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只不祥的鸟 作者: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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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恍然大悟,哑口无言,半晌,才气乎乎地指着我的鼻子说,“涮我?今天中午你请客!”     
    “好,那就不编了啊,我请客,不涮你,咱今天中午涮羊肉!”我又用他话中的漏洞反击他一下。     
    我笑嘻嘻地从他屋中出来。他叹息:“也就是你能说服我啊,还用这种方式,真是鬼精灵,鬼精灵!”     
    没过几天,他兴冲冲地跑进我办公室说:“幸亏那稿子我们没转发,刚才听赵部长说,那位领导看了那肉麻得过分的稿子很生气。写稿子和转发稿子的人都郁闷坏了……” 
          
    我笑而未语。     
    “你有天赋,玩政治的天赋。”他叹道,“你好好努力,来日定成大器。现在,你要帮我,帮我做好工作。”     
    我如实说:“我没有什么天赋,只是对工作,用心、动脑子而已。其实我做事,总是率性而为,不够理智的。”     
    “要说不理智确实有点儿,你瞧,你的电话和短信息是不是太多了?”林宇说这话时,语气似乎不像是领导,而是一个吃醋的男人。     
    他的这种语调吓了我一跳。     
    此后,我更加注意隐藏,也生活得更累。     
    除了在政府公开网站,继续发贴子,在网上扮演着一个积极、乐观、单纯的形象。有时候我会产生困惑,郑风怀中的我、单位同事眼中的我和政府公开网上那个我,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半年后,省委办公厅面向全省招调干部,林宇怂恿我报名。     
    我正年轻气盛,当然不放弃机会。好在这次郑风也表示理解。我趁机对她说:“那以后白天不要打电话了,晚上打半小时就行了啊。”     
    半晌她不语。我赶紧问:“怎么,你生气了,是嫌时间短吗?对不起啊,我这时候真的需要你的支持,时间实在太宝贵了。”     
    “哼!”她生气,“我当然支持你,你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我只是受不了你刚才说话的态度——你好像有些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的……”     
    “啊?我没有啊!没有!你误会了!”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变了,自从你到了省委,你就变得冷漠了,世故了,不像当初那么纯真,朴实。我就痛恨女人见异思迁、变心负情,你若辜负我,没有好果子的!”她“啪”地挂断了电话。 
          
    我叹口气,拿出报考的资料,开始认真研读起来。     
    第二天是周六,我还在办公室熟睡,突然隔壁水房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墙壁也跟着巨震。我忙起床过去瞧个仔细,原来单位从这天开始统一装修所有的办公室,而且不影响正常办公,只利用非办公时间(双休日全天,周一到周五工作日的晚上)。具体工作是,把地板砖和壁砖都换一遍,墙面也要重新喷漆。 
          
    在电钻头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在装修工人轮着大锤砸墙壁的震撼中,我耐心坐在办公室里学习。周一早晨,林宇蹬蹬跑进我办公室,问:“我走在大院门口就听见楼里震天响,你在这环境中怎么学习?” 
    
    我无奈地笑:“不但要在这环境中学习,还要在这环境中睡觉。”     
    他问:“嗯,平时工作,也不能丢下,你能坚持吗?”     
    “能。”我说。     
    此后的一个月,我白天工作,夜里在装修声中学习、睡觉。每天睡得很少,林宇说我气色越来越差,他几次要约我出去吃饭,我谢绝了。一是男女有别,要避嫌;二是确实没有时间可以花到出去吃饭上。 
          
