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作者:悠漾(晋江vip2012-08-23完结)





  静言摇摇头。
  “失了你的音讯,师姐妹们也散了,庵堂里也不再接受香客的进香祷告,这里就只剩下我和师父二人相依为命的过日子。”
  相依为命,至少静言还有师父可以依傍,而她,又能归去何处?
  
  又是一个不能寐的夜晚,晔謦翾回到这里,几乎夜夜都是如此,她没再让静言陪着,独自一人站在佛堂的门前,望着堂中的烛光,烛光依稀照亮的佛像,她终是却步了。
  除了回来的那日,她再没进过佛堂。
  师父也没问,随着她了。
  倒是有日,听闻静言问起过师父,师父只是淡然。
  “沧桑过后,发现自己被佛祖遗弃了。”
  所以不信了。
  师父明白她,故而从来不问。
  “有睡不着?”慈云不知何时也起了,缓缓走到她身旁,师徒二人并排而立,“自回来后,你一直如此。”
  原以为师父不知,其实又怎会不知?好似这世间的事都瞒不住师父。
  “心中有事想求佛祖给你启示?”
  晔謦翾沉默,因为不知如何回答,被佛祖遗弃的孩子,还能妄想得到什么启示?
  “师父,你说,佛祖宽宏大量,会原谅世人所有的罪过吗?”
  会原谅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吗?
  “与其问佛祖,又何不问问自己的心,也许心中早有答案。”
  师徒二人的话好像答非所问,但心意却是相通的。
  “他除了寻人的皇榜。”
  “你不知该不该回去,所以烦忧。”
  “师父,听说那片王宫是吃人的地狱,徒儿不知自己……”
  不知自己能否愿意与他人分享。
  “你心中有他,所以才不愿与人分享。”
  不像她,当初进宫时心如死灰,三宫六院又何妨,原以为乐得清静,终是烦扰一生。
  “一入宫门深似海,徒儿是怕……”
  又岂止似海,慈云落入那片孽海中,误尽了今生。
  只是,她与她却是不同的。
  “师父只问你一句,若就此放弃,你将永世不能与他相见,你可愿意?”
  永世不相见?
  多么可怕,思念会是道嗜心的毒药,将她腐蚀得体无完肤,生不如死。
  
  扬子城
  “陛下,三月之期就快到了。”
  一身玄色龙袍站在负手站在秋风里,望着尚未发芽的梅树,背脊挺得僵直。
  “今年的梅花怕是要晚开了。”
  杨鱼礼不明所以,只是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光秃秃的枝头。
  “君无戏言……”公仲孜墨咬了咬牙,“该如何便如何,日期到时,撤了皇榜便是,无须再来回。”
  “陛下……如何舍得?”
  就为了这三月期限,秦越娘一气回了阴平城。
  “我秦越娘发誓,定会寻回翾儿,不似你们这般无情无义。”
  这次,杨鱼礼没有拦下秦越娘的冲动,他做不成的事儿,她或许能成。
  “要不再宽限几日,越娘说不定真能寻回翾夫人。”
  “老臣以为不可。礼儿,你此举岂不是这是将陛下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你当知如今朝中多少人盯着陛下,就等着看陛下出错,如此以来不是正好授人以柄,让陛下落个美色误国的骂名。”
  杨鱼礼眼中带怒,不愿看向兴伯,不愿看向这个从来国大于一切的父亲。他心中对他有千层的怨恨,无奈,他是他的父亲。
  “从来女子在父亲眼中都只是工具,但父亲也应知道,翾夫人不是旁地女子。”
  “你……”
  兴伯被杨鱼礼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为了当年的事儿,他一直怨恨他。
  “你们不需再争……”公仲孜墨止住父子二人的唇枪舌战,“朕……并非不知她在何处,她若愿回来,自然会回来,朕不愿逼她。”
  陆风早就在西平城找到她的下落,也知道她后来回了琅中山。
  她从小在琅中山里长大,那里是那样的自由自在,如何愿意折了翅膀进到这个牢笼?
  他不愿折了她的翼,任凭心中思念,任凭心中不舍,仍是不忍。
  




