得不收了庇护赵氏的心思:“那么赵氏如何处置,皇后拿主意就是。”
他顿了一顿,到底说了那句话,“皇子长居紫宸殿究竟不成体统,算一算赵氏也快出月了,皇后辛苦几日,明日就将韩王、魏王接到蓬莱殿来,待赵氏满月,就送回承香殿吧。”
王子节兜兜转转,总算让他说出了这句话,只觉得心头的郁忿之气方消了一些,见好就收道:“臣妾领谕!”
这一夜承香殿里的赵芳仪等啊等,却等来了丰淳歇在蓬莱殿的消息,惊愕得简直不能言语,她一再的向琉璃确认这个消息:“大家竟然住在了王氏那里?今日可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回芳仪,确实如此,听蓬莱殿那边的人说,大家去看了杏娘的伤,很是恼怒,在蓬莱殿用了晚膳后就未离开。”琉璃是赵氏身边大宫女中最沉稳的一个,上回赵氏小产那日,在殿外拦住了元秀的就是她。
她这么说了,赵芳仪再无怀疑,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一片!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灵奴
'更新时间' 2012…05…08 23:02:14 '字数' 2239
五月十九是嘉城公主的生辰,若是七月之后嘉城公主还是铁了心要出家的话,这也许是她最后一个俗世的生辰了,不但其胞兄琼王提早就向丰淳请旨回了长安来为她庆贺,连丰淳也吩咐王皇后办得隆重些。
“大家话倒是说得容易,天潢贵胄,还怕隆重吗?可嘉城公主虽然是姊姊,若是压过了元秀公主一头,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是不喜的。”王子节这时候已经看不出来几日前的恼怒,她神态温和,穿一袭秋香色底绣百蝶穿花并雷纹锁边的夏衫,端坐在榻上仔细看着内库里的种种物事,不时询问几句殿下的宫人某事如何,听得替自己打扇的小宫女灵奴这么说,蹙了蹙眉。
杏娘还在休养之中,王子节身边最近的就是梅娘,忙不迭的呵斥道:“叫你替皇后打着扇让皇后仔细想事情,谁准你胡言乱语的扰了殿下思绪,看怎么罚你!”
灵奴吓了一跳,赶紧住了嘴。
王子节却放下了帐册招手叫她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问道:“你既然这么想,那且告诉本宫,嘉城公主的生辰该怎么办才好?”
“奴不知道。”灵奴虽然是小宫女,但因为嘴甜手巧又勤快,平素很得杏娘她们几个的喜欢,连王子节也不时叫她近身伺候,时常赏赐一些点心瓜果于她,这灵奴与杏娘关系尤其的好,俨然是嫡亲的姊妹,这一回杏娘去承香殿被砸伤,她最是难过,也因此得王子节另眼看待,专门调到了面前来。
王子节身为皇后,那赵氏不过是个芳仪,究竟为了什么不能重罚她为杏娘出气,六宫上上下下都清楚得很,灵奴心里自是把承香殿都恨了个死去活来,对护着赵氏的丰淳也没了好声气,她年纪还小,又自以为是在蓬莱殿,说话便没了分寸,如今先被梅娘呵斥,又被王子节看着,心里就慌张了起来,嗫喏着不敢回答。
王子节见状,露出失望之色,叹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回皇后殿下,奴只是一介宫人,这样的事情怎么有资格多嘴呢?”灵奴听了,脸涨得通红,小声说道。
“那么假如你有资格呢?你打算怎么做?”王子节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灵奴面上红色更盛,抿了抿嘴,见王子节定定看着自己,忽然冲口道:“奴会请琼王妃前来一起商议!”
“嗯?”王子节露出了一丝意外,像是没想到她会想到琼王妃一样。
梅娘对这灵奴有几分喜欢,知道王子节这几日看似无事,那晚丰淳还住在了蓬莱殿,其实她心里却是烦躁得紧,担心灵奴说话不当心惹怒了王子节,忙轻斥道:“说了不要你多嘴,这些事情你不知道该怎么做,皇后殿下难道不知道吗?只管打你的扇子就是!”
灵奴听了,委屈的扁了扁嘴,倒真的不作声了。
王子节失笑道:“梅娘你这么凶做什么?她究竟还是个孩子,别把人吓坏了,咱们蓬莱殿可不是承香殿,没有无故责打宫人的做派——哪怕是咱们自己殿里人也一样!”
“皇后殿下说的极是,奴以为,杏娘阿姊平素就是殿下身边得力之人,如今被承香殿那毒妇打伤,大家还要护着她,又借口嘉城公主生辰需大办,宫中不宜传出惩罚宫妃之事——”灵奴容貌普通,但一双眼睛生得却很有韵致,睫毛尤其的长,此刻忽闪着越发惹人怜爱,但她脸上却满是怒气,一边继续打着扇,一边忿忿道,“所以奴想到大家既然拿嘉城公主出来做借口,不如殿下借口身边人手不足,请琼王妃过来一起操办公主的生辰,也好将那毒妇的名声传播了出去,好叫全长安都知道她的面目!”
王子节微微一笑,指着她对左右道:“你们瞧,杏娘究竟是没白做她的阿姊,本宫还以为她提出请琼王妃进宫来商议嘉城公主的生辰,是为了免得本宫太过为难,原来归根到底还是替她的杏娘阿姊抱屈——替本宫出主意么也不过是顺便而已!”
梅娘等人见王子节似是真心戏谑,并未动怒,也纷纷笑了起来,道:“杏娘平素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她,灵奴到底是个有良心的。”
灵奴听出她们都是在调侃自己,有些不依的跺了跺脚,嗔道:“皇后殿下,你看她们……”
“好啦好啦。”王子节心情郁闷,与这天真泼辣的小宫女说了几句,倒是觉得好了些,随手把旁边一碟子杏酥递了过去,“喏,拿去吧,一会王妃就要进宫来,公主们也差不多要到了,你们还不快去换了衣服?”
“谢殿下!”灵奴瞧见杏酥眼睛顿时一亮,高兴的接了下来,却盼望的望着王子节,“奴也可以去殿上服侍么?”
“本宫不会明着提这件事的,你去殿上也看不到什么好戏,还是坐到外面去把这碟子杏酥吃了吧。”王子节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啊,虽然本宫喜欢你,可要想在这宫里过下去,还是得像你杏娘阿姊并梅娘阿姊们学一学,沉稳一些,机变一些,懂么?”
说着,站起身来向寝殿走去,准备更换上正式见客的礼服,外面灵奴懵懵懂懂的抱着装了杏酥的描金镶珠玉瓷碟,茫然的答了一个是,正要退下去,却被柳娘叫住了,素来对她和蔼的柳娘板起了脸,低声而严肃道:“皇后殿下很是看重你,这个机会不多,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更加谨慎才成,知道么!”
灵奴似懂非懂的点一点头,见左右无人,眼珠转了转,小声道:“柳娘阿姊,为何殿下不肯向琼王妃提起赵氏那毒妇的事?”
“你知道什么?殿下是什么身份,那赵氏又是什么身份?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管束不住不安分的妾室难道当家主母很得脸么?”柳娘也是王子节的陪嫁,此刻又是看出王子节有意留着灵奴在身边,自是要帮着教导,见灵奴年幼,说话不免一针见血,冷笑着道,“何况琼王妃又算得了什么?论长幼她是弟媳,论尊卑她到了殿下面前按国礼还要自称臣妾,莫非殿下还要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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