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作者:悠漾(晋江vip2012-08-23完结)





  面对姐姐严厉的面容,虽无声,但小九知道她生气了。只是,他怎能不来,她是他的亲姐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步大哥说子皙师父一定会救你。”
  花澈影笑了,仰天无声的长笑,眼角滑落一行晶莹。
  “小九,从被我们姐弟公子在一片尸体里救下,从开始学习各种才艺,从被选入宫当细作,从被大王宠幸,从被公子觐霸占,从我………”花澈影嘴型颤抖的停住,看向自己此生唯一的亲人,“姐早已没有后路。”
  “不会的,子皙师父说过的话一定作数的。”
  花澈影抬手抚了抚小九的发顶,亲昵的笑,脸颊尽是泪。
  “小九,你太小,还不明白……回去告诉公子,不必再为巧娘费心了,巧娘哪也不去。”
  “姐……”
  “不必再说,你走吧,此后不必再来。”
  小九着急了,还想说什么,隐约听到石梯传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花澈影朝小九使了个眼色,小九咬牙,念念不舍的离开。
  
  她的原名不叫花澈影,叫烟巧娘。
  他们姐弟原是桐城街边处处被人欺负的小乞丐,衣衫褴褛吃着别的乞丐剩下的残羹冷渍,过着肮脏毫无尊严的生活。
  八岁那年,她带着年幼的小九遇上桐城大旱,粮食失收,闹了饥荒,城中死了许多人。他们也几乎死于那场天灾,是公仲孜墨在尸体堆里救下他们。
  从此,他们便跟着他了。有人叫他们读书写字,有人给他们饱饭吃……此生他们姐弟没过过这样美好的生活。
  后来有一日,有人到住所来选舞娘。来人问,“可有人愿意?”
  站在人群里的烟巧娘第一个站出来。那人看着她娇小的身躯,有点惊讶,有点欣赏。
  “你叫什么名字?”
  “巧娘。”
  那人捂着胡子,笑着。
  “你可知舞娘要做什么?”
  “舞娘就是跳舞给人看,还要陪人喝酒,还要……”
  在桐城流浪的时候,她见过许多人,也见过所谓的舞娘,她们美丽妖娆,游走于许多男人之间。尽管明白,年幼的她说到这,已是面红耳赤,呢喃不敢语。
  “还要陪人上…床”来人将这残忍的一面摊在这些年幼的少女面前,毫不避讳。“既是如此,你们可还愿意?”
  有人退缩了,只是烟巧娘还坚定的站着。
  当细作是她自己的选择,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只是花澈影当得久了,她竟有些眷恋,眷恋的不是这个名字,这奢华的生活,眷恋他温柔的喊着“影儿”。那日,看着他将她护在怀里,与自己母亲针锋相对地保下她,她的心再不能平。
  当细作,是为了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如今,愿陪着他一起赴死,是不愿再负他一片情深。
  从踏上来南翼国的路途,她已经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从来就没有舞娘能活着回到南翼国。
  
  “巧娘不愿走?”
  听着秦越娘的回禀,杨鱼礼从椅子上愤然起身。
  喝着杯中茶的公仲孜墨倒是淡定,这样的变故早就不是第一例,个中缘由,他也料到了几分。
  “巧娘怕是戏假情真了……”
  这便是女子……秦越娘很能理解烟巧娘的心思,哪位女子能经得住男子这般维护,这般爱恋,就算明知道那是条不归路,仍旧傻气的愿意走下去。
  她是羡慕巧娘的,至少有勇气走下去,就算是黄泉路,也是与他共赴,不似她,活得这般窝囊。
  “子皙,你怎么说?”
  “我感激她,同时,也尊重她。”
  杨鱼礼终究无法理解,胸口那道伤瑟瑟发疼,拂袖离去。
  望着杨鱼礼离去愤慨切悲凉的背影,秦越娘心中拔凉拔凉的疼。挥起舞袖,歌一曲,为了巧娘,为了那些不曾归来的姐妹。
  