☆、一入宫门深似海

  三月之期满的那日,意料之中的晔謦翾并没有出现,各地纷纷卸下皇榜,城中公告栏上空空无也,自然就少了围观的群众,显得有些冷清。
  “回禀陛下,皇榜已经全部撤下。”
  杨鱼礼依旧来回。背对着他的公仲孜墨,看不到面上的表情,人未所动,也不知听见没有,毕竟他回禀的声音虚虚的有些低沉。
  别人看不见的,宽大的龙袍袖子下掩住的双手握紧成拳,深邃的双眼缓缓闭上。
  翾儿,你终究不愿意回来,既是如此,我便放了你。
  “越娘可是回来了?”
  “已回了半月,怕且她心中仍是……有怨,一直不愿见臣等几人。”
  公仲孜墨淡淡的笑出声来,笑,却不是喜,有点涩。
  “越娘向来懂事,从小就没见过她耍小性子,如今竟为了她的事儿破了天荒的第一遭。”
  杨鱼礼又何尝不是诧异,难得见秦越娘为何事失了理性,唯独晔謦翾的事儿,她特别的上心。
  “臣亦知道越娘越发放肆了,还望皇上念在多年的情分,不要怪罪于她。”
  “她是性情所致,朕又怎么会怪她?只盼着她别因为心中不爽快,而耽误了善舞司的工作。”
  
  玥国大统后,回到扬子城的秦越娘没再经营茶馆生意,进宫当上善舞司的主事女官。初穿上这身善舞司主事女官官服的时候,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
  喜,她终于可以脱离那不堪的生活。
  愁,她身上的不堪又岂是这件官服所能洗清?
  半年已过,如今秦越娘看着镜中穿着官服的自己,嘴角一抹化不开的苦涩,苦进心里。
  “秦大人,宫中宴会就快开始了,主事大人让小人过来看看歌舞可是准备妥当?”
  小太监的话将秦越娘从忧伤的神游里拉了回来。
  “劳烦公公去回主事大人,一切已然就绪,让大人放心。”
  今夜的这支舞蹈,她整整准备了三年,等了三年…………
  十月十九是公仲孜墨的生辰,深秋寒风起,寿宴设在承乾殿里。今日承乾殿还是那座承乾殿,从格局到装饰没有丝毫的改变,就连修葺也不曾。许是十五年在贤平居过惯了简居生活,如今哪怕登上这尊贵的位置,仍未能习惯奢靡华丽的生活。就连他着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寿宴,也是从简的宫宴,比起往日,不过是大臣齐聚,显得热闹些罢了。
  他就坐在正中央的金龙大宴桌前,接受这群臣朝贺,不自觉地看了看身旁悬空的位置,坐着坐着,竟晃了神……
  回想起当年,她与他过的第一次生辰,也是唯一的一次……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处有个荷包,绣得很丑,是他见过绣工最差的荷包,却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荷包,只因是她亲手所绣。
  “子皙……我送你件生辰礼物……”
  当时的她小女儿状的娇羞,靠在他怀里扭扭捏捏地拿出这只荷包,她用她那羞难展于人前的绣工给他绣了这样贴身的荷包。
  “绣得很丑吧!”
  他没有应声,只是接过那只荷包后,连带她的手拽住没再放开。
  “荷包里我放了安神的草药,你随身带着,夜里睡得能安稳些!”
  原来,她每夜躺在他怀中安睡,却仍知他心中的不安稳。
  “有陪着我,比这荷包好上百倍!”
  人世变迁,她再没有陪在他身边,留下的惟有这只荷包。荷包上的点点鲜红红随着年月的迁移,早已是淡了,在心头的红却没有淡,入心入肺,深入骨髓,怎能淡去?
  这时候,承乾殿上的明烛宫灯被人用熄子一层一层的灭掉,徒留了大殿顶上的那盏琉璃宫灯,宫灯里的蜡烛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夜明珠,明珠清冷的白光洒在暗红色的云纹地毯上,冷与热融为一体,犹如冰火交融之美。
  待众人在突来的暗中回过神来,众舞娘不知何时进了大殿,她们穿着大红色的舞衣在白光中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乐起,舞起,舞娘扭动着舞姿缓缓而动,犹如梅花悠然绽放,慢慢的,慢慢的露出花中蕊来。蕊中藏着雪白,在红色的映衬下,在白光的照射下,清透圣洁,犹如天上照下的一道光,不含一丝一缕的杂质。那一袭软绸白裙翩然而动,玉臂一甩,清透的白纱飞舞空中如铺洒的云霞,撒下点点白,似花,似雪,带着幽香,随风飘落。
  白雪红梅?这不正是他许诺于她的白雪红梅吗?
  点点白飘落的同时,白衣佳人缓缓而动,腰肢柔软如柳,面渐次地抬起来,绝美的容貌在半掩的白纱中展露一点一点的展露出来。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眼如水杏,点点光芒流转其中,樱桃般的玉唇微微上扬露出似嫡仙般笑容,如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音若天籁,却如同飘在云端,苍白空灵。
  她的出现犹如一位盛开红梅中的白雪仙子,飘然而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只听殿中传来众人惊艳的抽气声。
  当看清那张容颜是,杨鱼礼惊得眼瞪大如铜铃,赫然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人。
  公仲孜墨看着眼前的白雪红梅,双手紧紧握住宝座的龙头扶手,才勉强稳住自己,控制这自己没有站起来。
  众人惊艳因为她倾城的美貌,他心中的排山倒海只因她是他等了许久的人。
  翾儿,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父亲,她终是回来了。
  心中,是喜,是愁,混淆在一起,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边更重些。
  一曲终,她屈膝盘在铺满梅花瓣的地上,在白与红之间她的盈盈举眸看向他,嘴边含着嫣然的笑,眼眶中凝起层层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她学会了不让它们落下 。
  “好……”
  一声爽朗的好,一阵清脆的掌声,将众人在如同梦境的美中唤回来,大殿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掌灯明亮时,掌声稀稀拉拉的停了,只因眼前这一幕……
  他们的皇帝伸手缓缓牵起地上的绝色佳人,手臂一紧,将佳人带入怀中,暧昧地挨在佳人的耳畔,大声地说出今晚最令人震惊的话。
  “朕的皇后回来了!”
  当众人错愕地看着殿上无所顾忌搂着绝色佳人的公仲孜墨,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只听公仲孜墨再次大声,并且威严地下旨。
  “传朕旨意,为庆祝朕的皇后回宫,明日起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由始至终,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从惊讶到兴奋,她都不曾眨眼地看着他,恍如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他说的话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在她心里,惟有他,举世无双。
  “子皙,我回来了。”
  跨越了千山万水、战火连篇的艰难,承载着国破家亡,血流成河的悲伤,最终都只化作这一句,简单的“我回来了”。
  于他,于她,足矣。
  
