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作者:悠漾(晋江vip2012-08-23完结)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曹丕的这首《燕歌行》便是她此刻的心情。
  院子里月儿和小礼子正张罗着晒被褥,两人有说有笑很是轻松,丝毫看不出被幽禁的样子。
  “皇上去祭天当真是有用的,这天气可不就大好了吗?这样好的太阳若不清清屋里的气息,可真真是浪费了。”
  “那可不,皇上可是真龙天子,这老天爷都得给几分面子的。”
  “说到皇上,也不知道外头是怎样一个情况,步太医每回来也不与我们多说,只说让娘娘好生养着便是。”
  每回步风眠来请脉,晔謦翾从来不问外头的事儿,倒是他们总瞒着她问了好多回,得到往往都是同一个答案,很是乏味。
  “咱们娘娘似乎对外头的事也不见关心,长此以往,当真不怕皇上忘了娘娘……”
  说着说着,小礼子有些忘乎所以,竟将心中所虑脱口而出,引来月儿一阵好打。
  “你个小礼子,会不会说话……”月儿偷偷回头看了眼回廊上的人,低声斥道,“若惹了娘娘伤心,你可吃罪得起?”
  小礼子惊觉自己失言,自掌自己好几个耳刮子。
  在距他们并不远但也不近的回廊上,足以令晔謦翾将那一幕幕看得真切,听得真实。
  “娘娘莫往心里去,他们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下罢了。”
  从膳房端着汤药出来喜桂正巧遇见这一幕,微微怒瞪了他们一眼,这些家伙说话越发的不管不顾了。
  晔謦翾神色如常地只是淡淡一笑,“无妨,他们跟着我也受了不少委屈,抱怨两句也是有的,最难得的还是他们的忠心。”
  虽然病了这样久,但晔謦翾并非对这些日子凤寰殿里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她知道他来过,因为惟有他的手能是那样的厚实温暖。
  “奴婢陪着娘娘一路到今,皇上待娘娘的深情瞒得过天下人,哪里瞒得过奴婢?在皇上心中,娘娘才是最重。”
  “喜桂这话说得好……”
  主仆二人说着交心的话,并不觉院子里突然的安静,更不觉到访之人。
  晔謦翾循着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院子梧桐树下站着的男子,在缕缕阳光的照射下,越走越近,好像还闪着莹光,渐渐蒙了眼,越近越是看不清,恍如梦中走来,伸手触及便会破碎一般的不真实。
  “翾儿,一别三月,你不认得为夫了吗?”
  直至那个温润厚实的掌心握住她,那感觉才渐渐真是,他略微粗糙的拇指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拭去滑落的泪珠,才知自己是被泪光迷了眼。
  “子皙,你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了!”
  这是又一次的重逢,一句平淡无常的“回来了”如同他不过是外出归家的丈夫,道尽千言万语,胜却世间所有的海誓山盟。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回廊里坐下,没有情到浓时的深情拥抱,惟有相看无怨尤的两两相望。
  一次又一次的分别,一次又一次的重逢,他们经历了太多,不是他们不懂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而是世事总叫他们分离,当再一次重逢,牵手比拥抱更珍贵,因为能真切地看着对方,似要看进心里,刻在骨里。
  “子皙,一切安好?”
  “我一切安好。”公仲孜墨这话说完,目光扫到手边的那碗黑色的药汁,眼中闪过痛楚,“你却并不安好。”
  “谁说的?”她想要辩解,但人证物证都有,顿时失了底气。
  他端起汤药,和着她的手,四手握着。
  “你若安好,这是什么?你若安好,怎会瘦了这样多?”
  她苍白无血的脸对他嫣然一笑,带着一点点俏皮仍旧讨喜。
  “我很努力的让自己安好。”只为你能安心。“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清减了不少,也说自己安好?倒是骗人了。”
  他的面色也不好,眼下一层骗不了她的雾霾,想来也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的结果。情不自禁捂上他的脸,眼角处隐约的都能看见皱纹了,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有沧桑之色,叫她心疼。
  “翾儿,我老了吗?”
