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情时代 作者:密斯兰(晋江2014-07-17完结)





  不用去咒骂尼玛太假了,什么狗屁女性主义,恐怕只有女人自己同意。我活到她们俩岁数叠加的那个年纪,也未必有足够的智慧能明白这种政治。
  先前宫二“引咎”辞职,罪名是黑锅加绿帽,现在这算是绝地反击的意思?我眼神探问似海,他意会地挑挑眉毛:
  “你要是觉得现在的女人好傻好好骗,那是你太傻太好骗了。”
  有手段的人,不一定自己亲自动手的。如果你自以为总是比别人快一步,那你就要小心背后了。其实人类的进化史,不就是看谁最能适应各种暗箭冷枪么?
  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投向面色铁青的金玲和副台长。爱玛,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这就是你的诚意?……我牺牲小刘得罪董事会你就这么报答我,你……”
  我就站在金玲身后,最后这一句话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得好像有意让人听不清。
  “你慌什么?不管岁数多大的女人,弱点都一样。我一点不担心。”
  像是有意拿话拦她,不让她说下去。副台长的目光森然,那表情完全是“算了你就嫁个土豪了此残生吧”的即视感,
  哈哈哈,我今天算笑过了。
  我飘飘然勾着脖子,靠在墙边准备观战。满以为这会是算总账的时候,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急什么,来日方长。”似海回答我的疑惑。
  “报仇这种事,哪有什么来日方长?等到敌人重整旗鼓,整死你倒是来日方长。”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啊?这些有头脸有脑子的人物,冲动干傻事之前,都会把里里外外的利益关系理清楚,最终想想还是别闹了。”似海今天简直是纵横家。“你不用羡慕,你不是还有稀缺物资——人间真爱吗?”
  “啊!这是一个爱情过剩的时代,也是一个爱情匮乏的时代。是个人人自危的剩情时代。”似海突然像在念诗,每一句尾字都抑扬顿挫。
  真有意思,都市男女在爱情中的负面,那些胆怯、自保、怀疑、算计,进退有度又步步为营。每一个人都持有一定程度的虚伪,但虚伪更接近一种通透,因为真实和真性情,容易不得善终。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就算有什么刺痛了你的心,别太在意,疼一疼就过去了。
  我晃一晃酒杯,香槟里如雪的气泡静止不动,这霜降的时节,把人的心都冻结。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一、立冬:冰冷的假象

  (立冬——立,建始也,表示冬季自此开始。冬是终了的意思,有农作物收割后要收藏起来的含意,中国又把立冬作为冬季的开始。立冬节气,高空西风急流在亚洲南部地区已完全建立。此时高空西风南支波动的强弱和东移,对江淮地区降水天气影响很大;并有寒潮和大幅度降温。)
  【上】
  和郭睿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络,奇怪的是,有些人,你不想碰到,就真的碰不到了。
  不像郭睿主动申请去外地拍片,我并没有刻意逃避。我想明白了,反正爱情这种东西,不管是痛过还是笑过,到最后都只能放在回忆里想想。既然是无果的树,就让它在记忆里落英缤纷。
  而袁燚越来越频繁地穿梭于我的生活网络,他逐渐密集的示好和不无残酷的实话,时常让我产生错觉,好像两个人利益相辅、臭味相投就能叫爱情。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没有袁燚的离开,没有对前任的错爱,我和他是不是现在已经框在一张结婚证里,像大多数夫妻一样顺理成章地慢慢变老。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我在旅途的交叉路口曾遇到过很多种可能的选择,在选择过后回望时,又设想出更多的可能。就这么三步一回头地胡乱地走在人生路上,一转眼,韶华已逝,心境已迁。于是当年顺理成章的事,如今变得异常艰难。
  迫于年龄的压力和人生的布局,袁燚或许是我再也遇不到的“最佳配置”,男女结合以效益为先,现代婚姻的法则或许就这样简单,但简单不代表容易。
  更何况我对袁燚的情分,是一个难以续连的断层,其间还埋葬着我与郭睿夭折的感情。
  我坐在美发沙龙的候客室里,看着落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就在想着这些闷声作大死的事。
  满满顶着满头刚安上的律师卷走过来坐下。满满已经被工作武装得滴水不漏,今天见缝插针来做头发,我也有一阵子没和她面对面说过话了。
  “一下雨就开始伤春悲秋啦?”满满轻描淡写地说,抿一口花茶,神态从容。若不是知道实情,我真的看不出她刚遭遇的变故。只是我不明白,这年头失个恋离个婚还不跟在市场上买到烂心的菜一样平常,何必这么不坦荡?