    林宇不快:“你真自私!我请你吃饭,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补身体?”     
    我放下书本,想了想对他说:“要不,你去吃饭回来时给我带个盒饭吧,我想吃胡萝卜炒肉丝。”     
    “这叫什么菜?哪有这道菜?”     
    “哦,你可以让厨师专做啊。肉丝补充能量,胡萝卜改善视力,我最近眼睛疼得厉害,一到天黑就模糊……”我疲倦之极,但学习劲头不减。     
    他刚走,郑风的电话打来,问了些学习情况,又说了些无聊的闲话。她电话刚挂不久,林宇拎了菜回来。     
    两份菜,都是胡萝卜炒肉丝。我也不客气,接过菜,大口大口地吃,吃的整个过程,林宇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吃完一份,我感觉还不够,把另一份也吃了个精光。 
          
    林宇叹口气说:“你工作起来不要命,学习起来也不要命。”     
    这时,楼道里又响起震得天地轰鸣的凿打声。     
    窗外是无边的夜幕。林宇有些动情:“你辛苦了。”     
    “哈哈,来到省直后我胖了20斤,那段时间你天天笑话我疯长肉,养了这身肉不就是用来这时候消耗的?”我满不在乎地回答。     
    他走过来,离我很近很近。     
    我虽然疲倦之至,可还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空气中透过的某种敏感的信号,我本能地离他远了几步。     
    他又逼近。     
    我有些惶恐地说:“林处长,你真是好人,待我如兄如父,感谢你!现在我要忙工作和学业,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他眼中的光平静下来了。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抽了几支烟,他说:“对了,今天下午,省委又来了个文件,说要通过考试选拔一批青年干部到党校学习半年,主要是利用双休日上课,不影响正常工作。半年后再择优选一部分到新加坡去深造一年。你还要报名吗?这个考试怕是会和办公厅的考试冲突。” 
          
    “啊?如果报名不收钱,那当然要报啊!真要考试时间冲突,到时再放弃也行啊!”     
    “那,明天你到人事处领表报名吧。过几天就要考试,你是千里马,要抓住机会。”说完,他走了。     
    听他脚步声下楼了,我继续埋头攻书。     
    电话又响。     
    “珠珠,我感觉你变了。你这些日子变得冷漠了,你不想要我了,是吗?”郑风的声音有些幽怨。     
    我不禁心疼她,柔声安慰道:真的不是啊,我最近工作忙,又有两个考试迫在眉睫,有些焦虑不安。     
    “那你把护身符带在身上,”她叮嘱完,又懂事地表示,“这段时间我努力不想你,不占用你时间。”     
    “谢谢你啊,我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我想做个卓有业绩的公务员,多为社会做些有益的事,但这需要我首先站到一定的高度上。”     
    次日,郑风从寺庙打来电话,说她正请师傅为我祝福。还让我拿笔记下一句古怪的咒语。她说:“你每天不停地念这咒语,可以开智,人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我笑着记下来道谢。     
    林宇见我电话依然不断,有些生气。他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我:“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我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你们有感情,就快点结婚;如果没感情,就立即分手。别这么天天胡搞,要注意形象、注意影响!”他脾气有些躁。     
    郑风知道这些后,立即问我:“靠,你上司是不是爱上你了?”     
    想到那个夜晚,林宇的失常神色,我不禁一哆嗦。想起香格里拉的经历,很怕郑风胡思乱想后不知折腾出什么事来,我坚持否认:“不会的。他是正人君子。他不会的。” 
          
    “真的不会?”         
     
    “不会。”我回答的有些心虚。     
    白天,林宇往我办公室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确实没事。这让我感觉很不自然。     
    他热衷地问我一些基层的事,或者复习的课程,     
    考党校进修班那天,他一大早就向朋友借了汽车,买好了早点在楼下等我,亲自送我上考场。考三门课,他一直在考场外等我,就像郑风的短信那样,源源不断地向我表达他们的内心。 
          
    我们坐在车上往单位走时,林宇从包中拿出一本书,是有关干部公选的复习资料。     
    我接过来,正是我一直想买而没舍得买的书,因为我早就知道那书的定价极贵,120元。     
    我说:“谢谢你啊,我回到单位后就给你钱。”     
    他满不在乎:“别见外了,120块钱,不值得,你拿优异的成绩来回报我就行了。”     
    我点头道谢。这时,我看到他神色有些暧昧。我甚至注意到一个细节——他有些坐立不安,他的下身某个部委很明显地凸起——这让我面红耳赤,无比窘迫。    
       
