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簧 by 虫曷
林玉堂在壁橱了站了很久,终于穿好衣服走出来。他走到床前停了一会,终究转过身,向莫非的房间走去。但刚打开门,就看见抱着衣服,裸身坐在地上的莫非。见到他出来,有些尴尬的捂着自己的两腿中央说:“那个,我刚才弯腰拣衣服,结果一下就软倒在这儿了。那个,没关系,我等会儿自己能回房间。”
林玉堂看着红着眼眶展着逞强笑容的莫非,终究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抱起来走进自己的房间,放在房间那张波斯米亚地毯上。
“今天晚上就在我这里睡地板吧。”林玉堂站起来,从床上扔了一床被子在莫非的头上,“等你能动了再穿衣服,现在先裹这个。
“嗯,不过地毯太扎了,林玉堂,你帮我铺下被子。”莫非晃着头从被子中探出一个脑袋,狡狯的看着林玉堂。
他果然是拿这个小孩没办法,林玉堂实在没想到他也有帮别人铺地铺的一天。莫非被林玉堂抱到铺好的被子上的时候,搂着林玉堂的脖子说:“其实,你是故意的吧。”他看着林玉堂皱起眉头的侧面,又轻轻侧头咬住他的耳垂,“等我能上台了,你还来听我的歌么?”
莫非再次上台的时候,特地往林玉堂常坐的地方看了一眼,那里不是空的,但坐的已经不是他了。
果然是不想再和他有所接触了么?莫非心情一下低落起来。
“今天心情不好?”演出结束,经理照例给莫非送上一杯酒,“一晚上都在唱失恋情怀,听众都跟我抗议了。”
“嗯,算是吧。”莫非接过经理的酒,一口饮下,又将杯子给经理说,“我还要。”
“借酒浇愁啊。”经理干脆拿过一瓶威士忌为莫非倒上,“你懂什么叫借酒浇愁愁更愁么?”
“嗯……”莫非拿过酒杯,放在嘴边想了想,又一口喝下去说,“大概能明白,不过我还要。”
“喝,小子,可以啊。”经理看着渐渐已经被莫非喝得见底的威士忌,“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叫人送你回去?”的cc
“没,没关系!”莫非白皙的脸已经变成关公的赤红色,“我……从小就在酒馆里长大,这点小酒……不……不成问题,不信我走直线给你看。”
“好好好,我信你,小祖宗,你还是别走了,我叫老王在门口等你了。”经理扶着莫非站起来,把他扶到车上,“老王,送莫非回家。”
林玉堂正在书房为林宇飞不肯回国要在法国搞学运头疼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吼,似乎是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掀开窗帘看去,正看见莫非站在他家门口,叉着腰大叫,旁边是美丽华接送他演出的轿车,司机老王则在一边不好意思的拉着莫非的胳膊。
“谁敢在林公馆外面捣乱?活的不耐烦了?”杨兴打开门,骂着就出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别着手枪的家丁。
“谁……谁说我捣乱了。”莫非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兴,转过头就要往屋子里走,“我来找林玉堂,我……我都跟他约好了。”
“你……小祖宗,别捣乱了,赶快回去吧。”老王都快给莫非跪下了,杨兴也看出来这门口站的是谁了,笑着说:“小爷,您还是回去吧,今儿我们老爷不在,您这约记错了吧,要不您回头再跟我们老爷联系?”
“谁……谁说我记错了!再说他卧室的灯还开着。”莫非推开老王,叉着腰对着林玉堂卧室的窗户喊:“林玉堂,我知道你在,你上次不是说让我帮你翻译歌词?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既然你不过来找我,我就过来找你!”
林玉堂哑然失笑,他随口说的一句,莫非倒当真了。
莫非也算是林玉堂看中的人,杨兴是赶也不好,请进来更不好,正无所适从。突然二楼传来敲窗户的声音,杨兴抬头一看,正看见林玉堂在窗帘后模糊的摇了摇头。
“莫先生,您走吧,我们老爷真的不在。”杨兴的手臂挥了挥,很快一个家丁也上来,一把就架起莫非,“小祖宗,回去吧您。”
“放开我!放开我!”莫非的力气怎么敌的过林公馆的家丁?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林玉堂!我知道你在,出来!你给我出来!”