  他握住自己脸上的那只芊芊玉手,一如当年的细滑如玉,不曾有半分改变,相比之下,他手上的细茧更是明显。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地摇摇头,“不老,依旧是我的子皙。”
  “翾儿,你说得对,我依旧是你的子皙,但我再不是当年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公仲孜墨。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你却不信任我。”
  她不知死活的一次又一次趁他不备地闯进来,一次又一次的险中求生,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担惊受怕,这比战场上的刀光血影更令他胆颤。
  “我千辛万苦的想要把你隔离在外,你却一而再的闯进来,你可知这里头是什么?是……”
  他激动之处,她镇定地抢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我知道。”
  “知道你还一而再的闯进来?”
  “正是因为知道,我更是不忍心你一人在这地狱里翻滚,有我陪着你,不会那么苦。”
  若要她看着他在刀光血影中险中求胜,她又如何站在岸边独善其身?
  他激动的狠狠抓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明白,“晔謦翾,到底是你痴傻,还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我只愿看着你安好,你明白吗?”
  “我说过,你安好,我便安好。”她执起握在肩膀的手,握在胸口处,“子皙,还记得公无渡河的典故吗?”
  当时君死妾何适,遂就波澜合魂魄。愿持精卫衔石心,穷取河源塞泉脉。
  他怎能忘记?
  她一直执意如此,却从不问他是否愿意,愿意看着她以身犯险换来他的安好,每每总叫他猝不及防,逼他几度走在濒临失去她的悬崖上,险象环生。
  “所以,这次你支开我除去夕妃?你可知夕妃后面是蓝氏一族?你可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可知这宫里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你反而将自己推到那风口浪尖上,当真是要遂了他们的心愿吗?”
  他恨不得将她藏在怀中时时护着,她却如总这样自投罗网,叫他如何不气。
  “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我知道,你们当时正在搜集蓝氏的罪证,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将嫦曦送进来,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让蓝氏放松警惕,更为了掀起前朝后宫的波澜,你有意亲近她,给她独宠。这些我都可以叫自己视若无睹,但他们若要害你,就绝对不行。”
  她清淡柔弱的眼眸中闪过肃杀之气,哪怕是他也被惊了。
  “即便如此,你大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将自己卷入其中。”
  “当时的情况,我告诉你又能如何?大局之下,你不能杀她,但我已是容不下她。”
  她是个天下间难得聪明绝顶的女子,却也是天下间难见执着得近乎病态的女子。
  “所以以你之手设计除去她,你可曾想过如此也是会打草惊蛇?”
  “历朝历代后宫女子为了争宠斗得你死我活,再没有比争宠更好的借口。我既然贵为皇后,除去一名在宫中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妃子有何不可?而且还是坐死了欺君之罪。”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他笑了,是开心?宽慰?还是苦涩?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你倒是将事情想得名正言顺,当真不怕世人说你是妒妇。”
  “妒妇?我又不是第一次当这妒妇,也不在乎在当这么一回。”
  在阴平城里她是妒妇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也不在乎在这玥国上下再传一遍。
  “哪怕如此,你也该事先知会我,我也不至于这样猝不及防。”
  接到夕妃死去的消息,那夜他彻夜难眠,想尽了所有办法,就为护她周全。第二日便提前回宫,当时旁人都道他是为红颜一怒回宫追责,无人知他提前回宫为的是她的安危。
  “我若告诉你,你能允许我如此?”
  “绝不。”
  他的回答坚决,她笑了。
  “就因为你知道我绝不应允,你就先斩后奏?”他握着她的手惩罚似的紧了紧,紧得她有些疼,“你可知先斩后奏是为罪也。”
  面对他咬牙切齿的威胁,她盈盈一笑,娇艳妩媚,“臣妾知罪,愿受皇上责罚。”
  他的手臂一手,将她困在怀里,低下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相碰,彼此温热的气息在秋风里交缠。他嘴唇几乎碰到她唇边,说话更似在吐气。
  “你当真不怕朕取了你的性命。”
  “臣妾的命不早就给……了……陛……下……吗?”