  子夜时分,善舞司主事女官府邸的门被人粗鲁的一把推开,任凭丫鬟怎么劝阻,人也是进来了。
  “大人,您不能进去,我家大人已经休息了。”
  “月儿,你让开,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越娘。”
  杨鱼礼的气势汹汹果真吓着了月儿。
  月儿觉得,自从回到扬子城,这些人的性子好像都变了。不知是否这座城的水土气候的问题。
  “月儿,你先下去吧!”
  秦越娘一身水碧色的纱裙幽幽地出现,解了月儿的进退两难的围。
  杨鱼礼人一愣,突然觉得水碧色比鲜红色更适合她,她本就该是这样清灵的女子。
  “你终是肯见我了吗?”
  “光禄大夫这话说得好笑,你夜闯女官府,我未曾质问,你倒先兴师问罪了?岂不是恶人告状之嫌!”
  秦越娘轻轻绕了下轻薄的衣袖,不着痕迹地拉开与杨鱼礼的距离,站在廊中,也不看他,仰头看向那正当头的月光。
  这人团圆的日子,月亮却不是圆的,真不知人月两团圆的话是不是古人编来诓世人的谎话。
  “秦越娘,你避过陛下的耳目将翾夫人带回京城,也不让我们知道,你如此是何用意?你可曾想过陛下的心情,可曾想过我们的心情?”
  想来,这世间也惟有她秦越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回,避过所有人的目光。
  她仰天迎着秋风月色,一声冷笑。
  “呵,你们知道又如何?子皙何尝不是早早的便知道翾儿的下落,他若想迎回她,便不是在这样无动于衷,只知道张贴皇榜,惺惺作态。”
  “你……”杨鱼礼抬手几乎就要照着秦越娘的脸打下去,咬着牙生生忍了下来,“秦越娘,你放肆……今时今日,他为君,你为臣,你怎敢直呼其名,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怎么,要打我吗?哪怕今日他杀了我,我也是这样的话,你们男人都是为了所谓的大局,置我们女子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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