林玉堂放下窗帘转过头,回到书桌前继续写信。该结束了,他不能,也不想在莫非这个陷阱里越陷越深,直到将自己的痛都表现在莫非的眼前。他几乎是从懂事时就知道,痛苦,是他一辈子也不能显露人前的感情。
“The greatest thing you‘ll ever learn,Is just tol ove and be loved in return。”莫非好不容易挣开家丁,跑到林家的大门前吼着,“你这辈子能学到的最好的事,就是去爱,然后被爱回。林玉堂,这就是我今天晚上本来要唱给你的歌。我爱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今天不见我没关系,明天不见我也可以。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以后我每天到你这里来唱这首歌给你听,你是我的,我要定你了!”
双簧 番外 赤子…下
章节字数:5075 更新时间:07…11…22 23:58
他这一生中,有多少人爱过他,林玉堂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在这近十年的时间里,折磨他的,反复出现在他梦中的,他无法忘掉的,只有那一个永远不爱他的人。
林玉堂轻轻掀开窗帘,看着站在楼下唱歌的莫非。已经多少天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围观的市民散了又聚,好事的记者来来去去,报纸也登了,闹得沸沸扬扬,他还是每天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窗,唱着那首他听不明白的歌。
“老爷,陆小姐来了。”林玉堂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陆明君,随意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下面的莫非。
“美丽华爵士王子莫非痴情追求永顺公司大东家林玉堂,每晚在林公馆外大献情歌。”陆明君坐在沙发上,低头读着报纸上那两行鲜明的红字,对转过头来的林玉堂笑道,“林老板,这是免费为您公司做广告了嘛。”
“嗯。”林玉堂轻轻将窗子推开一丝,让莫非的声音传进来,“永顺用不着做什么广告。我要你做的事,办好了么?”
“我在法国的朋友答应带着宇飞在欧洲转转,好好开开眼界,也许就对学运没什么兴趣了。如今中国被列强割据,让他乖乖的在法国读书也难。”陆明君两手撑在林玉堂的书桌前,眼睛瞟向那开了一丝的窗户,“年轻人的血么,都是热的,越是不要让他做的事,他越想要做。”
林玉堂知道陆明君的意思,站到窗边,对上莫非执着的眼睛:“这孩子比宇飞还小。”
“林先生想要一个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原来也是件难事。”陆明君走到林玉堂身边,伸出手轻轻抵着他的胸膛,“需要我帮忙么?”
“明君,你是个聪明人。”林玉堂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陆明君,“你该知道,我和莫非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陆明君停在林玉堂面前,感觉着他的呼吸,看着林玉堂毫无感情的眼睛,终于翘起嘴角:“那不谈你们,谈我们,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林玉堂看着陆明君的脸庞,抬手摸了摸她精致的妆容,笑起来说:“你现在已经是林公馆唯一的女主角了。”
“但还不是那间屋子的。”陆明君转身,看向林玉堂卧室的方向,“上海不是北京,在这里,能和你一起出席酒会的,帮你安抚下属的,只能是一个女人。而且,”她转过来,微笑着说,“也只能是我,你知道你不能为了争口意气而放弃我。”
“哦?然后呢?”林玉堂抬手为陆明君整理了一下她根本不需要再整理的鬓角,饶有兴趣的问。
“然后,”陆明君仰头,轻轻在林玉堂的嘴前不到一寸的地方说,“你会给我,我最想要的东西。”
莫非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自从看见那个女人和林玉堂在窗前亲吻的一幕,他就一直呼吸不太顺畅。林玉堂根本不爱女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尤其是知道他在下面看着。
“莫非,等下你还要去林公馆?”经理拿过一杯酒,递到莫非面前,“报纸上已经登了,林先生要择日迎娶二太太进门,你还不想放弃么?”