  “没什么,只是最近生活有点儿太斑斓,眼花心烦。”满满抬眼看我,在等我诉苦,我索性和盘托出:“刘子怡不检点的私生活东窗事发,郭睿怀疑是我扣的屎盆子,喊我去问话,让我挨了刘子怡一掌。这么一闹,我跟郭睿肯定是吹了。接着我累死累活争取升迁名额,结果让我最尊敬的上司搅黄了,我成了跳梁小丑。我妈还在不断地给我打电话,催我赶紧成家,顺便扔了个手榴弹级别的消息给我。就这样,够不够上一桌好菜?”
  满满相比是为自己这阵子对我的冷落感到于心不安,伸出手在我手背上轻拍两下:“发生这么多事,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呵,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像你不告诉我你跟表姐夫离婚一样吧?”
  满满明显惊了一下,然后慢慢缩回她的手。表情严肃得像甘地,我瞬间觉得被她的高姿态隔离。
  沉默了许久,她说:“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就因为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因为你尽善尽美,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要灾后余生,出落成一个水晶雕像?”
  满满没有再说话,盯着我看了半晌,起身到前台跟发型师交代几句,神色黯然地匆匆离开。我目送她的车驶出路口,即刻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在沙龙随便捡了个最让人浮想联翩的发型,紫色挑染的理发师Leo咬着手指说这头型真的可能不适合你呢美眉,我万死不辞非它不可了,结果出炉的效果估计连我亲妈都不敢认。捱到八点才腆着脸回家,不知道怎么跟满满开口说第一句话。
  冒着小雨跑回公寓,到门口的时候,有点狼狈,袖口的湿气冷得我直哆嗦。翻遍周身也没找到钥匙,满面愁容。
  正欲按门铃,瞥见一条门缝透出的灯光,我纳闷怎么门没锁,听见屋里传来人声。
  “好,这样也好……我们俩算彻底完了。”一个男人怯生生的绝望口吻。
  “我们俩不是早就完了吗?”我想,这个男人的话让满满听着刺心了,“从你勾搭上那个贱女人开始!”
  我握住门把的手退下来,感觉到门内的空气持续静默了好几分钟。
  “有时候你说话太锋利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这样你自己好受吗?”
  “我不好受是为了让你更不好受!……现在字也签了,你自己能回去吧?”
  轰然一阵杯盘碎地声。
  “要多久?满满——还要多久你才能原谅我!”那个声音歇斯底里。
  “你这是干嘛?示威啊?我不原谅你倒成了我的错了?” 满满对他的感情,无论如何隔膜,都还是多年的情分,我想她是不忍心的。“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都做不到正眼看你的脸,因为它让我忍不住想起另一张我死都不会忘记的脸。那张脸就出现在我——我自己的家里!你说说看,你面对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现在这副假惺惺的嘴脸?”
  “是,我把好好一手牌打烂了!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可掩饰的。我对不起你,可我没想要毁了这个家,至少靠我一人之力,不至于此。这些年,不只是你的自尊,你的事业,你满满一家的颜面,我尽了我所能的一切配合你。但你就是看不到,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你需要我?所以你特么找了个女人来证明你有多需要我?”
  男人随即有勇有谋地清算起来:“我知道你面对很多压力,这些压力让你把自己锤炼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把我逼到绝路了。你那么年轻,我对你来说,什么都太……落伍了。你有我难以企及的追求和物欲,婚姻和家庭对你来说不过就是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而已。”
  “哦——所以你是模仿丈夫,我是婊子,哈?!”