  虎毒不食子,亲眼撞破奸情的虞阳帝怒极,却终究没有要了公仲觐的命。
  承乾殿下,跪着的两人,公仲觐依旧光鲜,只是衣袍沾上些许尘土。
  反观花澈影,狼狈的真就是个犯人的模样,衣衫褴褛,却掩不住身上那抹淡淡的梅花冷香。
  虞阳帝皱起的眉头看着殿下的人,胸口难平,头颅又开始剧烈的疼,强忍着胸口翻滚的热血,闭上眼,侧过身,不愿再看。
  殿里响起太监尖锐的声音,念着手中这份不能对天下人公布的密诏:
  “公仲觐与后宫嫔妃花美人私通,有歪伦常,失德之罪无可恕,孤念其常年在孤身前孝顺,免其死罪,贬为庶民,发配南疆边城,世代不得返回国都。钦此!”
  公仲觐跪在地上,撑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高高在上的,他的父亲终于找到借口将他除去了。他却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就这么与王位擦肩而过。
  “花氏美人,孤待其仁厚,圣眷隆重,岂料其恬不知耻,与王子私通,孤深感痛心,赐三尺白绫,缢于华音殿。钦此!”
  身边同跪着的人,她心上的人,那日天牢里还与她山盟海誓,至死不相离,如今哑口无言,就连一眼也不再看她。
  跪在地上的花澈影,认命的闭上眼睛,这就是细作的下场,纵是想与他共赴黄泉都是不行的,她怎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怎能忘了他的身份?
  心中苦笑,原来一切都是她奢望了。
  心甘情愿地接下那道圣旨,俯首,额头贴住那冰凉的地砖,谢恩!
  
  翎月殿里姬夫人半躺在床榻上,脖子上缠着白色布条,面色憔悴。床前,近身丫鬟端着瓷碗,一勺一勺地喂着药汤。
  突闻殿门响,姬夫人忙挺起身来,也顾不上牵动颈上的伤口,渗出血来。
  “承乾殿那边如何?”
  “大王将公子觐贬为庶民,发配南疆边城,世代不得返回国都。花美人则是……”
  “闭嘴,我不想听到这贱人的名字。”
  听闻爱子没有性命之忧的姬夫人原本松了口气,听到花澈影的名字,勃然大怒,掀翻了丫鬟手上的药汤,撒了一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个贱人,是她姬翎太过大意了,那日留她一命为的是想要安抚觐儿的心思,想大局定下后方才对她下手。
  没想到,她正在紧锣密鼓地筹谋着大事的时候,竟出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大事。
  那夜,她派去的杀手终是晚了一步,路上遇到先行前往的虞阳帝,便错失了所有下手的良机。
  无人知,就连觐儿的命,是她在大殿上,手持宝剑置于咽喉处保下的。
  庆幸,他还忌惮蓝相爷的势力,因为蓝家手握重兵。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半月,局势怎会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他们原本占尽上风,如今这般被动,觐儿更是要被发配边疆。
  隐隐觉得这宫中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躲在暗处,如幽灵,说不出来的诡异。
  “夫人,相爷府送来密信。”
  “呈上来。”
  纸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忍一时之辱,成明日大事。
  “备下纸墨。”
                          
作者有话要说:花美人这酱油打得好像有点快,不过配角,早走也是好的!




