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怒相公






    楼沁悠听得一怔。「呃?」出门?进城吗?

    「我是说,虽然我爹说过,出门是男人家的事,女人乖乖守在家里头就好,可是……」傅青阳深思道。「妳出过门吗?」

    「除了进城,再远的地方就没有了。」楼沁悠老老实实的说。「爹去世前,娘不许爹出门,我就一直陪在爹身边;爹去世后,娘把打理庄务的工作交给我,我也忙得没时间出远门了。」

    「那么……」傅青阳认真的看着她。「妳想出去看看吗?」

    「想!好想、好想!」楼沁悠毫不迟疑的承认,「娘和姊姊、妹妹,她们时常出门,回来后就会说好多、好多令人惊叹的事,我……」双眸垂落,向往的轻叹。「很羡慕,好想自己也能够亲眼去证实一下,那些……」

    「那好吧!」不等她说完,傅青阳就低下头去继续忙碌。「以后出门,我就带妳一起去吧!」

    喀喽!

    篮子掉了,洒了一地衣物,楼沁悠却惊愕得一无所觉,一双盈盈秋波难以置信的盯住了夫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出门?

    他要带她出门?

    「但……但青哥你不是说,公公他……」

    「我爹是说过,女人家不兴出门到处乱跑的,可是……」傅青阳耸耸肩。「我娘也说了,其实有些女人也渴望能到处去走走、去看看,瞧瞧外头的山光水色,但她们却要被关在家里头,哪里都不能去,真的很可怜,所以……」

    顿住,小心翼翼的将一根细铁丝穿过针眼般的小洞之后,再继续往下说完。

    「就带妳出门去看看吧!」

    真的要带她出门?!

    实在是太吃惊、太错愕了,以至于楼沁悠睁大了明眸,好半天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来,然后纤手悄悄捂住了檀口,她努力压抑想哭又想笑的冲动,却阻止不了整个人被感动的波涛所淹没。

    是真的,他真的要带她出门呢!

    明明像个最迂腐的大男人,说女人只能乖乖守在家里头,不许她离家三尺外,连进城里去买个东西都不行……

    现在却说要带她出门去看看!

    忽尔,她嫣然笑开来,那笑容灿烂得比阳光更瑰丽,而那深深凝住夫婿的眼神,柔情似水。

    一个非把她「踩在脚底下」不可的大男人,却老是把她捧在手掌心里怜惜、呵护,虽然大咧咧得好像根本不懂得何谓温柔,却总是那样体贴窝心的关怀到她的心情……

    爹爹,或许夫妻之间并不一定要平等,只要他是个懂得疼爱妻子的好丈夫,而她也是个懂得珍惜丈夫的好妻子,这也就够了不是吗?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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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了,娘,不好了呀!」

    莽莽撞撞的,楼雪悠一头闯入书房里,楼月兰好奇的跟在后头,正在商密要事的绿芙蓉与楼月霜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看。

    绿芙蓉攒起眉儿。「真是没规矩的丫头,又是什么事了?」

    「不妙啊!娘,」楼雪悠喘着气道。「我刚刚才知道一件不得了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还不快说!」绿芙蓉不耐烦的敲敲桌案。

    「娘啊!咱们都以为让三姊吃上几个月苦头之后,她就会后悔了,会同意改嫁给宇文大公子,可是……」楼雪悠摇摇头。「错了,娘,我刚刚才知道,打从爹去世之后,三姊就没让婢女伺候过她了……」

    绿芙蓉怔了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楼雪悠瞄一下楼月兰。「爹去世后,三姊就开始自个儿打理自个儿的事,打扫房间、洗衣做饭,那种粗活儿她早就做惯了……」

    「胡说!」绿芙蓉怒斥。「她都跟我们一块儿吃的不是?」

    「只有早膳是一起吃的。」楼雪悠道。「因为咱们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同,所以咱们的午膳和晚膳都是分开吃的,那三姊她都是自个儿做饭给自个儿吃的……」

    「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楼月兰愈听愈错愕,也愈听愈愤怒。

    「因为……」楼月霜叹息着。「我们都不够关心她。」

    绿芙蓉不悦的横她一眼。「我哪有那么多空闲去关心那种小事!」

    楼月霜苦笑,没再吭声。

    而楼月兰则是一脸阴沉,想表现她的能力,却连续造成两次错误,她说楼沁悠不会下嫁粗俗人,结果楼沁悠嫁了,她又说楼沁悠吃吃苦头就会后悔了,结果楼沁悠早就习惯吃苦了。

    不断的错误,绿芙蓉又怎会把绿映庄交给她?