  “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强词夺理,都是推卸责任。可是我是爱你的。我们之间有过痛苦,但我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更加剧了这种痛苦。满满我对你……”
  “我们结婚六年,我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知道,因为你为人师表高情远致,所以急功近利的事都由我来做。是我傻我不怨你,你喜欢安贫乐道你看上人家拿你当主子伺候,我管不了,但你别指望把我变成唯唯诺诺相夫教子的裹脚妇!你无能,你只能找个年华老去无欲无求的黄脸婆共度余生,我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我们彼此放对方一条生路。都到这个份上难不成你还指望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鲜花与掌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离个婚整得跟作诗一样?”
  接下来沉默的几分钟里,相顾无言,他们在追讨彼此多年感情里付出去的一切。
  我不合时宜地替他们回忆起陈年往事,历历在目。还记得他们的婚礼,夏季的黄昏,海边的湿气,满满蓝色薄纱礼服上的荷叶边,放肆的笑声……当年姨妈夫妇俩在女儿恋爱时百般阻挠,满满就闪电求婚然后风风火火大张旗鼓地嫁给这个男人,为了证明她的明智选择,与整个世界抗衡。而她在抗衡的时候,他的道德却松绑了。
  他们的爱情曾让我艳羡。那时候情当浓时,每一个大小纪念日,满满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充分利用所有国假校假病假甚至例假,搭飞机高铁动车汽车甚至便车,风尘仆仆地跑去他工作的学校,就连个植树节也能给他搞得有声有色。
  他其实待满满也是极好,满满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他常常急得睡不着。来上海之后,有一回满满发烧,忙得脚不着地没空上医院,他居然把自己整成跟满满同一症状,然后拖着病体去医院,得来的药出门就寄了加急速递到上海。第二天满满收到的时候,病已经好得差不多,倒是他搁床上躺了一星期。
  那时候满满心里就琢磨:这个男人值得我一辈子冷火秋烟。
  可满满毕竟做不到真的冷火秋烟。这世界上的人,个个是伤人的好手,不管是欺骗也好食言也罢。很多爱情上的隔阂就是在一方的“你爱我就相信我”和另一方的“你这样我怎么相信你”之间莫名产生的。
  【下】
  公寓外面凛冽的寒风穿过窗脊的缝隙,微弱而刺骨地游进来,将门缝一点点洞开,足以让我知悉屋内的布局。
  站在客厅吧台边上的身影让我心里一怔。这个男人年过四十,已经开始发胖了,漆黑的刀眉,依然显得英气十足儒雅不凡。当年满满看上他,也曾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这就是满满信誓旦旦说过“他敢劈腿,我就敢劈断他腿”的我的表姐夫。
  满满则倚窗而立,未施粉黛的她依然很美,她假装打着哈欠,眼眶湿润。
  人一憔悴,就容易乱章法。最后几个字声音很低,但掷地有声的。
  “我不爱你了。”满满说。
  表姐夫突然掠起桌上的协议书,恶狠狠扯成两半。对折再撕,太厚,竟撕不动。
  要是电视剧演到这就该男女相拥,尽释前嫌了,或者像很多婚姻里吃了败仗的痴妇一样,摔锅砸碗躺在地上打滚,闹得简直有几分喜感。可满满略一踌躇,拢起桌上撕开的纸片,面若死灰,抱着就走。
  一拉房门,我差点跌跤。
  我奇窘,眼睛望到别处,惴惴地站在门口,进退维谷的。
  满满略显惊恐,估计是让我的新发型给吓的。她是最该说点什么的,可她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表姐夫走出房门,垂丧着脸,玳瑁眼镜像是裂了边。不知道那等在家乡的另一个女人可会失望。
  满满一把将我拉近屋,铁门“砰”的一声,像战场上的最后一击炮响。
  他走了,像没有来过一样。客厅里一片死寂。
  电视旁边的鱼缸里,两只小鹦鹉鱼吐出声响巨大的泡泡,在假珊瑚礁之间游来游去,它们相亲相爱,像当初的他和当初的满满。
  后来,他们俩,慢慢变成,他们两个。
  凝滞的气息在沉默中解禁,逐渐舒展。回过味来,就像很重要的事突然在满满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一锤定音了。她知道完了,一条长路,没走几步就到尽头了。
  我伸出手想拉满满一把,这一次我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