“那又怎么样?他本来就有太太。”莫非把酒杯放在唇前,却迟迟不喝下去。
“那可是林先生,你不要以为是追外面那些小女孩,你每天送的那些花啊礼物的,还不是都堆在林公馆外面,人家连看都不要看一眼。”服务生小李凑过来,同情的看着坐在琴凳上的莫非,“我是不明白啦,你为什么要每天唱那个什么爱人再爱回去的歌给林先生听。说老实话,就算你不喜欢女人,那元盛洋行的大班也追了你很久,你怎么不给他爱回去?”
莫非噘起嘴,把酒杯放下,手指在钢琴上随便的点来点去,闷声说:“我又不喜欢那头白种驴。况且林玉堂他喜欢我,我知道。”
“喜欢?你是出道太晚了。”经理抬起手,给了莫非一个爆栗,“要不是因为你是美丽华的台柱子,我才懒得去找以前歌舞厅的经理问。告诉你,十年前,不,七、八年吧,林先生可是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跟过他的人,搞不好能排满整条南京路,里面比你条件好的可多的是。你不要以为林先生带你回了次林公馆就以为他喜欢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又怎么样?你也说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莫非摸着额头闷闷的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不是么?”
经理看着莫非倔强的蓝眸,也没有法子,只好点点他的额头说:“你啊,真是太年轻。”
林玉堂推门进到美丽华里面的时候,正看见莫非一个人坐在台上边弹边唱。他从未听过莫非唱中文歌,而他的钢琴也弹得断断续续的,中间屡次停下,在谱子上抄抄写写,然后改个旋律,又继续弹下去。
林玉堂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莫非和钢琴搏斗。该做个了断了,他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请柬,让莫非死心,不再执着于他,对他们两个,或许都是件好事。
“人们试图告诉我,我太年轻,年轻到不懂得什么叫陷入爱河。他们说,爱只是一个词,是一个我听过,却不能开始理解的词。当我老到可以理解他们的时候,尽管年华逝去,我的爱仍将持续。即使有一天他们将旧话重提,我却已不再年轻。”莫非合上钢琴,转过头看向林玉堂坐的位置,“嗨,来了?”
“嗯。”林玉堂站起来,“你开始唱中文歌了?”
“不是,我还是不太会用中文唱歌。”莫非坐在琴凳上,看着林玉堂走过来,“不过我猜你一直不理我,就是因为我唱的都是你听不懂的歌。”
他低下头,手指滑过琴键:“所以这首歌是我送给你的,尽管年华逝去,我的爱仍将持续。林玉堂,如果你认为我太小,你就等我长大。”莫非抬起来,热切的看着林玉堂,“等我长大了再追求你,你再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要结婚了。”林玉堂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放在莫非的头上,“你没看报纸么?”
“这有什么关系么?”莫非笑得近乎灿烂,“林玉堂,你好幼稚,结婚能说明什么?我要的是你,又不是林家二太太的位子。”莫非抬起手,勾住林玉堂的脖子,抬头向他的唇吻去:“而且,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自来美丽华找我?”
从他接掌林家开始,还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说他幼稚。林玉堂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攥紧了那张请柬。他拉开莫非的手臂,把他放在钢琴上,让他可以和自己平视。
恍惚间又见到他,“什么人跟你,你要了什么人,关我什么事?你又何必拐弯抹角的试探?”温庭玉躺在躺椅上,剥了颗葡萄,向刚从其他人的床上离开的他勾勾手指,“不过你会离开我么?舍得离开我么?丢的下我么?”
林玉堂弯下身,吃掉温庭玉手里的那颗葡萄,又吞下他沾着葡萄汁的手指,看着他被逗的咯咯乱笑。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面前如此的自信,如此的满不在乎。所以他舍不得温庭玉,丢不掉他。因为温庭玉从来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离开他,舍不舍得离开他,丢不丢的掉他。所以他才会在温庭玉那自信的漩涡中越陷越深,直到他再也拔不出来。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那么了解他了吧,十年前那间昏暗的小屋里,温庭玉背对着他,冷冷的说:“大爷的心是谁的,庭玉一直知道,程老板却执意以为大爷的心能属于外人,可惜了那么个绝世妙人,却生生毁在了大爷的手上。”
林玉堂闭起眼睛,吸了口气,睁开眼对莫非说:“莫非,你要的东西,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