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纵横2012.8.1完结)
自请了河北手艺最好的金匠打得一套十二月花卉簪之一。
“你……”楼氏惊讶的抬头,却瞥见了麻妞那张平素木讷的脸上,此刻满是狠辣与杀机!
楼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天外,她本能的想要呼救,然而下一刻,锋利的簪尖,已经被做惯了粗使活计的麻妞捏着她的手,刺进了她腮旁!
“娘子不要出声,须知道一个血洞没什么,回头落了疤拿脂粉抹一下,或者贴个面靥也就罢了,可是奴婢胆子小,为人又蠢笨,一个不小心手抖了,划出长痕来,那可就没法遮掩了。”麻妞低低的笑了笑,嘴唇差不多贴到了她耳朵上,楼氏能够感觉到她嘴里的气息呵在自己耳畔,却觉得彻骨的冷,虽然是靠颜色媚上,但楼究竟还没蠢到家,她预感到自己今日理应无幸,反而镇定下来,只是方才极度惊讶之下的紧张到底影响了她全身肌肉僵硬,嘴一张一合,勉强问道:“是……是夫人……还是……刁氏?”
麻妞却不想告诉她:“娘子,如今娘子性命在我手里,我为何还要回答娘子的问题呢?”
“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楼氏迷惘的看着她。
麻妞将簪尖又刺进去了一点,楼氏痛得低叫一声,麻妞这才满意道:“还请娘子告诉我,方才让节帅匆忙离开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你是奸细!”楼氏这一惊,更胜于方才麻妞的忽然翻脸,她顿时生出了一股勇气!就待大叫,却不妨刚刚张嘴,就被麻妞一把捏住了下颔,拔出金簪,眯着眼在她面前比画了下,轻笑道:“娘子是要我把你的眼珠挖出来才肯说吗?”
“我没有看到……”楼氏还待挣扎,麻妞却冷笑出声:“那么就从左眼先开始好了,节帅似乎赞过娘子的左眼犹如秋水横波,不是吗?”
楼氏只感觉到金簪已经抵住了自己眼皮,她终究只是一个寻常以色事人的妾侍,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惧,在麻妞还要用力时,绝望的叫道:“我说!”
半晌后,楼氏不顾已经血流得满襟,疑惑的望向了松开自己的麻妞,下意识道:“你……你不杀我?”
“娘子说什么傻话呢?”麻妞若无其事的将金簪插回她头上,仿佛已经恢复为那个木讷又呆笨的使女,笑意盈盈道,“娘子这般配合,早与奴婢是一根线上的蚱蜢了,娘子难道还以为今日之事传出去,就算节帅相信娘子是无辜的,但夫人岂会给娘子活路?”
楼氏跌坐榻上,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只听麻妞悠然说道:“其实麻妞这也是给娘子指一条活路,不信的话,娘子请看娘子的妆台反面!”
“……这是什么?”楼氏茫然的摸到一封信笺,正要打开,麻妞却格格笑道:“奴婢劝娘子还是不要打开的好——这里面,可是娘子里通长安的铁证啊!”
“你说什么!”楼氏尖叫一声,将信笺狠狠摔到地上,想了想又扑上去几把撕成碎片,狠狠塞进了旁边的香炉里!
麻妞看着她的动作,却毫无阻拦之意,反而悠然道:“娘子烧了它也没有用啊,夫人那边,随时都可以做个七八份出来,就算奴婢日防夜防,以夫人的能耐,照样能够叫它出现在娘子的房里,到那时候,娘子也好,奴婢也罢,都逃不过一死……当然了,娘子一定想,若听了奴婢的话,也是一死,可是娘子侍奉节帅才两年不到,一定不知道当初的穆娘子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从前的单娘子、乌娘子、拓拔娘子……这些人,挣扎了几天经受了什么样的事才断气?”
“不过不要紧,节帅方才走得急,暂时不会回来的,奴婢有得是时间,慢慢说与娘子听——其实娘子方才也说错了,奴婢虽然不是医生,这装回脱臼的手腕,并替娘子脸上的伤上个药,还是会的。娘子且少等,奴婢啊这就去取金创药……”
“夫人……”楼氏顾不得手腕疼痛,失声掩口,满眼绝望……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谋士
'更新时间' 2012…05…10 20:48:22 '字数' 4100
此刻贺之方正在书房里喝茶,他的左手坐着一个玄衣策士,容貌清隽,气度儒雅,约莫四十余岁年纪,正襟危坐,指间拈着鸽信,神色沉吟。
右首却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宝髻歪挽,已是满面褶皱,偏生还起了浓妆,瘪下去的嘴唇上面点着娇俏的露珠儿模样,越发不伦不类。这妇人冷眼瞧着对面的策士,半晌才不耐烦的问道:“孙郎看了这许久,难道没有一句话吗?”