    没错,没有人知道她也有野心,所以她才会积极献计、献策要把楼沁悠送出去为绿映庄拉拢宇文世家,为的是替她自己的将来铺路。

    绿映庄早晚是属于她的,就算是亲姊妹,她也不会让给大姊的!

    「娘,该『设法』了。」脸色阴森森,她提醒绿芙蓉。

    「还用得着妳说!」绿芙蓉没好气道。「可是我和妳大姊得先赶到宁国府去一趟,那里的事更急,非得先处理不可!」

    眼珠子贼兮兮的转了两圈,「那娘和大姊就快去快田,我留守。」楼月兰说。

    哼哼哼,这么一来,她就可以乘机先把楼沁悠的问题处理掉,表现一下她的能力,让娘明白,能够接手绿映庄的不只大姊,还有她呢!

    「我也要去!」楼雪悠叫道,不管谁想出门,她都会缠着要跟去玩。

    于是绿芙蓉急急忙忙带着楼月霜和楼雪悠出门了,而楼月兰也开始精心策画她的阴谋。

    是娘说的,无毒不丈夫,所以,三妹,别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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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亲后,除了每十来天,傅青阳会进城里一趟之外,他都留在家里和楼沁悠一起养鸡种菜,午时后,他还会带楼沁悠一起去遛马,再一起洗马、刷马,顺便教教她有关于马的常识。

    这种日子非常单调又乏味,一成不变的生活,平淡的家常对话,既没有深刻的人性探讨,也没有优美的诗词吟咏,无趣极了,因为她那个马贩夫婿虽然识字,却不爱看书,更别提颂诗唱词了。

    但相对的,这种生活也十分宁静又安详,没有任何令人悲戚的伤害,也没有任何迫人愤怒的冲击。

    有时候,楼沁悠觉得似乎能体会到爹爹所说的那种平凡的幸福了。

    没有很深刻,也抓不着、摸不透,只是淡淡的,飘落在呼吸的空气中,静静的流淌在消逝的时光里……

    「走开啦,白雾,妳自个儿去玩啦!」

    噙着又好气又莫可奈何的笑靥,楼沁悠推开白雾直向她蹭来的大脑袋,但一眨眼,牠又转回来了。

    「白雾,拜托妳,别再闹了好不好?墨夜跟青哥进城里去,很快就会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再一起跟他们去遛遛腿,我保证今天一定会比昨天久,但在这之前,行不行先让我洗完衣服?」

    就如傅青阳所说的,每天骑、每天骑,一个月后,白雾就认定楼沁悠是牠的主人了;傅青阳还说,往后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白雾再也不会让其它任何人骑上牠的马背了,因为牠比人还忠心。

    只是这么一来,每当傅青阳骑墨夜进城里去时,白雾就会缠着她撒娇,要她陪牠玩。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妳寂寞对不对?」白雾的湿鼻子还在她颈项上磨磨蹭蹭的,推得她东倒西歪,她根本没办法洗衣服,只好起身,安抚的拍拍牠的脑袋,「其实……」

    她若有所思的朝南昌城方向眺望过去,「忙完之后,如果青哥还没回来,我也会想念他呢!」说着,双颊浅浅的掩上两抹晕赧。

    「好奇怪,对宇文大公子,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呢!」她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又叹气,「这可不行,我好像有点太依赖青哥了,会给他添麻烦的!」于是她下定决心推开白雾,准备继续把衣服洗完。

    就在这时,一阵骤雨般的蹄声迅速传来,楼沁悠疑惑的循声看去,竟是傅青阳比预计中的提早回来了。

    「准备行囊,」人还没到,命令已经吼过来了。「咱们要出门了!」

    「咦?」楼沁悠吃惊的瞪大眼。「但是,尚未入冬……」

    「南方这边随时都可以配种,」傅青阳一边跳下马,一边解释。「大哥带讯儿给我,要我带墨夜去替妹夫的马配种,顺便探望坠儿。」

    「坠儿?」

    「我妹妹。」

    「喔。」

    一刻钟后,傅青阳替白雾上好马鞍,准备好可以上路了,便进屋里去要帮拿行囊,一进睡房,却见楼沁悠慌慌张张的把什么东西塞进包袱里,他疑惑的探头看,楼沁悠也一脸心虚的把包袱往身后藏。

    「怎么了?」皱起了眉头,他问。

    「没……没什么。」楼沁悠吶吶道,两眼往下掉,不敢看他。

    「嗯?」傅青阳眉梢儿挑高了,不信。

    不对,她不应该瞒骗他!