☆、梧桐叶上三更雨

  隆冬刚过,大年才至,姹紫嫣红已是满园,尚未立春,阴平城里今年的春色却来得是特别的早。延璧阁屋前院子里的桃树崭露嫩绿的新芽,花苞怒放,开得灼灼其华。
  晔謦翾抱着公仲兴旭立在桃林下,仰头看那迷眼的桃花。
  又逢春,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个春天,却是一个即将离别的春天……
  院子外进来的人正巧看见这一幕,脚步有些微顿,负手朝着她走去。
  “起得这般早?”
  不是不知道他进来,自从那些事之后,她的耳朵变得利了,人也敏锐了。
  “你回来啦?”
  回过身笑盈盈地看着渐渐走近的人,站在桃花下的人,笑,再不是那般无忧,眉未蹙,却仍是有一抹化不开的愁。软软的声音,依旧撩人。
  “早春寒,怎地就出来了?”
  他微斥的话语间掩不住深情的调儿,低首,接过她手中的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原也是醒着,正欢乐地吃着手指,见着他,依依呀呀的,手舞足蹈。
  忍不住的他也跟着笑了,伸手逗弄他,他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纤长的手指,如何不愿放开。
  她别过眼,看花不看人。
  “小桃枝上春来早,我差点就忘了今日是元宵节。”
  他只手抱着孩子,只手将她揽入怀中。
  “晚上我们城中看灯去。”
  元宵节,这是一年里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第一个人月两圆的日子,阴平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大家都期盼着晚上上一年一度的灯会,那时最是热闹。
  “嗯。”微微颔首,眉间是喜,心中是愁。
  “归期可定了?”
  两人相拥而沉默,桃花树下只闻那枝头欢跳的喜鹊声,和怀中的孩儿仍旧不知愁的稚嫩笑声。
  回来了数日,两人一直避讳着不去提,他没有刻意瞒她,也知道她早已知道。
  “定了。”
  “怎么没见府里有动静儿?需不需要我明日给你打点些随行的行李?”
  府中也未见任何他要走的迹象,是怕扰了她,索性吩咐下去,无须动到府中物件,只是兴伯私下捡了些必要的文书。
  “不必烦,兴伯已经打点好了。”
  不能让她亲自去打点,实在不愿看见她点点离人泪。
  “子皙,你把我宠得没有半点为人妇的样子,别人要说我的。”
  府内府外的事儿,她从不费心,初二那日回娘家,也没少挨家里人说话。
  “谁敢说话?我家娘子何时要管这些琐碎的事?”
  被他吐上来的温热气息喷得耳鬓痒痒的,两人的厮磨,被他怀里的小家伙瞪大着眼睛看着,眼珠子乌溜溜地转,她忙娇羞地躲开。
  “你走了,我还是得管的,你倒是把我宠坏了。”
  听着这话,他停了手上嘴上的动作,沉默了许久。
  “不如……留下兴伯,他对这里的事……”
  “不用了,兴伯还是跟着你,反正,他也不喜欢我,我才不留他呢!”
  娇嗔着软软地说着拒绝的话,其实她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兴伯是他的老师,又是他身边最信任的谋臣,那边的情况可比这里要复杂得多,这人决不能离开他。
  他笑而不语,知道她故意将责任卸在兴伯身上,让他不好反驳。她当真以为他不知她去找兴伯煮茶论道的事儿?
  “我走了,你若有事,可以去找宝福居的越娘,或者派人通知城南外农舍的杨先生。天大是事儿,他们自会替你解决。”
  城南外农舍的杨先生?她听着怎么这么熟悉?杨鱼礼?很遥远的名字,她都快忘了。
  原来他们也是相识?
  世上的事总是这么巧,这便是佛祖说的缘分了。
  “放心,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子皙倒是喜欢吓唬我。”
  他单手将她的纤腰紧紧地环上,那处更是瘦了,仅剩的骨头膈得他手臂疼,更是用力地环着,她也觉得疼,仰头娇嗔地看向他。
  头顶上的人,墨黑的眼珠,充血的红,布满血丝。
  “翾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盼着她悔,她却总不如他所愿。
  “不悔,这是最好的抉择。”
  不是没得选择,只是,这是她一早下定决心的抉择。
  那日,雩晓雅筑毁于一旦,对晔謦翾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那里记录着她全部的童年记忆,更有他们初遇时的美好,都因那一场烈火,尽数化为乌有……
  她站在那片面目前非的乌黑废墟上,面朝雩月湖,衣裙翻飞,心中苦涩,却没有哭,那是种欲哭无泪的悲凉。
  “子皙,看着这满目苍夷,你仍坚持让我带着旭儿回去吗?那样一个龙潭虎穴,我们母子不能次次幸运。”
  今日,幸运的逃脱,明日,或者就是死无丧身之地。那样的龙潭虎穴,入了,是怎样的万劫不复?
  “翾儿,留下,同样是前路荆棘,满布险阻。”
  既然旭儿与他之间只能回去一人,他希望能是他们。
  “这里有我的家国,有父亲的庇佑,现在更有了质子的免死金牌,试问,这国里上下,还有谁能伤我们半分?”无非是寄人篱下的束缚罢了。冷风里,她的嘴上溢冷笑,“哪怕是鼎氏,也得处处忌惮,护我们周全。”
  以敌之刀做己之盾,晔謦翾,你倒是谋划得周密,周密得他不能有任何异议。
  
  这个离别前的团圆节,天公也不作美,白日里还是春光明媚,到了晚间,也不知从那吹来的云,遮住了新年里的第一道明月,点点落着稀稀小雨,坏了一年一度的灯节城中萧瑟了不少。
  子夜,小雨更是越发大了,春雨趁着夜色,乘着夜风,打在窗棂上,噼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