“花婆还请莫要心急,长安忽然出现此事到底有些莫名其妙,常朴如今沉吟的时间久了些,也是为了慎重。”上座贺之方倒是沉得住气,好言安抚道。
孙常朴皱了皱眉,放下鸽信,先习惯性的敛了敛衣袖,方道:“此事应与两位郎君无关。”
“这可不一定。”那花婆似偏喜欢与他抬杠,嗤笑了一声,道,“六郎也就罢了,他如今被长安的贵主迷住,满心满意打得都是尚主的念头,自不会有心思做其他事,何况此事一出,任谁都会往咱们这边想一想,长安城里有资格尚主的人家那么多,里面出色的郎君可也不少,以六郎的眼光,他看中的贵主容貌性情想来应该都有可取之处!”她先是否认了孙常朴的推断,这会却又帮贺夷简推脱起来,但贺之方与孙常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皆皱了下眉:“你是说……大郎?”
贺之方皱眉道:“大郎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究竟是我一手养大,不经我准许,他不会在长安惹出这么大的事,还牵扯进宗室进去!”
“节帅莫非忘记了?这段时间以来,咱们与长安鸽信往来最担心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前不久,节帅不是还亲笔写信要大郎务必尽早做到?”花婆提醒道。
她说的这件事情,自然就是指离间贺夷简与元秀公主之间的关系,任务自是交给了贺怀年。这么一说,贺之方与孙常朴都是一怔,后者随即摇头:“大郎并非无谋之人,此事牵扯太大,虽然宪宗皇帝去后,杜青棠与新帝不和,但长安究竟是长安,咱们三镇守望互助,占住河北是稳的,若再贪心如今却还时辰不到,对长安傲慢一些可以,却不可冒犯逾越臣子的底线,到那时候长安迫着面子骑虎难下,非要讨伐咱们,这绝非好事。”
“正如节帅所言,大郎虽然不是节帅亲生之子,但也被节帅养育多年,可他比六郎也实实在在的长了十余岁,六郎才出生,尚在襁褓中时,大郎都已经可以单独骑马挽弓了。”花婆悠悠的说道,“如今,大郎已经为魏博防御史,六郎固然文武双全,但究竟年少了些。如今这儿没有旁人,老婆子我也说句实话——节帅不是不疼大郎,但惟独六郎,才是贺家血脉,这个道理,魏州人人知道,河北也是,这天下,也断然没有有亲生儿子却把基业给外人的道理,节帅你说对也不对?”
孙常朴脸色一变,贺之方沉沉的笑了出来,眼神却极为阴骘:“这么说,是有人想借我与二子分离,欲行离间之计?”
贺之方当初因为膝下无子,不知道拜了多少路神用过多少偏方,直到遇见了长生子,自从得了贺夷简后,他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当真是爱入骨子里头去,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只要对贺夷简有好处,什么事情他都会去做。
收下贺怀年为养子的时候,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只有贺夷简一个亲子,当时年纪又还小,贺怀年那时候却已经足有十三岁了,等贺夷简开蒙,贺怀年已经足以领兵上阵。河北三镇因不受长安节制看似光鲜自由,但这世上没有一种自由不需要付出代价,不受长安节制的好处是可以如同诸侯一样子以父继,代代传承,坏处就是当继承者的能力不够时也别想长安来主持所谓的公道。
对于河北三镇之中发生的权力争夺,长安的兴趣惟有将水搅得更混,以便混水摸鱼……问题是贺夷简出生时,高氏与贺之方年纪都已经大了,血气不足,生下贺夷简先天就比寻常婴孩要虚弱,尽管长生子特意留了下来为其调养,但贺之方还是照着民间的说法,正式认下了生辰八字据说对幼子健康很有帮助的贺怀年。
在那以后,贺夷简确实变得强壮,无论其原因到底是长生子还是贺怀年,贺夷简都感到暗松一口气。
这也是长生子再次登门,要他将贺夷简送到长安去时,他立刻作出了派遣贺怀年为吊唁昭贤太后的使者的决定的缘故——当贺夷简不在河北时,贺之方也绝不给予贺怀年留在河北的机会!他并不担心贺怀年与贺夷简同行会对后者不利,因为他连自己最信任最贴身的护卫夏侯浮白都交了出去,加上师如意、妙娘等人,若这样贺怀年还能得手,早在河北时他就动手了。
贺怀年的身份,原本只是魏州一个寻常的孤儿,他的父母,早在他少年时就去世了,生活贫病交加时,他的生辰八字被贺之方看中,带入巍峨辉煌的节度使府邸,过上了从前连想都未想过的日子。
不过贺之方从贺家一个寻常不起眼的子弟变成了执掌魏博五州、当初连宪宗皇帝对他也只能敲打、如今敢给新君脸色看的节帅,阅历极深,所谓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更何况,处在每一个层面上,欲。望都不同,这世上又有几人愿意甘心屈居人下?