    楼沁悠咬了咬牙,毅然把包袱拿到前头,当着他的面取出她刚刚塞进去的东西,傅青阳呆了呆。

    「那是什么?」他不是真的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可是真是那个东西吗?

    「我爹的牌位,」螓首低垂,楼沁悠幽幽道。「我娘不让我爹的牌位进楼家祠堂供奉,我只好供奉在我房里;成亲后,我也带了过来,每天偷偷的上香祭拜。这回要出门,我怕我爹会寂寞,也没人给他上香了,所以……所以……」

    半声不吭,傅青阳霍然转身,楼沁悠以为他生气了,不带她出门了,却见他蹲身到床底下找出一只小铁箱子,然后拿过她手上的牌位放进去,紧紧的阖上。

    「行了,这样就不怕风吹雨淋了。」铁箱子塞回包袱里,他一手行囊、一手包袱,往外大步走。「以后别再偷偷上香了,又不是什么丢脸事儿,干嘛躲着来呀?啊!对了,既然是岳父大人,我也得按时上香……」

    走出房外,他顺手将桌上的油纸包带走──多半是老婆备妥要在半路上吃的食物吧,再继续步出大门。

    「我说啊!既然岳母不让岳父进楼家祠堂,索性就进咱们家的大祠堂吧!告诉妳,咱们家的大祠堂里『人』可多了,乌压压一整片,保证热闹,岳父绝不会有机会寂寞,说不准还会嫌吵呢!还有啊……」

    他说着话,并一一将行囊、包袱绑上马背,「三餐外带消夜点心加上零嘴,随时都有人上香、上供品,保证岳父饿不着,还享受得肥嘟嘟的呢!」绑好,回身,骇了一大跳,差点没吓掉半条命。

    男子汉大丈夫,天不怕,地也不怕,就怕家里的女人闹水灾!

    「妳妳妳……干嘛掉泪呀!」惊吓得话都结巴起来了。

    可他不说还好,一说掉泪,原只是泪流满面的楼沁悠竟然一头扑进他怀里,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了,慌得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像哄骗小侄儿、侄女一样,笨拙的拍着她纤细的背安抚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这又有什么好哭的呢?真是的!」

    她哪能不哭!

    就连宇文靖仁,那个她认为最能够体谅她的男人,他也说如果她愿意嫁给他,他可以让她把爹的牌位带到宇文家去,但她得藏起来偷偷的上香,千万不能让他家人知道,不然他爹娘会不高兴,外人也会说闲话的。

    而傅青阳,这个她以为无法跟她交心交意的男人,却二话不说就把供奉她爹的牌位视为天经地义的事,还要她把她爹的牌位送进他家的祠堂里接受供奉,毫不考虑是否会被人说话。

    不管是正面或负面的,他都那么理所当然的接纳了她所有的一切,毫无任何疑难。

    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虽然表面上是个粗鲁霸道的大男人,但其实他的内心是那么的善良、宽容、温柔又体贴。

    不能交心交意又如何?

    不能相知相惜又如何?

    他是真心真意的关怀她、体贴她、爱护她、疼惜她,除此之外,她又需要些什么呢?

    不要了,爹爹,她不要什么平等相待了,情愿被他踩在脚底下,情愿放弃说话的权利,情愿做个只能跟在男人背后,却心满意足的小女人,因为她已经得到她的幸福了。

    一个真心真意疼爱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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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厅里,临窗傍,楼月兰嘴角勾着奸险的诡笑,看了一下手上的纸药包,得意的冷哼,无毒不丈夫,虽然她不是男人,但她可以跟男人一样狠毒。

    她要楼沁悠一次就坠入圈套中,再也爬不出来!

    「香菊,去请宇文大公子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二小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