  后面的几个字呢喃不成音,只因他的唇已经重重地压了上来,咬住她的舌头不放,似欲吞食一般,将末端那几个字和着晶莹的银液吞入口中,穿肠过肚,藏在心底。
  




☆、花影相和满客衣

  公仲孜墨的舌贪婪地在晔謦翾口中,节奏律…动般绕着她的舌尖,画着圈圈,她只能任由他拥着她,连站立的力气也尽失。唇齿相缠的两人忘情时也忘了人还在殿外的回廊上。
  “咳……咳……”
  有人不识趣的惊扰了这秋日里的春光明媚,公仲孜墨负气地仍不愿放手,若不是因为晔謦翾的挣扎和近乎窒息,两人的纠缠恐怕就要忽视旁人的继续。
  恋恋不舍地离了佳人的檀口,拥着娇软无力的娇躯,看向那不识趣的人。
  步风眠站在秋风日光里,玩世不恭的尽量忍俊,看戏后得意的笑怎么压抑得住,早从嘴边溢出,毫不畏惧直面公仲孜墨杀人的眼光。
  “皇上,别这么看着微臣,微臣生来就有怜香惜玉之心。”
  步风眠的眼神转向另一边,喜桂端着热好的药面红耳赤的进退两难。
  “皇上对皇后向来怜惜得紧,这吃药可是大事,断断忽视不得,皇上以为如何?”
  公仲孜墨瞪了步风眠一眼,搂着怀中羞愧的头也不敢抬的晔謦翾转身回屋去。
  “喜桂姑娘,还愣着?赶紧跟去上吧!”
  “哦。”
  公仲孜墨从喜桂手中接过药碗,亲手端到晔謦翾面前。
  “乖,赶紧把药喝了,这药喜桂可都热了第二遍了,再不喝可就得重新再煎一副新的才能有效了,岂不浪费了喜桂一份心思。”
  步风眠才进门,屋内正上演的这出半哄半劝的戏码叫他目瞪口呆,何曾见过在战场上铁血,在朝堂上铁腕的堂堂玥国开国皇帝有这样温柔多情的一面?若不是亲眼所见,任凭秦越娘以前怎么形容他都是不信的。
  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晔謦翾坐在贵妃榻上,看着那黑色的药汁,闻着那股刺鼻的药味儿,嘴唇微微撅起,抬手将药碗推开,“此时喝了烫嘴,凉了再喝!”
  “药凉了就更苦了,药效也不好,赶紧趁热喝了,乖!”
  步风眠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夸张的脚步晃了下,忙扶住一旁的墙壁。他是不是刚才被太阳晒花了眼,才产生的幻觉。
  他的夸张果真引来了屋里人的不满。
  “闲杂人等出去候着。”
  喜桂以为皇上说的是自己,转身要走,被步风眠一把拉住,低声说,“皇上说的不是你。”
  既不是喜桂,那还能是谁?只是这位真正的祸主恬不知耻地扶墙站着。
  “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啊?皇上在与微臣说话吗?”步风眠装傻充愣地靠前走了几步,“皇上说的是闲杂人等,我可不在其列,我是来给皇后娘娘请脉的,我若真走了,皇上可才要怪罪微臣了。”
  公仲孜墨如今一门心思全在晔謦翾身上,无暇跟步风眠耍嘴皮子,他要看便让他看好了,真恩爱自不必瞒自家人。
  “翾儿,你不喝药这病怎能好?”
  晔謦翾不愿喝药,公仲孜墨有些生气,但看着她跟自己撒娇的样子,又气不起来,但这药终归是要喝的。
  “喜桂,你家主子喝药总是这般不听话吗?你这样伺候你家主子可知失职?”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喜桂跪地领罪。
  “子皙,你这样不公平,不关喜桂的事儿。”
  “她伺候主子不尽心尽责,主子不吃药也不能劝,不是她的责任又该是谁的?”
  他拿她没办法,总不会拿她身边的人也没办法。晔謦翾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仰头将苦得舌头发麻的药汁喝下,整张脸痛苦地纠在一起。有人在这时候重新吻住她,勾带着尝尽她口中所有的苦。
  “嗯,是挺苦的。”
  唇舌才走,一颗蜜饯入口来,他带走的苦,再加上蜜饯的香甜,好像没那麽苦了。
  “咳……咳……皇上,你也容臣等回避下才是,叫臣等怪难为情的。”
  其实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步风眠看得很是高兴,却非得装出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真正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朕早命了闲杂人等退下,是你执意留下,这日后眼睛定是要长疮的。”
  步风眠气坏了,心里大骂公仲孜墨狠毒,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