当然,贺怀年也许是个例外,也许他心中早已滋生出了某种想法,只是同样的,他也很清楚养父贺之方的手段与心思,因此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还是会继续做他的防御史。
假如他没有心思的话,任秋之案,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就是在他心上添一笔心思了……
贺之方眯起眼,深陷而狭长的眼眸之中,寒光涌动!
“任秋之案如今头一个为难的,其实是皇家。”孙常朴分析道,“任秋是齐王私生长子,齐王如今只有二子,虽然有了王妃嫡出的世子,但子嗣依旧不多,何况齐王未让任秋从李姓,恐怕是受了王妃的影响,从他连任秋之母都一起养在了别院,加上孟光仪进宫面圣当日,元秀公主与昌阳公主先后到了紫宸殿,而同时杨太妃派人出宫打探此案消息……这些都足以证明,至少齐王是很重视这个没有名份的长子的,包括杨太妃、昌阳公主在内也是一样。”
“今上为了嘉城公主出家之事去年年末就同意了琼王回长安的请求,几天前的鸽信里面说昌阳公主的婚期已定,今上亲自下旨叫办得隆重些,足见抚慰兄弟姊妹之意。”花婆嘿嘿冷笑道,“春耕少雨,加上昭贤太后的丧礼上,我等都一起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她的话却被孙常朴打断了:“花婆,今上这段时间安抚皇室,却不仅仅是为了春耕。”
花婆不高兴的扫了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婆莫非忘记了,杜家三郎年初被从邓州召回长安,至今未得今上召见,也没有分配新的职务,如今竟一直赋闲在家。这三郎可是杜氏长房所出。”孙常朴道,“端午之后,关中连着降雨,春旱已经缓解了不少,此刻今上的心思,怕是放在了与杜青棠算帐上面!”
贺之方沉吟道:“常朴,你继续说。”
“是,节帅!”孙常朴对他拱了拱手,皱眉道,“咱们都知道,今上当初被立为太子,无非因为他是嫡出的缘故,实际上后来宪宗皇帝更偏向于立琼王,而琼王妃的母亲,恰是杜家三房之女,与杜青棠正是一起长大的堂兄妹!因着这一层的关系,杜青棠与琼王虽无师生的名份,但前者对后者确实悉心教导过一段时间的,加上文华太后甍逝后,今上嘴上不说,心中对杜青棠恨之入骨,更不会与杜青棠亲近,那时候宪宗皇帝极为信任杜青棠,长安自有一干人以为觑准了风头,支持琼王!”
“但宪宗皇帝犹豫数年,到底还是没有废太子,所以如今紫宸殿上坐着的才依旧是今上。琼王当初虽然也有意与今上争位,但宪宗皇帝去后,他见机倒也快,立刻自请赴山南道就封,远离长安,这会今上就算看到他心里还是不大痛快,但今上登基未久,琼王只要继续做低伏小,今上若还要咄咄逼人,未免会落个心胸狭隘之名!而杜青棠亦是同理,今上才登基,他就自请辞去相位,告病隐退,除了宪宗皇帝临终前所封的玢国公外,竟是一职未留,退得干脆无比!这几年今上对杜氏子弟反复打压,如今杜氏一脉已经低调得很了,他们究竟是长安望族,今上若要继续追究,杜氏退无可退,真正拼起来,其他关中豪门,未免不会感到唇亡齿寒——今上如今最倚重、最信任的韦造,可是城南韦杜之中的韦氏出身!其堂姊还是杜青棠已故长嫂!”
说到此处,孙常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今上魄力精明都不及宪宗皇帝,宪宗皇帝当初对藩镇、豪门亦是又打又拉……若无完好的借口,今上绝对没这个胆子!”这句诛心之语他说的干脆利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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