    我开始有些惶恐了。害怕林宇真的别有用心,我尊重并且感恩他,不希望他真的……     
    我的吞吞吐吐使得郑风疑窦大生,在她的厉声逼问下,我默认了上司对我确有过分的言行。     
    “靠!”郑风大骂,“你把他生辰八字给我,我找人给他下咒,咒死这狗日的老色狼!”     
    “不,不要,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相信能用和平的方式和他解决,给我点时间,我害怕暴力,害怕过激,宽容点儿,好吗?”     
    “宽容?你这不分对象的宽容只是道德软弱的借口!还是学鲁迅的态度,一个都不宽恕!”     
    “郑风,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你别这么极端,我能处理好的。”     
    “把他生辰八字给我!不给我,我明天就打电话到他办公室骂他!反正你们单位电话号码是连着的,我挨个儿打,准有一个能碰上是他!”     
    她说到做到,我当时不会允许她这么干,只好胡乱编了个生辰给她,她还问走了林宇名字的写法,计划找人去下咒,然后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慑于上司淫威,要敢于反抗上司的性骚扰。 
          
    下班后,林宇又要请我吃饭。我仍以忙于复习为借口谢绝,并委婉地暗示他:我男朋友对我的工作、学习很支持,他让我代他向林宇表示感谢……     
    林宇脸色愈发难看。     
    从这天开始,林宇时常独自在外喝闷酒,喝多了就变得像郑风一样不懂情理——他也开始不分时间地给我源源不断地发短信,短信内容越来越直白、暴露。     

    手机是个可怕的东西。有一天后半夜,楼道中有震耳的装修声,我刚刚合上书本,关了灯躺在黑夜的床板上,回味刚刚学的知识。     
    半睡半醒间,嘀铃铃的手机突然暴响,我吓得本能地把手机从枕边向墙角扔出去。等清醒过来,又长叹一声,把它捡回来,原来是郑风发来的,她问我复习情况。等打发了她,刚要睡着,手机又被林宇弄得叫个不停。 
          
    我恨不得立即抱着头从他们控制的世界中消失。     
    笔试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考前的晚上,我准备好了准考证、笔等,分别给郑风和林宇发短信,让他们今晚别再联系我,我今晚必须好好休息。     
    对考试有些紧张,半夜时分才睡着,突然被短信吵醒。     
    林宇的短信:“喝多了。我躺在河边。想你。不奢望要你一生,只要你一次,做我的情人,情人总可以吧?”     
    我气气地删了。过了一会儿,给他回:“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早就想对你说,我不可能会爱你的,这不合伦理。有事我们改日再论。今晚先请放过我,让我在考试前的这个晚上安静地过,好吗?” 
          
    气气地摁出发送键,忽然傻了——不小心把短信发给郑风了。     
    果然,她立即打电话来,发疯般地问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什么突然提分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还没考试就变心了吗?你这种女人真……” 
     
    我无力地解释:“我发错了——是给我上司发的。刚才他来短信说爱我。我回复时,不小心发给你了。”     
    郑风狂躁了近半小时,终于安静了,安抚完毕她。放下话筒,没等回到床板上,电话铃又起。     
    林宇也扯着嗓子问:“大半夜了,你在给谁打电话?占线还这么长时间!为了你的考试,我不顾副处长、同事的反对,减少了你的工作量,给你腾出时间,还找车送你去考试,你可倒好,不管不顾地谈情说爱,你还懂不懂事理?你还分得清好歹吗?” 
          
    “林处长,我明天考试,今晚,就让我安静地过一晚行吗?你听,楼道里还在装修,我入睡很困难……无论什么事,明天晚上我考完试回来?